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石安听见外面忙碌动静,对一个温和娟秀的妇人道,“夫人,叫下人都别忙活了,老三那粗人一身泥灰,地扫太干净了他都没地方落脚,定是阴阳怪气噎我们嫌弃他。” 谢林氏瞧丈夫捧着书半天没翻一页,打趣道,“这回谢大人是遇到难题了,半晌未解其意。” 谢石安板着脸面对墙壁,继续捧着书看。 “老爷既然在意,就出去迎下吧。” “要我去迎接他?你也不怕他折寿。” 半晌,他又似不经意间开口,“老大老二都去了?” “去了,两个人都找借口原本是不愿意去的,可一听见老三这回还带了内眷,两房都拖家带口去城门外迎去了。” “嗯,知道了。” 谢氏瞧那公事公办的样子,好像开始问的不是他一样。 要不是从前几天开始,时不时借机问她给新儿媳准备的什么见面礼,还真以为他不在乎。 另一边,城门口,两辆马车停在官道上。 谢家两房,老大谢行知老二谢行逍,带着妻子儿女正在翘首以盼。 众人对骑着马的路人瞧了又瞧,半天没等到人,最后一辆马车朝他们驶来。 谢老二拉了下一旁三岁的女儿,还瞧那车夫奇怪,那么宽敞的官道偏往他们这边挤。 直到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高大的男人弓着腰身从马车里出来了。 男人身形太高壮,以至于从马车出来缩手缩脚的,稍稍一直起腰,脑袋便顶到了门顶上。 谢行逍惊讶,“老三不是说马车是哥儿女人坐的?不是打死都不坐马车的?” 所以他们才一直盯着骑马的人,以至于这赶到眼前的马车他们都没怀疑一下。 谢行知示意老二扭头继续瞧,谢行逍还未看去,就听见三岁的女儿哇的一声,“漂亮婶婶。” 一月牙衣衫刚低头出车门,只见粗枝大叶的老三立马就把人抱着。 护在怀里看不见脸,但见老三轻手轻脚护着宝贝似的模样,谢家兄嫂一个个都定在了原地。 这还是那个一脚踢断门坎,小儿止哭的莽匪吗。 “人都到齐了啊,这是我媳妇儿。”霍刃揽着时有凤肩膀道。 一副通知又得意的语气。 时有凤不动神色撇开霍刃的手臂,朝面前一大家子笑道,“见过兄长嫂嫂们。” 和煦春风,玉骨挺然。 谢行逍和两个嫂嫂们都怔住了。 目光没控制住的在时有凤和霍刃两人身上扫。 要不是小美人看着开心,都以为是这个地痞土匪绑回来的。 只谢行知颔首,“路途辛苦了。” 简单寒暄后,几人便各自乘着马车回府中。 回到家宅门口,谢行知想起以前那个爱哭的小哭包,怕他多想憋屈闷哭,开口生疏解释道,“小酒。” 被点名的时有凤眼睛微微睁大。 谢行知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谢行逍笑了,“大哥可是抱过小时候的小酒。” “老三欺负你了,你还知道找大哥告状呢。” “大哥一呵斥老三,小酒又哇哇哭,真是怎么都哄不好,最后发现原来小酒不是找大哥告状,是要大哥带你去找臭屁脸老三玩。” 时有凤脸红,他小时候怎么听着比霍刃还死皮赖脸。 被欺负了,还要大哥带他去找霍刃玩。 不过,莫名的,时有凤觉得那场面挺有趣的。 此时对兄长们也亲近了些。 谢行知开口道,“父亲没亲自来接三弟、小酒,是他正忙于公务。” 什么都不记得的霍刃,此时把怨气撒他亲爹身上,没好气道,“我又没期待他能从案牍神坛下来,见我这个草莽。” 霍刃刚说完,就见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板着脸转身。 “诶,我的父亲大人,怎么劳驾您出来远迎。折煞我也。” 谢石安甩袖,神色淡淡。 “只是路过。” 一旁谢林氏撸嘴笑道,“你父亲大人只是从松竹小院碰巧路过这大门口呢,一来就遇见你们,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 “哎呀,小酒长这么大了,真是生的标致。” “这回老三可是跑不掉咯。”
第76章 改变观点 瞧着小儿子带着新儿媳大摇大摆进了门,谢林氏往后一瞧空空荡荡,身后没箱笼行李。 面色不禁操心的叹气。 以前老三走哪里都是单枪匹马,来去自如没个行李。 这成家了,怎么还我行我素的将就敷衍过日子。 时府日子过的精细,小酒又生的娇贵,这两月路途行李都没有,可见过的敷衍粗糙。儿子不贴心没照顾好。 心里不免对时府有了愧疚,她儿子太不懂照顾人了。 时府怎么放心宝贝儿子跟着老三吃苦受累。 谢林氏暗暗不满的瞅了霍刃一眼,可霍刃压根儿没看见,目光全在时有凤身上。 因为时有凤目光和一家之主的亲爹对上了。 面对时有凤的问安,谢石安没什么特别表示,什么都没有问也没说,只淡淡点头。 只负手站那儿,无声胜有声的气势压迫。 只是视线扫过时有凤腰间的玉坠,原本耷拉下的眼皮再次瞧了时有凤一眼。 霍刃蹙眉,眼见轻松的气氛被老头子搞僵,一旁谢林氏忙打圆场,“小酒连月赶路,你们先去院子休息吧。” 霍刃巴不得,带着忐忑不安的时有凤回小院子去了。 院子很小,四四方方的院子中间有一方浅水池,里面栽种着睡莲,四周小花圃开的正艳,屋子是前后两间带一偏屋。 屋子洒扫干净布置的精细,午后阳光静谧的落在桌面红漆上,桌椅脚凳有尖锐地方都用棉布包缠起来了。 这些细节倒是让时有凤安心了些,但想起公爹不咸不淡的态度加一点审视的打量,疑惑道,“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管他呢,我喜欢就行。” “再说,他那德性就是这样,现在指不定背后怎么夸我呢。” “怎么夸你了?” “把小酒娶回来了啊,光宗耀祖了。” 霍刃嘴巴抹了蜜一般,逗得时有凤心里松快了。 此时正是午后,时有凤洗漱一身风尘后,有点困倦便睡了。 新环境里,新的家具新的气息,即使斜阳燥热,屋里的光线也显得清冷,像是审视陌生来人。目之所及都是陌生,闭眼,水汽蒸发气味混着土腥味儿扑鼻而来。一切都提示这里不久之前还在清扫,这里没人气。 时有凤有点认生,一躺下睡意又没了。 霍刃洗了个澡,回来见时有凤还没睡着,开心道,“媳妇儿就要我陪着才能睡着,等着,这就给你打两个呼噜。” 时有凤笑,霍刃一躺下,不待霍刃搂抱他,时有凤就朝霍刃展开的臂间翻滚去。 两人胸膛轻轻一撞,时有凤抱着他腰身闷笑不止。 霍刃又有点想了,口干舌燥的。连月赶路都没好好亲热,此时盯着时有凤弯弯的唇角,瞧着那水润浅粉的唇瓣,呼吸有些灼热。 时有凤也感觉到霍刃的变化,眼里的倦怠让他看着有些懵懂的呆滞。 一派天真不知道危险靠近似的信赖。 霍刃紧了紧他的腰身往自己怀里按了按,“睡吧。” 时有凤低头窝在霍刃怀里蜷缩着,熟悉的安心的气息袭来,暖烘烘的阳光气味,比安神香还管用。几个呼吸间,睡意笼罩下来,时有凤眼皮逐渐阖上。 霍刃瞧着,在他额头轻轻一吻,而后呼噜两下,怀里的呼吸果然逐渐清浅绵长。 就是一呼一吸的气息落在他胸口,皮表似羽毛拂过泛痒。 等时有凤深睡后,霍刃才起身穿衣服。 出了院子,去了松竹小院。 霍刃来到书房,谢石安正在和谢老大谢老二谈事。 谢石安坐在书案匾额下,两兄长站着跟训话似的。 霍刃一来,就大咧咧找个靠墙的罗圈椅坐下。 谢石安见他这般不守规矩,也见怪不怪。 直接问起了青崖城和卧龙岗的情况。 齐王花一个月攻打下时家堡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恒州。据说时家堡光是银窖就是几十个,粮草仓库更是堆满生虫了。 这消息是真是假都不得而知。齐王这吃一回兵强马壮,周围的起义军都畏惧齐王,不敢与之对敌。 谢石安和霍刃谈了会儿正事后,开口道,“时家堡几百年割据一方,如今灭亡,你也算造福一方百姓了。” 淡淡的褒奖落在谢大谢二身上,定是受宠若惊。秉承戒骄戒躁的信条,谢石安几乎没夸过儿子们,他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对霍刃更是没正面肯定过。 但霍刃一点都不稀罕他的夸奖,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这是我爹爹要我转交给父亲的。” 谢老二一双翘嘴憋不住的笑了出声。 “喊的这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三嫁人了。” 谢石安听的胡子抖动冷眼接过信件,目光瞅霍刃,越发混不吝了。 他打开信封快速看完,抬头看着霍刃,目光清亮又深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倔强刚毅。 “怎么?”霍刃每次被老头子这般看着,便不自觉绷着背脊。 谢石安想着新儿媳腰上挂的玉坠,沉默一瞬,而后开口问道: “如今关于选拔人才是重品德还是才干,你心里想法可有改变?” 谢行逍好奇那封书信到底写了什么,怎么话头一下子转移到这上面了。 他还记得那年,老三和父亲就朝政改革用人观念,两人正锋相对谁也辩服不了谁。 一个家出了两个犟种。 政见向左,一见面一谈正事,两人像是吃了火-药似的呛人。 谢家执掌文武两头,为了平息上位者猜测,父子关系一直对外不和睦。 但谢行逍知道,这两人当朝吵起来,是真的想动手掐脖子的。 如今朝廷宦官当权,苛捐杂税各种名头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宫廷的采办更是直接在京中商铺强买强卖。商铺老板一见小黄门的太监来收“日供”,纷纷闭门不出。 在谢石安一派清流官员的屡次谏言下,皇帝终于看清朝廷腐败局势,同意谢石安主持改革。 在改革启用人才上,谢石安和霍刃有了分歧。 谢石安用人保守,必须严格考察品行才慢慢启用。 可霍刃认为朝廷如病人沉疴臃肿,必须下一计猛药。 对付那些贪官污吏和奸诈揽权的宦官,一贯奉行中庸的君子怎么干得过刁钻狠辣的小人。 即使采用品行过关的官员去改革,那也是按部就班不温不火,最后小打小闹处处受人制掣失败收尾。 此时应该专注改革目标和结果,只要能达成目的,不论品行出身,凡有才干的人都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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