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白心里直打抖。 周边路人一直频频回头打量小少爷,眼里的惊艳遮不住,满白有种稚子抱金张扬过街的不安。 时有凤毫无察觉,一心只记得小时候姐姐带他去的那家首饰铺子。 他还记得姐姐看到喜欢的首饰,会两眼放光笑得亮晶晶的。 时有凤便想偷偷买些首饰哄姐姐开心。 “少爷,要不我们从巷子里穿着走近路吧,我怕。” “怕什么?” 满白没说话,只把手里的帷帽盖在了时有凤的脑袋上,但是这样面容若隐若现反而更加引人注意,身段气度看着就赏心悦目。 满白拉着时有凤进了巷子,想避开人群尽快买东西赶紧回府。 一片阴翳的长长巷道里,柔和的日光只落在墙头,早春的气息悄然爬在了青苔上。 时有凤正准备撩起帷帽,摘墙壁细缝里的一朵青苔小花,余光中,有什么黑压压的逼近,一回头,三五个陌生男人涌进了巷道。 小花摇曳,脚步慌张跑起来了。 “哟,难得一见的的美人儿。” “时家小少爷,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初春空气湿润清新,但是巷道涌进男人们汗臭味和恶臭馊味,不疾不徐的逼近落荒而逃的两个香香软软的小哥儿。 满白已经急哭了,时有凤也好不到哪里去。 脑袋里空白一片,跑快点,再跑快点,再快点…… 但是时有凤平时走路都少,周围人生怕他磕着碰着,此时没跑几步,就摔了。 噗通一声,膝盖皮肉和粗粝的石块摩擦,泪水先掉了出来,而后钻心的痛感袭上心头,痛的手心发麻。 而此时,身后男人吹着流氓口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少爷!呜呜呜,放开他。” 白腻的手腕被捏的生疼,眼泪止不住的掉,一串串的砸湿了地上黝黑的石头, 这更加激发了男人的施-暴欲。 时有凤痛得蜷缩趴地上,眼见脏粗的手指欲挑起他的下颚,一旁水滩水纹一晃,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墙头跃下,随后便是赤手空拳的打击声和凶徒的辱骂声。 时有凤吓得后背冷汗,目光空白的盯着那滩人影晃动的水面。 阴暗的水面,因为男人身影闪动,水面光线时明时暗,独独那矫健的身影和头顶低低遮盖的斗笠一直映在水面中,水墨画似的闯进时有凤凝滞的眼底,生起一片波澜。 时有凤只怔愣片刻,手心袭来的灼烧痛感让他清醒回神,一看手心擦破皮出了血。 他见一旁满白吓得愣在原地,忙道,“快去报官。” 不待满白反应过来,暗淡的巷子,顿时光线亮了起来,两人回头望去,地上倒了三五个流氓。健壮的男人横刀阔马地站在巷子中间,阻断的光线从他肩膀两边流泻进来,照着地上鼻青脸肿半死不活的流氓。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滚。” 男人见几人连忙不迭跑远后,便也走了。 “恩人留步。”时有凤抖着腿起身,噙着眼泪慌忙喊道。 “不必以身相许。” 男人说完,留小少爷惊诧在原地,大步流星出了巷子。 步子大巷道窄,走路带起的风吹动布襟衣衫,斗笠遮住了脸,只留一个棱角分明,短胡茬野蛮生长的粗粝下颚。 男人路过树影投下的光线中,遒劲手臂上的狰狞刀疤,清清楚楚落进时有凤的眼里。 “人都走远了,少爷再想以身相许也追不上了。”满白见人出了巷子,小少爷还目光追着。 虽然这人这么自傲自大,但架不住入了小少爷眼! 是龙也得盘在小少爷脚下。 是虎也得伸头给小少爷摸。 时有凤倒是没觉得男人是自大的人,可能是救人救多了,会遇上一些痴缠报恩的。恩人可能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宁愿说些唐突的话来抽身离去。 时有凤道,“没想过以身相许。” “猿臂蜂腰大长腿,还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小少爷喜欢的将军身材。” “他糙。” 嬉笑的满白一脸诧异小少爷的认真。 对,小少爷喜欢谦谦君子陌上如玉的将军类型。 而后也想了想男人的印象。 那身型往巷子里一站天都黑半边,小麦肤色腱子肉,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戴着斗笠,那大手一掌下来能拍死头牛吧。 关键是不解风情。 小少爷的雪白丝绸帷帽就落在他脚边,他竟然目不斜视,跨着就走过了! 路上谁不多看小少爷几眼啊,他倒是眼瞎得彻底。
第3章 被掳 时府是积善之家,寻常日子每逢月末,便在城中各商铺处设有施粥棚点。 今日时府寿宴,全城百姓都可以领一个鸡蛋、一个馒头、一碗清粥。 时府是青崖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门口贺寿宾客络绎不绝。 有诚心祝贺的,有上门看热闹的。 巴结时府的小门小户,听闻要办寿宴,连夜花大价钱雇织女刺绣了“百寿图”。 毕竟前些日子就有小道消息说那强悍的时越男,快要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了。 可今日上门一看,人好好的。 时娘穿了件绛红锦缎,脖子上戴了一块质地通透的羊脂玉佛,脸上略施粉黛,显得精气十足,整个人站那里,温婉大气又精明强干。 女家主那通身气度无可指摘,目光就落她身边的女儿身上。 女儿那架势做派与她娘相差无几,眉宇间更多了份矜持傲气与恰到好处的张扬活力,就算商业对手看了,都不得不说生了个好女儿。 一家四口,女人顶了整片天。 那些嫉妒的人说牝鸡司晨,也对时爹和时有凤挑三拣四。 这吃软饭的小白脸变成了老白脸,也就那张脸能看了。 至于时有凤,来了半天还没看到他影子。 一看便是养的娇气不懂礼数的废物。 如今风气,看人富不富裕,就看这个家养出的哥儿是什么样的。 普通百姓家庭,即使是哥儿也会从小当劳动力来养,等成年后忽视孕痣,乍看和粗糙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顶多骨架小五官秀气些。 富裕人家养出的哥儿,那便是身份财力的象征,越娇气越肤白貌美涂脂抹粉那就是家底越殷实。 所以外界对时娘娇养自家哥儿,没什么好印象。只当她是争强好胜,就连养哥儿都要和别人家比出个输赢。 等待开席的期间,几个妇人打着眉眼官司。 果真藏着娇养在深闺,珍宝似的不肯轻易叫人看见,还真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呢。 据说养的比知府大人的千金还娇气漂亮,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家子做派,完全就是当做争宠爬床的棋子吧。 什么做凤凰简直痴人做梦,她家在青崖城再有钱有势,那也是商籍,连进宫当太监都没资格。 人家眼光高胆子大啊,就连知府公子求娶的姻缘都拒绝了。 几位妇人眉眼来去正说着什么,时家的老族长问时娘怎么不见凤哥儿。 老族长一开口,水滴似的荡开涟漪,周围都安静下来,看着时娘。 族长掌握一族的宗法刑罚和赋税,在青崖城更是以宗族为单位约束乡民,族长的话比知县还管用。 除了这些亘古不变的认知习俗让当地百姓遵从族长,对于这些大家族还有一个直观的利益问题。 青崖城属于岭南一片流放之地,当地治安混乱,绵延的青山土匪窝数不胜数。这些大宗族都会修建坞堡抵抗土匪的抢夺,甚至遇见战乱期间,坞堡便是一族人的救命防线。 尤其最近天下不太平,中原战乱四起,虽然岭南有疟疾瘴气防护,他们这边又是出了名的穷荒之地,但难保战火不会烧到他们这里。 此时族长发话,时娘即使担心磕磕碰碰不愿意儿子出来,但还是吩咐丫鬟去叫时有凤出来请安。 还特意嘱咐身边带几个手脚麻利有眼力见儿的小厮护着他。 可丫鬟很快就返回来,支支吾吾的对时娘小声道,“小少爷不见了。” 时娘面色不显,心里咯噔了下。 一旁挨着近的时有歌也听见了,眉头蹙了蹙,内心嘀咕弟弟专门挑重要日子给爹娘麻烦。 不知道娘都是强撑着精神招待宾客吗,今天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让爹娘安心。 时有歌知道弟弟看着乖巧安静,其实心里也孩子气,整日关在府里望着天,八成是今天宾客多混出府玩去了。 “娘,您宽心,弟弟很快就回来的。” 时有歌这般说着,知道她娘会派人出府找,自己便先稳住族长说些讨巧又吉祥的话。 周围族人也都夸她聪明伶俐,笑声融融显得长辈慈爱。 族长笑完还蹙眉问道,“你弟弟近来身体可有好些?” 这时,突然一声急促惊慌的声音打破了“天伦之乐”的叙旧。 “家主,不好了!” “小少爷他,他……” 满白一脸煞白跌跌撞撞穿过席间宾客,满头大汗,嘴巴哆嗦着毫无血色,一贯嬉笑的脸此时只剩惶恐。 时有歌面色一紧,有个不好的猜测,赶紧扶住她娘。 但时娘撇开她手,像是乏力提气,反而有种颤颤大喝气势,“满白,什么事情慌里慌张。” 满白噗通下跪,哭嚎道,“小少爷被一群山匪掳走了!” 时娘眼前一黑。 耳边只女儿惊吓担忧的喊着娘。 周围宾客一片哗然。 * “醒了醒了。” “新娘子要醒了。” “真漂亮啊。” “但也真爱哭啊,昏迷中还掉金豆豆。” “就是,木板都打湿了。” “他要是再不醒,咱们撒尿尿!滋醒他!” 时有凤头晕目眩,耳边是一群嬉闹的野孩子声,浑身散架似的灼痛无比,不待他混沌睁眼,滑至嘴角的温热液体含着疼痛的苦涩进了嘴巴。 他心里一惊,反应了片刻,是他自己的眼泪。 后脑袋传来一阵阵钝痛,手脚和腰间被粗绳子勒得发痛,身下粗糙的木板硌的皮肤生疼,黑暗中,屋里扑鼻的灰尘和腐烂的朽木气息钻入鼻尖,生出一股晦暗作呕的气息。 时有凤昏沉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 他在首饰铺子外被山匪骑马绑架了。 娘,他娘听到这个消息要怎么办啊。 今天是为他娘冲喜办的寿宴,他实在不敢想他娘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他后悔不该私自跑出来,姐姐要是知道他为哄她买首饰被绑了,姐姐一定又难受又愧疚自责。 他就算不出门,也知道土匪无恶不作。 他就要死了吗,好好的冲喜寿宴,变成了白事忌日…… 一辈子都是个累赘,就连死法都要给家人蒙上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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