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冷下脸来,低声斥道:“夏大人慎言,如此放浪之语切莫再说!” 夏九州幽幽叹气:“哎,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羡煞旁人那。” 赵念安死死咬着嘴唇,用冷冽的目光看向沈容,他本就知道沈容模样好看,气度也好,朝中大官也许多看好他,只是他每逢见后宅女眷便故作姿态,装得怯头怯脑叫人不喜,如今倒好,竟是半点不装不说,还大肆张扬,恨不得叫人都知道他一表人才。 赵念安憋着火,也吃不下许多,堪堪吃了两口便停了筷子,只用疏离冷漠的模样对着众人。 夏九州不顾他,只顾吃菜,又说:“我出生平湖州,父母双亡,是家中独子,在皇城里有一座两进的宅子,仆从几人,下次若是还有茶宴,沈大人替我筹谋筹谋,也叫我去吃吃茶。” 沈容失笑道:“你休要诓我,你虽出生湖州,却自小在皇城长大,师从翰林府大学士左无涯左大人,七年前,你方十五岁,便拔得头筹考了状元,圣上见你年幼才未替你指婚,你如今回了皇城,又官拜三品,指婚也是迟早的事情。” 夏九州笑吟吟道:“借沈大人吉言,我敬你一杯。” 赵念安站起身面无表情道:“我乏了,先走一步,你们慢吃。” 沈容连忙站起身道:“下官送送殿下。” 赵念安瞪他一眼,却是没有拒绝。 离了酒楼赵念安没有坐上马车,只把手攥在袖子里,慢吞吞往前走。 长街人头攒动,四处喧哗着吆喝声,每家每户贴上了新联,门头挂上大红灯笼,到处洋溢着新年的喜气。 赵念安今日刻意装扮了才来,穿了身绣着竹叶图纹的豆绿色锦袍,束了玉冠,腰间系了一块颜色浓郁的翡翠玉佩,他近来消瘦不少,如此打扮更显的温润秀丽。 赵念安闷头在前面走着,沈容快走两步跟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劝道:“慢些走,街上人多。” 赵念安甩开他的手,冷声道:“沈大人回去吃酒吧,不必管我,夏大人还等着向你求教呢。” 沈容抿着嘴笑了一下,眼神脉脉望着他,半晌才徐徐说道:“殿下方才吃的不多,前面有一间糕点铺子,虽不比宫里点心精致,却也有些特色,殿下可去尝尝。” 赵念安咬牙道:“你少在这里得意洋洋,我看见你就讨厌。” 沈容摆出怔忪表情,半晌又露出极其受伤的眼神,盈盈苦笑道:“下官自知罪大恶极,不敢恳求殿下原谅,今后下官会躲着些,不会再叫殿下碍眼,殿下保重身体,下官会默默为殿下祈福,望殿下今后前程似锦鹏霄万里,与夫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下官先行告退。” 沈容转身潇然离去,赵念安想伸手去拉他,却不曾碰到他的衣摆,只能徒劳望着他越走越远,直到他红了眼眶,沈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迟疑半晌折返而来。 赵念安站在原地,揪着眉望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眸里盈满了水汽。 沈容哀声道:“就当是最后一次,殿下能否垂怜下官,陪下官再吃最后一顿饭?” 赵念安揉了揉眼睛,可怜巴巴地说:“看你这么可怜,又苦苦哀求,我就陪你再吃一顿饭也无妨。” 沈容捧住他的脸,用指腹拭去他眼角的水渍,柔声道:“是我不好,总叫你伤心难过。” 沈容不哄倒还好,这一哄,赵念安心里的委屈便化开了,他吸了吸鼻子,哭丧着脸道:“你若是不去相看,我就不会难过了。” 沈容心疼道:“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去了。” 赵念安扁了扁嘴道:“那还有什么用,侯夫人一定替你上心了,你如今不仅纳了姨娘,竟还要娶正室。” 沈容无奈至极,沉声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赵念安慌张地看着四周,怯怯道:“大庭广众,你、你真是敢说,小心掉了脑袋!” 沈容含笑看着他道:“若是不能娶你为妻,我宁愿掉了脑袋。” 赵念安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嘴上却不松口,仍说:“青天白日做大梦!” 沈容笑:“走吧,去吃些东西。” 两人买了些吃食回国公府偏阁吃,屋子里冷飕飕的,方德子连忙叫人去烧炭,又亲自沏了茶来。 赵念安端着茶吃了些糕点,笑眯眯对沈容说:“你不要以为稍许讨好着些,我就原谅你了,没这么容易。” 沈容夹了一段条头糕喂给他吃,点头道:“沈容任凭殿下打骂责罚皆可,只要你消气些,别伤了身体。” 赵念安手里捧着袖炉,张嘴吃了才说:“我吃饱了,天寒了也不太想吃甜的。” 沈容见他近来瘦了许多,当真是心疼,却又说不出许多话来,总归是自己的错,说来说去也是那几句。 赵念安道:“你把裹帘拆了,让我瞧瞧你的手。” 沈容愣了愣道:“没什么好看的,莫要污了殿下的眼睛。” 赵念安哪里管他,放下手里袖炉就去扯他的手,沈容由着他折腾,裹帘被一圈圈拆开,确实如他所言伤得不重,只是伤口坑坑洼洼好几处,整个手背都是结痂,看上去总是有些丑陋。 赵念安眼眶倏地就红了,沈容虽不比他身份贵重,却也是侯府里养大的金贵之躯,那双手从来都是白皙平滑,何曾有过如此多斑斑驳驳的伤痕。 赵念安不出声,只握着他的手不松开。 沈容打趣他道:“方才还买了些栗子,殿下吃不吃?” 赵念安想起那日叫他跪着剥栗子的情形,更是泪花闪动,哽咽道:“分明就是你惹了我,我不过叫你剥些栗子罢了,你竟然还记仇,还要来埋怨我。” 沈容连忙讨好求饶,拉着他的手说了许多好听话。 赵念安看他这般殷勤,忍不住问道:“我之前罚你你为何不来讨好我?我叫你跪就跪,叫你滚就滚,和今天像两个人似的。” 沈容叹了口气,他垂下眼苦笑道:“我当真以为你自此再也不会原谅我,便想着若是能叫你消气,挨些皮肉之苦也是应该。” 赵念安顿时手足无措,嗫嚅着道:“我气性大,发发脾气也是常有的事情,你若是想与我长久,本就该顺着我些,难道要我来伏低做小讨好你吗?” 沈容紧紧握住他的手,应声道:“殿下说的一点都不错,是下官鄙薄,没有远见。” 赵念安抽回手,脸红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还不曾全部原谅你,你休要巧舌如簧。” 沈容笑了笑,又说道:“明日是小年,之后一直到元宵,宫里头有许多节日典礼,繁文缛节甚多,你怕是也无空见我,你若是有事寻我,若我不在相府,便是在我表兄的别苑里,你派人来传话,我即刻进宫见你。” 赵念安板起脸道:“你去别苑作甚?又要与那些人一道吃酒了吗?” 沈容淡淡道:“我从前寄住在侯府,回了相府如何都不自在,如今侯府也不能常去,怕又被舅父叫去相看,休沐反倒没有个安身之所,只好去表兄别苑叨扰。” 赵念安心中动容,宽慰他道:“等我开了府你搬来住就是,除了我之外你不必看其他人脸色,总比在相府自在。” 沈容颔首道:“如此甚好。” 赵念安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没说,转头捧起茶盏抿了口茶。 沈容道:“我剥个橘子给你吃。” 赵念安点点头:“剥吧。” 沈容剥了橘子,一囊囊喂进他嘴里,指尖触及他嘴唇的温度,像是受了蛊惑一般缓缓贴过去咬住他的嘴唇,赵念安心神一荡,他数月不曾与沈容亲近,身体紧绷着不敢动,微微阖着眼,任由沈容将他圈进怀里,紧贴着他的身躯吮咬他的唇舌。 沈容搂着他亲热了一阵才稍许松开,见他面红耳赤,唇瓣嫣红甚是好看,用怯生生的目光望着自己,模样柔顺乖巧,沈容按捺不住又去亲他,贴着他的嘴唇厮磨了半晌,赵念安才抬起手微微推开他一些,垂着眼眸羞赧道:“我还不曾原谅你呢,你也太放肆了。” 沈容搂紧了他不松开,痴痴笑着说:“下官只是尝尝橘子甜不甜。” 赵念安涨红了脸,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 沈容亲了亲他的手心,弯起眼笑吟吟望着他。 *** *** 小年开始,沈容彻底歇了下来,自沈相被解禁足以来,时常有人登门拜访,多是相部的同僚,陈夫人迎来送往十分客气,相府上下可谓一派祥和。 昨夜又落了一场雪,沈容坐在案前,从窗户里看出去,绿梅染了白头,略有风吹过,细碎雪花簌簌掉落。 竹园虽清静,却也不宽敞,加上小厨房只有五间房,最大的一间给了沈容住,书房和寝室都在一道,昨日夏九州向他抱怨宅子只有两进,沈容叹气,这巴掌大的地方还不如他那两进的宅子。 兆喜推门时,见他看着窗外出神,不禁笑道:“少爷,您怎么还有心事呢,不是已经和殿下和好了吗?” 沈容看他一眼,笑骂:“属你多事。” 兆喜走了进来,用脚将门勾上,然后将食盘摆在桌子上,抱怨道:“少爷,我方才去了府里厨房拿早点,就只有俩包子与一碗白粥,小厨房还有些米面,我去给您下碗面吧。” 他将盖子揭开,两个拳头大的包子,白粥上撒了一些糖粉,便再无其他。 沈容笑道:“今日小年,许是晚上要吃山珍海味,先让我清清肚子。” 兆喜抱怨道:“吃食倒也罢了,少爷回府快一年了,除了刚来时给你做过一身衣裳,就再没其他的了,每月府里发下来的份例也都给了方小姨娘,只有她穿金戴银,也不晓得给你做身衣裳。” “打住,如此甚好,你可别乌鸦嘴,没事找事,给你少爷我拖后腿。”沈容道,“我给你的银子你藏着些用,别露了财,侯府送来的东西,若是打眼的,也尽数送回去,舅母若是问起,你只说相府里头无处放,先放在侯府,用时再去侯府取。” 兆喜小声道:“一贯如此,少爷,您是不是要办什么大事儿?” 沈容拿起一根毛笔在手里把玩,半晌问道:“竹园每月份例多少?” 兆喜细细道:“方小姨娘有位侍女叫小桃,我探过她口风,咱们竹园似是每月十两银子,半斤茶叶,每季另有锦缎两匹,素锻两匹,炭火三十斤,小厨房的米面粮油不定时送些过来,只是府里厨房每日可领饭菜,寻常送的也不多,还有其他琐碎的东西也是不定时送一些过来。” “倒是也不多,也难怪方氏拿着银子只顾自己。” 兆喜愤愤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方说:“何止是不多,之前在侯府光每月份例银子就有二百两,衣食住行也都有人打点,无需自己小院费银子,逢年过节也都有赏银,别的不说,就这十两银子,连少爷的笔墨纸砚都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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