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成家了的汉子是可以坐一桌的,因为大邑朝百姓对婚姻很是庄重,认为有了正妻就有了自我约束,不会越轨。取妾要么是正妻帮忙寻色,要么是得跟正妻商量好才可进后院。 这个小哥儿沈逸打过照面,去年也来帮工,只是两人虽同龄但却没交流过。 当时这个小哥儿是跟着他阿爹来的,自然不会找沈逸结伴而行。 除他两之外,桌上还有另外三个帮工和穆勒家的大儿子,大儿媳,和他们的两个未满十岁的孩子,一个小哥儿一个小女娥,是非常难得一见的凤蝶胎。 哥儿不如女娥金贵,称为蝶胎。 两小人儿打扮得干干净净,头顶着两个羊角辫,竟分不出哥儿女娥,长得是一模一样。 连笑起来漏出的牙床都一样多,都掉了两颗门牙,对着对方互相打趣。 沈逸看得称奇,惊叹得神色都藏不住。 以往这两孩子都在大房那边住着,因着今年帮工太少,大房两口子得回来帮忙,这才带过来让穆勒老两口帮忙看着,正是皮的时候,没人看着可不行。 穆勒家的大儿媳是个闷性子,不多话,筷头轻轻往离她最近的孩子小手上敲了敲,两人就安静了下来,捧着碗规规矩矩开始吃饭。 午食是一大盆蒸的芋头保证每人能添一大碗,再加一大海碗牛油焖熟得老南瓜,还有一大陶瓮的玉米碴子清粥里面还放了些盐晶,属实是准备得厚道了。 沈逸早就饿了,看着那一大盆焖南瓜都有点晃不过神来,他有多久没吃过放油的菜了,竟一时想不起来。 想也是多想,不如老老实实扒饭,吃到肚里才踏实。 都饿极累极,一时除了两孩子小小声的交谈,没人再说话。 不一会儿那盆油焖老南瓜就见了底,沈逸拿碗去一旁盛了一碗清粥,喝完就把碗放在备好的箩筐里,出了堂屋门。 先下桌的都守着两块磨刀石,准备磨磨镰刀。 沈逸那把,穆勒婶子昨天刚磨过,也就不用等着磨刀石空出来,直接背着空背篓,腰间绑着个水囊就出了院子,往山体里面走。 “那个……嘿,那个小哥儿,你等等我。” 沈逸听到话音回了头。 那个饥瘦的小哥儿追了来,气色可真差,跑这么急,脸色都不见半点血色。 “我是松茸村的沈逸,小哥儿莫急。” 袁宜室认得眼前这个样貌出众,又很有礼貌的体面小哥儿,阿么说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教养最好的小哥儿,虽然他阿么也才三十出头。 “小哥儿好,我是袁宜室,我和我阿么去年也跟你同张桌子吃过饭呢,你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宜室宜家,名字取得真好,你阿么有心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阿么今夏给我添了个弟弟,叫袁宜家啊。”小哥儿笑起来脸上有清浅的酒窝,很是清秀,就是脸上瘦的有点脱相。 “……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要跟我结伴进山吗?” “哎呀,你人可太好了,你居然知道我不好意思主动邀你一起呢。” 沈逸笑笑,这哥儿好耿直的性子,是那种招人稀罕的耿直。 两人便一路作伴,有说有笑进了山。
第二十一章 理县县城没有青砖城墙,只有一个四米宽三米高的牌楼,两边用石块黏土做基底垒了个牌楼齐高的瞭望台,住着轮值的哨卡。 只有来往行商和本地商户们进出城门需要给些茶水费,本地百姓是不需要的。 打牌楼进去是不许牲口进的,需要把牲口停放在牌楼外,有同行的就自己守着,没同行的就放县衙收拾出来的草亭里,一次两文钱或是半斤青稞面。 百姓们自然是不可能关顾草亭的,银钱没有,粮食舍不得,所以都会把自己半大孩子带出来守着牲口,官道两边还有些没枯的野草,一边等大人出城一边牵着牛吃草。 一般都会隔出些位置来以防牲口们彼此打起来。 今日进城时村长嘱咐了吉东,让交四文钱去草亭放置两个牲口,带着地不熟的官二好生转转。 虽然很心疼这四个铜子,也觉得没二里路的主街没啥好逛,但还是遵从了父亲的交代。 官二此次是第二次进理县主街,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人身自由也没心情打量,现在看着这条几乎一眼尽收眼底的主街,和那街尾处还没他家以前一个小院儿大的县衙。 尽管感叹多次也还是被理县的萧条不停冲击。 开着的铺面没几个,门可罗雀,有的掌柜甚至坐在正中摆把躺椅。 有的不讲究的坐在自己门坎上跟隔壁闲牙打磕,有路过相熟的招呼一声让进门喝个茶水。 人气旺点的是主街正中间的杂货铺,门外竹竿撑着面招旗。上书“买里木提”杂货铺,下面跟着七个官二看不懂的塔塔族字符。 朱砂与青松两色的字体看着相得益彰。 一路上吉东不停的向官忱介绍着,官二一边听着不时点点头表示有在听。 越往里道路两旁摆着的背篓箩筐越多,是来以物易物的百姓。 官二仔细瞧了瞧,有的是晒干的牛粪饼,有的是晒干的野菜山珍,也有一些牛角或是木料雕刻的小玩意儿,藤编的小框背篓箩筐等。 没有粮食,很明显老乡们就是来换粮的。 县衙外支起了一个两米宽的摊子,摊子上是些布料,皮子,不大值钱的摆件。摊子前面是些家用的对象,和五六框的粮食。 有八九个衙役持刀驻守,官二见过的那个主笔正坐在一把藤椅上守着摊子。 他们二人到的时候,前面有几个百姓在探头探脑,但都不敢过去。 不一会儿主笔就像个敬业的小摊贩似的招呼他们过去瞧瞧,胆大的真就试探着往前迈了几步。 官二和吉东没犹豫,直接走上前去。 主笔招呼一声,一旁就走出个衙役来把框上搭着的麻袋掀开。 两框青稞面粉,一筐芋头,一筐白薯,一筐淮山,一框烟熏肉。 怪不得要用麻袋遮掩一二,这谁看了不眼红。 “青稞面粉现在就是十文一斤也买不到了,大人升迁感念乡亲们寒冬不易,现下八文一斤就出。” “肉五文一斤,这些个木薯一文一斤。没带够银钱的明个再来,带了银钱的就再看看,不易物,只收铜子”大人本调令来得急,这些东西带走了费时间还不值几个钱,要是留下来还是便宜了新来的大老爷。 他们是万万不敢乱动心思的,大人赏的自然收着,就算大人带不走的他们也只敢收拾收拾放进粮仓。 都是老实巴交的汉子,没来衙门应差前都在泥巴里刨食,放牧,现成的粮食放面前也不敢动。 这年头就没有不怕官家的人,搞不好就得掉脑袋。 官二想了想觉得该多买青稞面粉,在这个大多数人手机都没有铜钱的地方,青稞面粉和盐晶就是硬通货。 冬日里去村民们家里换鲜肉,换更多的木薯类都是可行的。 吉东很眼馋,他阿父让他全换青稞面粉,八文一斤,他今天只带了五十文铜子还花去了四文,根本买不了几斤面,木薯类就不需要了,家里囤积得够多。 “劳驾您问问大人,买的多能再给些实惠么?”官忱埋头问道。 “你能买多少?买上十斤能给少五文,大人留了话的。” 十斤七十五文,一钱能买五十三斤还多,十斤青稞面又能换八十斤木薯,那可以花四钱买上贰百来斤青稞面粉,拿一半去找村民换木薯鲜肉,怎么也能吃上好几个月了。 到时候春种还能换种子,换牲口。 官忱开了口,“我想买四钱银子的面粉,您这还够数不?” “呵,口气不小啊,只要你钱带够了,我这五百斤都能拿出来。” 五百斤倒是不用,吃不完不得放坏了吗,官二想着。 其实哪来那么多,大人私库里就只有不到五百斤面粉,还被杂货铺,铁匠铺,胡大力以及一些得了信的本地大户收罗了两百来斤走,还剩下一小半了。 主笔敢说大话,也是想着这寻常百姓家能拿出一钱银子都是稀奇,觉得这人拿话框他。 “那您给我称满贰佰一拾三斤罢。”官二说着掏出了一两银子来。 在场看到的人,眉毛都抖了抖,主笔也眼睛热了一热。 这是哪来的财神,大人说了把这批粮食卖完就带他去赴任,这一下子给完成了大半。 “你看你要不要再看看这几个框里的货物,再买点儿?” “不了,面粉再买多开春要生虫子,其他的我家里都还有不少呢。” “来人,过称装粮!”主笔声如洪钟,兴奋得满脸通红。 那一两银子把吉东也给惊着了,连忙吓着转头四顾,看到大家神色惊叹却无贪婪才松口气。 还好本地民风淳朴。 很快分装上了两个麻袋,官忱和吉东一人扛起一袋往城外走去。 那些乡亲们没有铜子儿,但也想换点粮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肯不肯换给他们,自发的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有一队人马不紧不慢跟了过来。 这可把吉东吓了个够呛,这是到了城外就开抢? 官二停下看了看,“乡亲们要是不嫌累请跟我到城外草亭空地,我把粮放上牛车就看看你们带来的东西。” 众人一听这话笑了起来,有戏,这小年轻愿意易物。 两个劳力正好的汉子各扛着百来斤粮食走一里多地也花了一刻多钟。 等终于到了草亭把面粉放上牛车,回头一看乡亲们已经自发一字排开,就等他上去瞧瞧了。 一堆背篓箩筐一字排开,他一个一个上前细看。 “老乡的这个绵羊毛皮子怎么个换法,摸着很软和。” “那是,哈哈哈,我这手艺几十年了出不了错,你要是全要了话给我五斤面粉就成。” 有四张绵羊皮子,还有小半张卷好的牛皮,这个价格很实惠。 官忱点了点头,招呼一声吉东打开麻袋,给这个老乡换上。 老乡带着个木碗,那个木碗装一平碗差不多就是一斤面粉,吉东就给老乡装上五平碗面粉,那老乡乐呵呵提着一布袋面粉回了程。 官二又去那个牛角木雕那个相亲的框里看了看,觉得那两把牛角梳和两支簪子很是精巧。 一把木梳上刻着繁复花纹,一把木梳上钻了个小孔没刻花纹,都打磨得很是透亮光滑。 一支牛角簪子细长天枝式样,泛着淡青色,很是荧润;一支木簪子翎羽式样,很是灵巧。 “老乡,您这两把梳子并簪子怎么换?” 这个老乡是个的指甲因着这份手艺都变了形,手指手掌都一堆茧子。 “小郎君,可别嫌我多要,实在是这份手艺费心思得很,您看贰斤面粉怎样?”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1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