怀里的软团子长到十四五岁,渐渐脱去了软糯的壳儿,出落得刀锋一样锐利。 从某天起,他看陆恒的眼神突然变得奇奇怪怪,也不肯叫“哥”了,还常常一言不合就使性子不理人。 陆恒以为他长大了,嫌自己烦了,暗自失落神伤。 那年陆桓领了总兵,要去南边赴任,他摆了酒,叫了些友人,郑重向顾安辞行。 顾安当着人表现得大方又愉快,宴罢当晚却带了柄剑到陆恒房里。 “阿桓若不愿与我合寑,那就与我合葬吧。” 陆恒又哭又笑,第二天一早杀猪宰羊去庙里还愿。 南边还是得去,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后,陆恒回乡,再见顾安那一刻,他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从前天天见,看习惯了,所以没什么感触,可如今三年未见,才发现原来顾安美得令人心惊。 那晚顾安从怀里掏出一沓信,都是陆恒写给他的。 然后一封封、一句句批评指摘,这是个别字,那个典用岔了,一边评,一边变着花样骂陆恒蠢笨。 陆恒无从反驳。 他上学那几年天天跑到顾府带团团,哪安心读过几日书。 等到顾安入了学,陆恒又到了学骑射的年纪,更没心思读书了。 顾安倒是读书的好材料,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十几岁就在察举官那里挂上名了。 顾安等了他三年,心中有气,总爱欺负他、折磨他。 陆恒却甘之如饴,惯他宠他,从没有二话。 顾安年少得志,不免放纵恣意,与陆桓玩耍时便服那药石助兴,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等到陆桓发现他性情渐乱,已经无法转圜。 ----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把崔渣遇上对手了hhh
第39章 这人难伺候得很 崔衍回到房中,提起笔写了几个字,突然抬起头。 “你跟那些个杂种混在一起……”他咬着笔管,自言自语重复顾安的话。 “那些个!杂种……” 顾安知道司马乾是胡汉混血,这是自然,可按道理他没见过珊瑚,又怎知崔某身边,除了司马乾,还有其他“杂种”? 除非…… 崔衍有个大胆的猜想。 “阿芜,再杀条蛇!” 芜丁出不去,只能在这刺史府里四处寻觅。 好在这里花木繁盛,假山水榭一应俱全,忙了一个多时辰,还真被他掏到个蛇洞。 这次来的会是谁呢? 要是珊瑚就好了。 芜丁明白这希望过于渺茫,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编排见到珊瑚后该怎样劝慰他。 正午时分芜丁将死蛇挂在檐下,等崔衍午睡起来,芜丁就来报,说那蛇已经不见了! “大人,毒蛇的人,一直跟在咱们身边?” “嗯。”崔衍点头道:“从前是金环,如今,不知是哪位。” 此时房门外有个声音轻细的女孩说道:“崔大人,顾大人邀您与他共进晚饭,不知您可方便?” 芜丁开门让她进来,崔衍问道:“哦?顾大人?不是陆将军?” “是顾大人。” “陆将军可出席?” “这个……奴婢不知,顾大人并未提及。” 崔衍与芜丁对视一眼,微笑应了:“崔某受宠若惊,一定前往。” 女孩微微躬身,却不离去,反而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崔衍:“崔大人所为何事?” 崔衍恍然吸了口气,示意芜丁关上房门。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竹叶青。在这儿,我叫小竹。” 崔衍打量她,心想毒蛇里面竟没有丑人? “小竹姑娘如何跟进来的?那顾安,可不好糊弄……”崔衍问道。 小竹脸上没太多表情,同之前金环一样语气冷漠:“我来三个月了,哪是跟着你的?” “啊?三个月了?”芜丁惊诧出声:“三个月前,你们就知道……” 小竹瞅他一眼:“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金环叫我来的。” 金环简直多智近妖。 崔衍不禁又为失了金环这个得力帮手懊恼惋惜。 “究竟所为何事?” 崔衍回过神来,要请毒蛇验证他的一个猜测。 “崔某想请姑娘,在当年买凶杀老王爷的人脸上,留个新鲜的印记。要尽快。” 既然不让问过往,那就只能这样了。 竹叶青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崔大人倒会迂回。行了。” 晚宴果然没有陆桓,也不让芜丁进。 芜丁把崔衍送到顾安那儿,眼看着房门从里面关上,急得咬牙跺脚,却只能被门口守卫的佩刀军汉一路目送着走远。 崔衍刚进来时心里也打了几通鼓。 这个疯子避着人招我来,又想作什么妖? 顾安终于穿上了裤子,上身只有件锦袍宽宽系在腰间,肌肤隐约可见。 崔衍在美人面前素来没骨气,顾安对他笑了几下,他就眯起眼,嘴上抹蜜。 “顾大人美艳不可方物,陆将军不在,崔某都不敢细看。” 顾安失声笑了:“崔侍郎果然名不虚传。你不必怕他,他管不了我。” 这话说的,崔衍顿觉棋逢对手,举杯邀道:“顾大人不必见外。崔某小字博远,今年二十有一……” “哟,”顾安与他碰一下杯:“博远小我六岁,我又与阿桓差着六岁。这样想来,阿桓实在是……年老色衰了。” 崔衍闻言色从胆边生,伸手握住顾安踏在他身边的那只裸足。 顾安放下酒杯,淡淡道:“放开。你手凉。” 崔衍羞赧一笑:“安之兄见谅,崔某唐突了。” “博远还是省省吧,我这人难伺候得很,不比你那些会疼人的。”顾安把长腿收回去,神情也正经起来:“叫你来倒不是为了这个。” 不是为了这个,你跟我这儿推拉半天? 崔衍略有些失望,却只得顺着他的话问:“那是为何?” “为了帮帮你。”顾安认真看着崔衍:“看你整天抓耳挠腮的,顾某心里过意不去。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我都告诉你。” 崔衍一时瞠目呆滞,不知他是何意。 顾安嗤笑一声,又说道:“比如吧,陈恕为何忽然要杀你?就是我让他做的。” 见崔衍继续震惊无语,他接着说:“不过博远放心,顾某改主意了。那老东西早不中用了,博远替我打发了他,倒省了不少麻烦。” ---- 崔衍:我爱疯批,疯批爱我。
第40章 安之兄问心无愧 崔衍终于想起个问题:“四年前的官铁,如今的盐税,都是安之兄做的?你们昧下那么多银钱,意欲何为?” “银钱?”顾安“哈哈”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们是为了银子?!哈哈哈……所以你才跟司马乾穿一条裤子?” 崔衍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只好摇头。 “我与阿桓,从未见到过一分一厘。少交的税,都还给我扬州父老了。我扬州市面上盐铁两样东西的售价,只有别州五分之三不到。博远兄想必从未关心过吧。他司马家想从百姓身上多刮多要,自然要给我们安上罪名。博远兄也是我扬州一方水土养育出的,为何与司马暴政为虎作伥?当真上了人家床,就卖给人家了?” 崔衍默默回忆司马乾的说法,与顾安这番话两相对照,一时犹疑不定。 这时案上灯烛忽然升起一股黑烟,熏得顾安眼酸流泪。 他伸手掀起灯罩,想盖掉烛火,刚凑上去,火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爆裂,火星四溅。 “啊!嘶……”顾安脸颊上溅到一点火星,疼得他捂住了脸。 崔衍抓起那壶冷掉的茶,起身道:“别蹭它!先冰一冰!” 说着掰开顾安的手,将那冷得冻手的铜壶贴在他脸上。 “脸上留个新鲜的印记”,崔衍暗自心惊,是够新鲜的,就在我眼前留的! “四年前,老淮南王司马谅,也是安之兄买了毒蛇做下的?” 这是明知故问了。 “是了。你那妖精似的男宠告诉你的?”顾安自己接过壶敷着:“人怎么没跟着你?我还想见见呢。” 崔衍不答,又问道:“老王爷发现你们操弄盐铁了?” 顾安又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崔衍:“发现?那老匹夫本就同我们一伙的!只不过,他起了贪心,竟以此事要挟我们,想要一大笔银子。可我们哪来钱给他?只好出此下策。请毒蛇的钱,还是阿桓自掏腰包的呢!” “安之兄的意思,你们是为生民请命,倒是崔某被人当器具使了?” 顾安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崔衍摇头笑而不语。 “博远一时想不明白倒也无妨。来日方长,我与阿桓良苦用心,自有后人在史书上替我们辩明。” “安之兄既问心无愧,为何将崔某禁在此处?” 顾安才庄重了片刻,听他这么问,又不正经起来:“崔博远艳名远播,同为我吴郡人士,从前竟未得遇见,顾某颇不甘心。你就当陪陪我吧。” 崔衍其实多此一问,他明白这两人把他掳来,是怕他将山海一事捅出去,想要拉他下水。 至于如何拉他下水,崔衍还未想明白,因此不敢掉以轻心。 顾安自斟自饮,根本不摸筷子。 崔衍腹中空空作响,见他不吃,也不敢动。 顾安察觉到他的疑虑,冷笑一声,拎起筷子在每样菜中拣一口,咀嚼时却面露难色,似乎菜都难以下咽。 崔衍饿极了,尝了一口,发现这菜明明很美味,于是食指大动,爽快吃了起来。 “安之兄不饿?已陪陆将军用过饭了?” 顾安神色黯然:“顾某味蕾尽丧,食之无味。博远慢用。” 初见那次,崔衍便看出此人服用药石已伤及根本,可没想到已至如此地步。 “安之兄可服用了丹药?之前与崔某同行的那位姬公子,也用的。明知伤身伤心,却积习难改……” 顾安邪笑着瞥他一眼:“得了吧。博远得了便宜,倒说这没用的话。顾某此身已残,活一日便赚一日,你不必可怜我。” 脸上已冻得木然,顾安放下铜壶,崔衍看到他脸颊上起了两个芝麻大的水泡。 “哦,血泡!”崔衍玩心大发,开心叫道:“崔某最会戳血泡!安之兄,我来帮你!” 顾安被他逗得捶床大笑,居然真的叫人送来银针,递与崔衍。 崔衍按照上次芜丁教的,将银针先浸在酒里,又在火上燎干,接着跪在顾安身前,一手捧着他下巴,一手持银针对准水泡扎了下去。 “疼吗?”崔衍戳瘪一个,停下问道。 “毫无感觉。”顾安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角一勾,双手扶住崔衍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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