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接着!” 那个土兵明白他的用意,抽出匈奴人身上的沾满血长枪,封长诀骑马过来,从土兵手中接过长枪。 扎那紧追在后,只是他没想到,拿到长枪的封长诀会选择和他硬刚,那是一个干练的侧身,他双臂展开,举枪对准身后的一人一马。 “什么?!” 扎那吃惊地拉住缰绳,封长诀的长枪不等他出招,有目的地刺向扎那的骏马,后者的马吼叫一声,扎那飞快做好防护动作,滚落在地。 他吃痛地捂住后脑勺,等痛觉消散再睁开眼,封长诀沾血的长枪枪头离瞳孔只有一寸之差。 !!! 顺着枪柄看上去,封长诀冷硬的神情,那双狭长的眼眸透着冷光,太有威慑力了,以至于扎那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一枚短箭射来,封长诀轻微偏偏头,短箭没入扎那旁边裸露的地里。海日古手上摆放着弓弩,疯狂连射好几发。 趁封长诀无心在他身上,扎那慌忙爬起,捡起一旁的弯刀,扯出挂在脖子上的哨子,用力吹响。 刹那间,周遭涌出半圈待命的匈奴人,骑着马朝这边奔来。 “撤回关口!”封长诀挥手下令,有盾的土兵们挡在前方,掩护后方未持有盾牌的弟兄们。 参战的匈奴人越来越多,封长诀仰头看向城楼处,站在城楼上的天德将军漠视着一切。 封长诀忍不住咬紧牙关,趁现在没有混战,向敌方增援的那批匈奴人投掷火炮弹能弱化敌方不少战力。 他在想什么! 又不增援土兵,也不投掷火炮。 “撤!撤!” 土兵们大喊着往后撤,离关口还有几步时,五个关口厚重的木门被拉上去关闭了。 “关门干什么!我们要撤退!” “开门!” “……” 土兵们手足无措地围在关口前,纷纷求助地看向赶来的封长诀。封长诀气得臭骂一声,他是明白了,先前听完天德将军的措辞漏掉的地方。 昭威将军是在他父亲死后才有后面一连续操作,而在此之前,又是谁开放关口放匈奴人进来。 天德将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先皇的人吗? “将军,他们不开木门!” 一个土兵出声将他拉回现实,封长诀烦躁地瞪着紧闭的关口,扬起长枪,冷声道:“一些人给我砸开,另一些人在前方挡住攻势!” “遵命!” 土兵们分成两批,一批用手中的利刃集中去砸一个关口的木门,另一批人冲向前方。 净遇上一堆破事。 封长诀又骂了句娘,提枪往前方冲去。 此时此刻的城楼上,几个下属站在天德将军旁边,其中一个下属语气冲动:“将军,你不该下令关上关口的门!我们没多少战力了,你这样是在折损兵力!” 天德将军目不转睛地盯着城下冲锋的封长诀,冷笑一声:“这种形势,底下土兵拖拖拉拉,倘若开了关口,被匈奴人闯进,这个后果,你来负责?!” 下属皱眉,这分明是借口,天德将军究竟是为何做出这种奇怪的抉择。 “那方才明明有个投掷火炮弹的好机会,将军,你为何不下令!”下属鼓起勇气,质问他。 天德将军仿佛早就为自已找好了措辞,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知道,我们手上的炮弹并不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那你就放任匈奴人杀死我们的同袍吗!”下属握紧拳头,眼中积攒怒火。 “你好像比我更像个将军呢。”天德将军冷冰冰地说道,那个下属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不如我将指挥权全交与你,你来指挥?” “我……”那个下属往后缩,他可不敢,指挥失误他就要负全责。 “你们……还有异议吗!”天德将军的眼神带有威胁性,扫过那几个下属。 他们连忙摇头,只能朝城楼下投以忧心的眼神。 天德将军所做的抉择,相当于变相地弃兵。 城楼下那些土兵们还在奋力砸木门,木门厚重且是往回拉的,从外面是很难砸破的。 天色渐暗,黄昏漫上天野。前方的土兵们快抵挡不住了,被匈奴人的铁骑破开一道口子,土兵们溃散开来。 “杀啊!” 匈奴人挥舞着手上的弯刀,兴高采烈地劈开挡路的土兵。 封长诀状态并不好,不仅是长时间的战斗,还是身上的伤痛,新伤加旧伤,他能感受到,内衫已经和伤痕血糊在一片了,一拉扯就火辣辣地痛。 轻甲也被划破几道。 敌多我少,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也会力尽而提不起长枪。 没有办法了吗?! 他的马刚刚被砍倒在地,此时他只身站立挡开匈奴人的攻击。他抽出空看向城楼上的天德将军,这副冷漠无情的样子让他想到当年余州一战。 城池被抛下,父亲带着城民誓死守卫。 现如今的天德将军与先皇当年做出的抉择又有什么不同! 他们凭什么会所当然地抛下人不管!余州城的城民难道不是先皇的子民吗?赤胆营的土兵难道不是天德将军的袍泽吗! “将军,我们没多少人了!”一个土兵眼里失去光泽,他悲痛地环视地上同袍的尸身,用近乎绝望的语气说道。 打到这个时候,土兵们都累了。关口木门被关闭,匈奴人都备有战马,而他们弹尽粮绝,大部分还是步兵。 “小心!” 封长诀大吼一声,那个说话的土兵下一刻被砍去了头颅,鲜血绽在半空,飞洒在他的脸上。 血还是热的。 封长诀怔怔地举起手,抚过沾血的面颊,一时回不过神。他看向周遭,又目睹几个土兵不敌匈奴人的铁骑,被活活踩死在地上。 只有死一条路吗?! “小将军!” 只听到一声呐喊,封长诀猛地转身,一个土兵为他挡住了匈奴人的弯刀。 这个称呼只有和他玩得好的弟兄才会叫。 “麻子!”封长诀悲痛地大喊一声,挥起长枪,狠狠划开匈奴人的弯刀,后者的刀被甩飞,身子往后倾倒,被刺中胸膛。 长枪被拔出来,封长诀连忙跪下,去搂住瘫倒在地上的土兵,想努力看清他的脸,看见他脸上有小片麻子,整个人僵住了。 他没认错,但他宁愿自已认错人。 “麻子,麻子……”封长诀抓紧他的肩膀,泪不觉流下来。 ——小将军,过这么久,你不会把我们给忘了吧! “我没忘……”封长诀脑海中不禁涌起麻子打趣的话,他在营地大门,第一个朝他跑来的人,就是麻子。 “小将军……”麻子无力地张张嘴,吐出的只有几个气音,头一歪,就没有后文了。 封长诀愣住,抓住他的肩膀陡然松开,手缓缓摸上一旁的长枪。 “别想靠近将军一步!” 身旁的土兵们将他和麻子围成一圈,以免匈奴人趁机偷袭。 “兄弟,我们回来后都没好好说过话。”封长诀垂眸望着怀中的人,麻子不甘地瞪着双眼,前者咬紧嘴唇,用手抚过他的双眼,轻声道,“无妨,以后慢慢说。” 他立着长枪,接力起身,麻子的头倒在地上,眼睛已经闭上。 “弟兄们!”封长诀大喊一声,他眼里只有满满的怒气,“看到了吗!我们被抛弃了!你们甘心吗!” 一个土兵握着盾使劲堵住匈奴人的弯刀,他愤懑地说道:“不甘心!娘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我不管了,反正烂命一条!” “兄弟们,冲啊!” “……” “既然没有退路了,就死战到底!”封长诀抓紧长枪枪身,怒喝道,“只管往前,杀出重围!” “只管往前!” “杀出重围!” 土兵们低声高声重复着封长诀的话语,封长诀说的话总能给他们莫大的勇气,起到镇定军心的作用,好像有飞骑将军在场,会让他们否极泰来。 他们拼尽最后一口气,冲向匈奴人。 城楼上的一些土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底下的土兵们往前冲。 “他们……他们怎么往前去了!” 一个土兵憋不住火气,骂道:“他们已经不相信我们了,才会这样!” 站在城楼上的土兵们被一种浓浓的惭愧感席卷心间,他们就在城楼上看着底下的弟兄们拼命厮杀,却连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种被压迫的感觉,看着弟兄们拿命拼活路却没法帮忙的感觉,让城楼上的土兵们顿感难受和怒火。 “将军,开关口吧!照这样下去,他们真的会全军覆没!”
第94章 两面一心 “我有自已的考量。” 天德将军紧锁着眉头,在城楼上纵观全局,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胡茬。 封长诀当真是不怕死啊。 “将军,那些人是我们的弟兄啊,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那个土兵急得上前跨越一步,面容扭曲,“将军,你究竟在干什么!” 天德将军无动于衷,嗤笑道:“你不信他们吗?他们有飞骑将军在,能赢的吧。” “是啊,他们有飞骑将军,能赢的吧……”几个土兵们小声地重复那句话。 封长诀创下的功劳时年纪太小,赤胆营里的土兵都把他捧上了天,将他视为神话。 土兵们渐渐安静下来,那个冲动的土兵眼观周围的同袍的神情,最终是闭上嘴。 “飞骑将军会胜的,他还没败过。” 这种近乎幻想的想法在城楼上的土兵们心中穿过,他们不像参与者,反而是英雄史诗的旁观者。 甚至会有人想,就算是战死,也是一场盛大的落幕,也会被载入史册供万人追捧。 尽管他们城下的土兵们不想死,被逼无奈才豁出去。 眼看底下土兵们死伤大半,城楼上的一行行土兵就杵在那儿,漠然地注视城下的画面。 用尸横遍野来形容也不为过。 看着同袍一个个牺牲是很难受的过程,封长诀移开视线,他嘴角溢着血,低头忍痛拔出胸膛上的短箭,狠狠地盯着远处偷袭他的海日古。 五年过去,海日古也大致脱离少年模样。封长诀视线落在他夹着马肚的腿上,嘲讽地笑笑,那条腿治好了? 海日古会在他与匈奴人用蛮力拼劲的时候射暗箭,他身上已经中了两三支短箭。尤其是靠近心旁边的一支,要是再偏去几寸,封长诀就会当场毙命。 离死亡好近。 封长诀扪心自问,怕死吗?他反倒不怕,若是死了就能追随父母而去,但父母希望他活着,他就想要活着。 他还有妹妹在等,还有…… ——我都这样了,你就当心疼我,别离开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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