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前几日上任的左丞相林峥:“只凭他一人之言,不可信。” “不可信?”一直沉默未语的卓祁终于开了口:“难道要陆将军以及北疆所有将士一起到京城来,陛下才肯信吗?” 这几日,林峥在朝堂之上可谓是春风得意,凭着那巧舌如簧的本事,将李晟哄得眉开眼笑,趁机一点点蚕食着卓祁手中的权力。 朝中大臣们时不时盼着卓祁和林峥能吵起来,好看一场热闹,可惜卓祁不屑于与林峥吵,叫他们失望了。 “卓大人此言差矣,倘若陆将军有不轨之心,拿了军粮之后翻脸不认人,岂不是丢了粮食还把剑指向了自己?”林峥道。 此话一出,就连李晟也不禁陷入了犹豫,朝中大臣更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林峥所言,主张不给军粮;另一派则因与陆淮有些交情,毫不犹豫地帮着卓祁说话。 卓祁提醒道:“林大人,您可别忘了,陆将军前些日子已经被诬陷一次,倘若他并无不轨之心,如此对待他,不仅会让将士们寒心,北疆的百姓又会作何感想呢?” 这句话看似对着林峥说,实则是说给李晟听的,卓祁太了解李晟了,他一心想成为一位名垂千古的明君,绝不允许任何人说他的不是。 李晟微微皱眉,道:“卓卿说的也不无道,不然……” 他话音一顿,而林峥抓住这个时机,赶忙开口:“陛下,卓大人说的固然很好,但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卓大人与陆将军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卓大人为陆将军辩解也是人之常情。” 说罢,林峥忽地跪地拱手,高呼:“请陛下三思!” 他的话音刚落,群臣顿时躁动起来,更有几人完全站在了林峥这边,齐声请求李晟再三思量。 林峥的这句话无疑是在李晟本就多疑的心上狠狠蹦跶了一下,致使本要答应的李晟瞬间变了态度,面容彻底冷了下来。 “京城距北疆遥远,以陆卿的性子,恐怕等不到军粮便已将夏军驱逐出大景,这一路上还有土匪出没,这军粮倒也不是必须送去。” 军粮不是必须的?这简直是荒谬之谈!卓祁的心瞬间凉透,他一改往日的隐忍,拿出那股子狠劲,直视李晟: “陛下,陆将军一心为国,保我大景疆土,护我大景百姓,何谈不轨?” 他的声音愈发高亢,眼神也愈发凌厉:“待到北疆沦陷,敌军长驱直入,到那时,陛下您又将如何面对祖宗留下的基业,如何面对万千黎民百姓?” 一时间朝堂内鸦雀无声,卓祁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如芒刺在背,就连林峥也用一种“你完了”的眼神看向卓祁。 “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李晟终于在卓祁的直言劝诫中回过神来,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放肆!”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颤抖着手指向卓祁:“朕念你一心为朝廷,才容忍你至此,你竟如此放肆!你、你……” 李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自他登基以来,还从未有臣子敢如此对他说话。 盛怒之下,他一把夺过身旁侍卫手中的折子,狠狠砸向卓祁,折子“啪嚓”一声掉落在地,这让李晟愈发愤怒。 但他愤怒之余,却忘了大景能有如今的局面,是谁在背后默默支撑,又是谁在尽心尽力地维护着他的江山和脸面! 卓祁站在原地无动于衷,连一丝晃动都没有,直身跪了下去:“陛下,请您以大局为重,臣愿以自己的性命来保证,陆将军绝无谋反之心。” 群臣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做出头鸟,大殿中只剩下李晟的喘气声。 用自己的性命做担保,这是死谏。 就在这气氛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李琛不顾侍卫的阻拦闯入殿中:“陛下息怒!” 李晟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四弟来此所为何事?” 李琛恭敬地拱手道:“江南霉粮之事可能属实,臣在江南之时,已派人将霉粮统一处销毁,但因围猎之事便暂且搁置,想必是侍卫将二者混淆,请陛下息怒,一切都是臣的过错。” 卓祁闻言侧头看向他,心中揣测着不知他又要搞出什么花样。 “原来如此。”李晟了方才弄乱的衣袖,重新坐回龙椅上,可心中仍憋着一股气:“即便是这样,卓祁也不该如此喧哗,罚你一年俸禄,好好反省。” 卓祁松了一口气,叩头谢恩:“臣领罚。” 李晟摆了摆手,示意苏公公上前来:“传朕的旨意,将粮库里的粮食拨出一半,速速运往北疆,不得有误。” 苏公公领旨后,匆匆退下安排。 殿内的气氛渐渐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李琛轻咳两声,再次开口:“请陛下批准臣即刻返回江南,军粮之事不可耽误,江南的军粮也要尽快送到北疆。” 李晟略作思考,最终开口:“准。”他环顾群臣,道:“朕累了,有事秉奏,无事退朝。” 话落,林峥上前一步,提出意见:“陛下,此次运送的是军粮,江南有专业护卫护送,而北疆远在千里之外,正如您方才所说,路上恐有土匪,必要有人护送才可保证军粮的安全。” “对啊。” “林大人说的无错,是要护送。” 群臣再次躁动起来,李晟也想到了这一层,目光俯视群臣:“那各位爱卿可有举荐之人?” 话落,卓祁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安,刚要开口,却被李琛截了胡:“陛下,臣倒是知晓一人极为合适,只是此人或许不愿。” “无妨,说罢。” “卓大人。”此话一出,不仅卓祁,就连李晟也重视起来:“卓卿是我大景右丞相,如何能去护送粮食?” 李琛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搬出了说辞:“北疆陆家军忠心耿耿,倘若陛下将此次送粮之事如此重视,陆家军对陛下您的忠心必定只增不减。” 说着他看向卓祁,别有深意:“卓大人与陆将军小别胜新婚,难免会有不舍,况且卓大人方才以自己的性命做担保,就算陆将军有何异动,卓大人也定会大义灭亲,保住大景疆土的吧。” 林峥也在一旁附和道:“王爷说的对,倘若卓大人不愿,臣也可前往。” 林峥这句话纯属多余,他如今是李晟身边的红人,李晟怎会让他前去。 李晟细细品味了一番李琛的话,道:“两位爱卿说的有道,卓祁,朕命你明日一早即刻启程,你可有异议?” “臣,并无异议。”卓祁闭了闭眸子,自己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如若他不去,那方才所说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担保将付之东流,李琛将他的退路全部堵死,逼得他不得不去。 李晟点了点头:“无事退朝。” 早朝结束,群臣纷纷散去,只有卓祁一人还留在原地,他不信李晟没有把柄就贸然派他去北疆,事实证明,他想的是对的。 “大人,陛下请您去养心殿,说是有事要与您商议。”侍卫握着长刀的刀柄,那架势仿若卓祁若不去,就要拔刀相逼。 “好,知道了。” 卓祁神色平静,跟在侍卫的身后,不一会便到达了养心殿。 “臣参见陛下。” 李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抬了抬手,侍卫得到命令,拿着一个锦盒来到卓祁身边:“大人,请吧。” 锦盒里是一枚药丸,卓祁看了两眼,毫不犹豫地当着李晟的面吃了下去,李晟这才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知安,不是朕不信你,北疆是大景的重要领土,不得有半分马虎。” “朕给你的是无影丹,这药效你应该是知道的,三月之内,必须归京。” “是,臣告退。” 无影丹,乃是大景的禁药,如若不及时服用解药便会毒发身亡,而这解药所需的药材极为难寻,李晟竟用这种方法来约束卓祁。 此事一经确定,群臣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欢喜有人愁,卓祁离开朝堂的这段时日,权力将要尽数交给林峥。 有些看不惯林峥的大臣自然是不愿意,写折子抗议都要写出火来,短短一个下午,折子便堆满了案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晟不愿违背自己的决定,命苏公公将这些折子一把火烧了。 而卓祁简单收拾了一番,又将那件雪貂披风带上,在次日一早便出发了。 离开时他仔细算了下时日,留在侯府几枚药丸,特意告诉吴管家,倘若有个脸上有疤的男子来侯府,就给他一枚,倘若问起他的去处,也可如实告知。 至于朝堂之事,他也提前和高恭说好了,若有异动随时联系,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北疆。 陆淮经过这几日的修养,觉得自己又行了,精神饱满。 望着夏军所在的方向,他心中有了初步的计划。这一个月来,陆家军对夏军穷追不舍,夏军损失惨重,双方如今都处在修身养息的阶段。 陆淮可不是个能安分守己的主儿,粮食不够?这不,现成的机会就在眼前。 又过了几日,陆淮派出的探子终于摸清了夏军粮草存放的地点。令人意外的是,夏军竟将他们的营地全部用杂草围了起来。 陆淮微微眯起双眸,心中了然,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这么多年作战他们向来谨慎如此,往昔不缺粮食,自然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敬辞,咱们这样能行吗?”莫忱问他。 “别废话,听我的定然行。”陆淮一巴掌拍在莫忱的脑袋上,他们在耐心等待着起火的时机。 陆淮给他想出的法子取名叫“出其不意”,老掉牙的法子,就是点燃杂草,趁人荒马乱之际去偷粮食,此法子看着不靠谱,但却特别实用。 果然,当火势一起,夏军皆手忙脚乱地忙着扑火,粮食轻而易举地便落到了陆家军手中。 以至于之后的几次,夏军有样学样地想去找陆家军的粮食,但陆淮早有预料,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说】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出自范仲淹《岳阳楼记》。
第48章 在通往北疆的路上。 卓祁一马当先走在前方,他的身后是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自他们离开京城,已然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里,他们几乎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路,无论是侍卫还是马匹,都已疲惫至极。 “大人,要不咱休息一下吧。”一名侍卫使劲拉着那匹不肯再前行的马儿,高声叫住卓祁。 卓祁闻声掉转马头,只见跟在后面的马儿有的已经原地趴了下去,任凭侍卫如何驱赶,都坚决不肯再挪动两步。 卓祁微微撇了眼头顶的太阳,又转头看了看路旁的石碑,心中了然,是自己太过急切,短短三日竟走出了将近五日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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