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礼眼神逐渐亮了,但很快沮丧道,“可是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辜负了长辈的期许,连二弟都赶不上。” 时有凤道,“自省是找问题症结,而不是自我贬低困在低落的情绪里,把问题找到了加以解决,那每次自省都是自我进步。” “再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是最独一无二的。” 谢庭礼眼神水亮,再次恭敬的给时有凤行礼。这次行了个夫子礼,左手覆右手,交合于胸前,“谢谢小婶婶,庭礼谨记于心。” 时有凤笑道,“嘘,这是我们的秘密。” 毕竟屋里还有长辈兄长嫂嫂,时有凤自觉有些僭越。 霍刃瞧时有凤那偷偷摸摸和孩子约定的样子有些可爱。同时又有些嫉妒,要是他小时候有这样的小酒安慰,也不至于像蛮牛横冲直撞。 他就说老头子的教育方式要憋死人的,果然小酒懂他。 要是老头子呵斥反驳小酒,那争辩起来就可有意思了,霍刃甚至有点期待。 他这般想着,一抬头,没忍住噗嗤出了声。 小酒这番话是捅了一屋子人啊。 时有凤闻声扭头,就见整整齐齐的影子落在湿漉漉的石阶阳光里,他仰头看书屋门口,一排排人依次是谢石安、谢行知、徐晚棠、谢行逍、王焕语,还有三个孩子。 时有凤和一排人面面相觑,那一双双眼睛有前丞相、状元、探花,他像是在诸天神佛下擅自讲经的班门弄斧。 脸颊微烫,有些被抓小辫子的尴尬窘迫。 但是为了让谢庭礼相信他说的没错,他也不想看到孩子刚松懈缓解的心绪又跌入谷底,时有凤极力稳住从容大方的面色。 甚至挺直肩膀做好了一场辩论。 霍刃咳嗽一声,憋笑着先发制人道,“这一屋子君子,就喜欢干这种背后偷听的事情。” 谢庭礼不安的看向谢石安,谢石安扫了一眼,孩子脸上残留的喜色肉眼可见的暗淡。 谢石安沉声道,“小酒,老三,你们陪我散散步。” 徐晚棠面色一紧,着急看向谢行知,谢行知面色淡淡没什么反应。 王焕语看公爹带着三房走后,安慰嫂子道,“安心,我觉得小酒说的没错。父亲不是不明辨是非的人。” 王焕语又道,“再说,老三那性子,他能让自己媳妇儿被欺负?” 这话说着的时候看着谢行逍,笑盈盈的谢行逍后背冷不丁一寒颤。 谢行知对一旁小厮低声嘱咐几句,小厮便匆匆离去了。 另一边,时有凤两人落后谢石安一步,一路零零散散的聊着。 时有凤瞧了眼谢石安的侧脸神情,奈何谢大人宦海沉浮几十年,旁人是瞧不出他在想什么。侧面看着便气势深沉的严厉。 霍刃拉起时有凤的手,屏气凝神的时有凤立马就弹开了,眼皮都吓得一跳。 谢石安余光瞅着地面小狗打大狗的影子,淡淡开口道,“小酒。” “父亲。” 时有凤立马收手挺背拘谨等着。 谢石安抿了下嘴角,没了下文。 无声,更加让时有凤忐忑不安,霍刃瞅着不乐意了。 直接对谢石安道,“便秘就去治,小酒上次给的药丸也能治。” 谢石安气的瞪眼,一扭头,消瘦的脸颊皮肉气的充血,“逆子!” 谢石安撸起袖子就要打霍刃,时有凤忙拦在两人中间,“父亲息怒,都是我不好,夫君是担心我。” 霍刃冷笑,“小酒,别怕,这老头子就是爱面子又不肯承认他自己的错误。” 霍刃从小和谢石安吵到大,彼此脾性自然摸得一清二楚。 果然谢石安被说的神色僵硬,一副下不来台的样子转身甩了下袖子。 时有凤面色微讶,见公爹那背影像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劲松,刚准备浅笑开口,身后传来谢林氏的笑声。 谢石安也听见了,没人看见他神色缓和下来,一副得救的偷偷舒缓了口气。 “小酒,咱们娘俩逛逛,这两个人一碰面就呛鼻子瞪眼,不管他们。” 霍刃不肯,要跟着时有凤走。 谢林氏嗔笑道,“小酒又不像你小时候到处躲人的乱跑。” 一听又提这个,霍刃头皮都麻了。 赶紧跟着谢石安走了。 反正一前一后也不过数丈距离。 霍刃和谢石安说着话,还竖着耳朵听后面在聊什么。 谢林氏瞧着儿子那宝贝的样子,看着时有凤乖巧的模样越发招人疼。 “小酒怕是没少在这混小子身上吃苦头吧。” 老三什么性子,她自然是清楚不过的。 现在老三越是疼人,那说明之前两人磨合矛盾越深,就老三那犟牛又不怜香惜玉的狗脾气,三媳妇儿这一路肯定受了委屈。 “老三也不知道走什么好运,就这样还能讨得媳妇儿。” 谢林氏笑呵呵道。 时有凤眨眨眼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谢林氏笑道,“那是,现在还不是服服帖帖的。” 时有凤道,“母亲,小时候夫君真给我喂过肉虫吗?” 谢林氏一愣,慈祥充盈的目光短暂凝滞,而后思索一笑,“怎么小酒不信吗?” 时有凤道,“当时听着很生气,但后面冷静想想夫君是有分寸和底线的,不会这样折腾一个三岁孩子。” “可是他抓蛇放你脖子上。” 时有凤脖子下意识一缩,手臂起了鸡皮。 低声道,“但蛇也没毒,还拔了牙齿。” 谢林氏看着时有凤为老三辩驳的样子,目光越发柔和了,“这件事,还得怪老三他自己,一口咬定喂的肉虫,我们都没怀疑,后面是他身边的小厮见老三被打的要去了半条命,才说其实喂的蜂蛹。” “啊,他为什么要这样?” 时有凤说完,又自言自语道,“怕是那段时间,母亲和父亲都偏向我,强迫夫君接纳我喜欢我,他起了逆反心思,想证明看谁才是亲生的吧。” 谢林氏叹气,笑容里有些愧疚,当时大家确实都对老三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没怀疑。 即使现在,她还能清楚记得小少年跪在地上,那双眼里满是倔强、愤恨、果然如此的失望,像是一把火在灼烧着。 她不禁感叹道,“多年后,没想到小酒是唯一一个主动相信他的。” “老三这辈子,是真的遇见对的人了。” 时有凤被看得脸红,谢林氏笑着让他看前面。 前面传来一阵争执。 只听霍刃道,“要是没林太守收留,您就去琼崖好好摆您丞相的架子吧。” 谢石安道,“封兄信里都说了,我即使去琼崖,那也定有一番作为,会把六千人的弹丸之地治理成一方良城。还说我会名流千史。” 霍刃道,“您就这一个至交好友,这哄三岁孩子的话,您也信。”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时有凤和谢林氏忙走上前去,各自拉着自己丈夫,柔声安抚着。 谢石安冷哼了声,转身走了。 走没多久,谢石安才道,“夫人怎么来了?” 谢石安理了理衣袍,感觉跟老三这个莽夫在一起,多年的涵养都压不住暴躁。 谢林氏道,“都说老小老小,这不是怕谢大人打起来没人劝架吗。” “老大派身边的青竹通知我来的。” “哎,别说,在教育孩子这块,我还真不如老封。” “小酒那孩子说的没错,给庭礼压力太大,怕压折了。” 谢石安面色忽的肃然,风骨挺拔,低声询问一件重要机密一般: “哦,小酒那药丸,夫人收哪里了。” 谢林氏一惊,也低声凑近道,“又加重了吗?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谢石安面色僵硬冷沉,更低声坚决道:“不用。” 老三那小子说小酒的药丸能治!
第79章 乌拉拉 谢石安和谢林氏走后,书屋院子的气氛就像是这暴雨骤晴的天空。 霍刃和时有凤从小花园回来时,两房的嫂嫂都带着孩子们在鱼塘边看雨后的锦鲤,压压惊,散散心。 见到时有凤来,徐晚棠上前关切,但又不好当众问公爹有无责骂训斥。 见两人神色轻松,她也松了口气。 王焕语最开始只觉得时有凤是一个娇气漂亮的商人之子。 此时,不由地暗暗重新打量时有凤几眼,没想到肚子里是有东西的。 尤其时有凤安慰孩子时说的那话,屋里几个大人听了,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自诩学识渊博饱读诗书的大人,有时候确实不如孩子敢于直面内心真实的喜怒哀乐。更加耻于坦诚自己。 承认自己不好,承认别人的好,看似简单,但没点胸襟和气概,能做到的有几人? 王焕语此时觉得时有凤比京中的贵女哥儿都好。 也认可公爹背后对时有凤的评价了,确实身上有一股天然去雕饰的灵气和真诚,是越入世越坚定透亮的赤子心。 再看这么一朵解语花插在老三身上,不免有些可惜。 就应该配俊美才子,两人吟诗作对一双璧人好不雅致。 可惜配了老三这个糙汉。 几人心思各异,谢庭桦见到三叔三婶来了,起身朝两人躬身行礼。 哐当一声,一枚铜板从他宽大的袖口坠落。 哗啦哗地滚,谢庭桦着急想去捡,一是于礼不雅,二是铜板溜得飞快,只眼睁睁瞧着铜币直直朝池塘里滚去。 王焕语见儿子紧张这枚铜板,手臂碰了下谢行逍,谢行逍见那铜板滚了脏兮兮的泥水还朝池塘边缘滚去,没去。 “再给一个就是,都要滚到池塘里了。”撅着屁股追多难堪,最后溅一脸泥水还没捡到。 “那是儿子的幸运铜币,每次考试都要摸的!” 谢庭桦委屈巴巴的看着要哭了。谢行逍忙把扇子别腰间,甩着长袖提着长袍衣摆,去追那圆溜溜滚的铜币。 下雨天,地面湿滑,靠近池塘边的砖石上长满了地皮水苔,谢行逍一个脚滑,当场大声劈出了一字腿。 痛的他龇牙咧嘴,干着急见铜币滚池塘里了。懊恼未起,一个矫健的身形跃过,而后谢行逍还没看清,大腿撕裂的疼,嗷嗷直叫,“轻点扶!” 霍刃拎着二哥,笑嘻嘻道,“扯裆了还是骨裂了?” “没、事!” 谢行逍脸都难堪的红了,在场还有大嫂、小酒,这个泼皮不要脸的混账。 王焕语见自己男人一瘸一拐的走来,老三把铜币在腰间擦了擦,“小桦子,接好。” 六岁的谢庭桦捧着双手,那铜币咻地划下弧线稳稳落他手心里。 孩子们都围着老三欢呼去了,王焕语扶着谢行逍,嘀咕道,“真没事?” “真没事。”谢行逍死要面子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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