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沈皇后纤细的手指掀起盏盖,轻轻在茶水上刮了刮,道:“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就算陛下拟好了遗诏,那为何要送到我这来?又为何不直接告知大人?” 朝堂上众人还在等他拿证据回去,卓祁没时间再慢慢解释,只能实话实说:“娘娘是后宫之主,陛下信任娘娘,便将大景最后的希望交予娘娘之手,还望娘娘行个方便,将遗诏转交于臣。” “陛下信任本宫?” 闻言,沈皇后似是没想到一般,微微一愣,随即很快恢复了常态:“既然你知晓了,本宫也不再隐瞒了。你说遗诏关乎着整个大景,那总有个由吧?倘若大景在燕王的治下更上一层楼了呢?” 卓祁刚舒缓下去的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异常严肃,只说了两个字:“百姓。” “百姓?”沈皇后重复了一遍。 卓祁将茶盏轻轻放下,目光望向那扇闭着的窗子,仿佛透过窗子看到了身处江南叛乱之中的众多百姓,悠悠道:“没错,是百姓。江南水乡本是一处风景优美之地,不该被战争所践踏,而其中百姓何其无辜,平白无故地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者,他们本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百姓之苦,怎能忽视?” 百姓之苦,怎能忽视? 沈皇后默默地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她忽地抬首看向卓祁,似乎在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曾说过这句话。 是谁说过呢? 是长公主,还有李琛。 曾经说过这话的人,却亲手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她缓缓起身来到床榻边,掀开被褥的一角,取出遗诏,将其交于卓祁,道:“这便是你想要的东西。林峥自始至终便是燕王的人,大皇子也是。” 卓祁微微颔首,他不知沈皇后为何要告知他这些事,但在朝堂之时也看出了些端倪,他展开遗诏确认无误后转身离去。 就在他即将走到殿门前时,身后不知怎的传来一声茶盏打碎的清脆声响,随后是沈皇后的嘶喊声:“长公主于我有恩。”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倘若没有长公主,我也不会遇见他了。
第89章 闻言,卓祁大惊失色,连忙转身回头看去,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沈皇后侧躺在地上,眉头紧紧拧起,面容显得痛苦不堪。 她猛地吐出一口黑红的血液,胸口剧烈起伏,断断续续道:“放心,你的那盏没有毒,遗言在茶壶下面,不会牵累着你,我此生做了太多违背良心的事,也无颜再苟活于世。” 她抬眼望着卓祁,道:“倘若有机会,请将我与他埋在一块,此生不能长相守,但愿长相思。” 说着,沈皇后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眸子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一瞬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宫女们见状,纷纷哭着蜂拥而上,唯有卓祁呆立在原地,仿若隔世。 “皇后娘娘崩逝。” 服毒自尽。 遗言被翻了出来,正如沈皇后所说,就算与她见的最后一面的人是卓祁,也毫无关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脚迈出了凤仪宫,殿外,多数大臣皆在焦急等候,其中包括大皇子与林峥。 大皇子见卓祁面带沮丧之情走出,心底不禁乐开了花,他昂首挺胸,得意道:“倘若大人拿不出证据,那就是嫁祸,是死罪,大人可拿出了证据?” 闻言,卓祁非但没有大皇子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反而镇定自若,从容不迫。他缓缓从宽袖中取出遗诏,并未回答大皇子的话,而是自顾自地展开遗诏,朗声宣读起来。 遗诏的大概意思是:江南战乱,李晟称帝罪无可赦,而林峥已然投靠了李琛,其言不可信。 最为重要的是,大皇子虽有着皇室血脉,但生父并非李晟,而是李琛。 大皇子并非皇后所生,这是大臣们知晓的,然而大皇子并非李晟亲子,这着实让群臣们大吃一惊,就连林峥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大皇子。 “一定是你伪造的!” “相信各位都上过折子,陛下的字迹也都认得,更不用说传国玉玺。”卓祁将遗诏高高举起,道:“所以是大殿下与林大人说的可信,还是陛下可信,想必各位心里也都清楚。” 事实已被全盘托出,这下群臣们纷纷彻底站在了卓祁这一边,矛头齐齐指向大皇子与林峥。 “来人,将林峥带下去,明日午时斩杀,大皇子关入牢内,听候发落。” 朝堂上没了林峥,能起到带头作用的,唯有卓祁。 “大人,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京城是大景的中心城池,只要守住京城,便还有一线希望。” 卓祁面向朝臣,道:“夏国已灭,叛军没了人源的供给,进攻之势定会不如前段时日猛烈。”他看向高恭,道:“高统领,你立刻派人去北疆请求支援,调集附近官兵与所有的御林军都要守在京城里,直到援军到来。” “是。” 李琛的目标是京城,叛军人数众多,所以在打下京城前,他不会去攻打其他城池,这也是唯一的突破之机。 如今只能拼死一搏,才能搏出一条生路。 …… 北疆,宁州。 寒风呼啸,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时璟第一次脱离陆淮与宁聿风的掌控,独自作战,难免格外谨慎,但他不知道,这份谨慎正是他守住宁州的关键所在。 宁州的北部地势高耸,是寒风的必经之所,因而北部几乎荒无人烟,也常常被人忽略。 时璟秘密派人监察整个宁州,自然也留意到了无人问津的北部,在犹豫之际,他忽地想起了陆淮对他说的话: 夏军不惧冷。 因此,他毅然决然地派了众多人手监视北部,直到北部传来消息。 成千上百人在此处集结。 可还未等他做出决断,北部再次传来消息,那些人竟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踪迹全无。 时璟心中涌起强烈的预感,为了谨慎起见,他又加强了宁州的防御,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次日,残余的夏军展开了复仇,攻打宁州。 “夏军声东击西,在后方!” “不,前方,在前方!” 一颗颗炸药被丢进了城池之中,时璟为帮助百姓撤离,不慎被炸伤了右臂,无法握刀。 “小将军!” “快去掩护百姓!”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高府的高悦心中猛地一痛,那疼痛犹如钻心一般,就连府医也诊断不出缘由,她捂住心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眶里瞬间聚满了泪水。 阿璟,你不能离开我。 你不能离开我。 时璟喘着气,心里似乎有所感应,猛然起身一跃,躲过了飞来的弓箭,他重新站起,左手握刀,再次投入到厮杀之中。 “小将军,援军来了,是陆将军,将军他回来了!” 阵阵铁骑声自远处传来,就在夏军不知所措时,时璟看准时机,一刀刺穿了领头者的咽喉,没了指挥之人,夏军如无头苍蝇般乱撞,最终败下阵来。 时璟扔下配刀,用左手托着还在流血的右臂,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嘴里叹道:“将军,我……哎!” 陆淮和陆家军的突然出现,瞬间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他压根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子,刚想要停下时,却被石子一绊,一个踉跄,身体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 陆淮眼疾手快,迅速抬手抓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提了起来,说道:“你这是被炸懵了?自己胳膊上的伤都没瞧见,先看见我了?” 时璟踉踉跄跄地站稳,赶忙应道:“我还以为是鬼魂呢,好奇是不是我也死了才能见到将军您。” “……”陆淮目光下移,瞧了瞧他胳膊上的伤口,问道:“疼吗?” 时璟咬着牙,点头道:“疼。” 陆淮轻笑一声,道:“疼就对了,鬼魂还能感觉到疼啊?”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左右张望了一番,没看到想见的人,眉头微皱,道:“我记得走之前把江则留在了这里,他人呢?” 时璟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侧眼瞟见了正走来的江则,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道:“他在那!” “我在这。”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震得陆淮脑袋一阵发疼。 “宁州的药材比较齐全,我便去了趟药铺补了补药材,没想到刚走不久就发生了这档子事。”江则边说边取出刚调制好的药水,微微扬起下巴,示意时璟把胳膊伸过来。 药水刚滴在伤口上,时璟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啊……疼疼疼,为何不用麻沸散啊?” 江则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不停,道:“药材有限,就这点小伤,别浪费麻沸散了。” 听见他说的话,时璟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只能呲牙咧嘴地强忍着疼痛,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对了。”陆淮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时璟问道:“你在宁州待了这么久,可曾听说京城有何消息?” 时璟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番,回道:“有啊,还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事。” 陆淮缓缓凑近了一些,神色急切道:“什么事?” 时璟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随即又被江则拉了回去继续上药,只留下陆淮独自站在原地,脑子还在努力清其中的关系。 李晟驾崩了?林峥被斩首了?大皇子不是亲生的然后自尽了? 短短半个多月,京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不过是安心养病了几日,并非与世隔绝,这么多重要的消息却一个都没传到他的耳中。 “有卓大人的消息吗?” “没有。” 陆淮暗自松了口气,幸亏没有卓祁的消息,不然他非疯了不可。其实就算不问,陆淮也能猜出个大概,林峥下台,背后必然有卓祁的功劳,如今京城掌权之人都没了,担子自然就落在了卓祁身上。 江南局势动荡,李琛又趁机称帝,如今的京城必定是风云变幻,人心惶惶。 他不能在宁州久留,一天也不行。 他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大步走进宁聿风的帐子,神色凝重,开口道:“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出发。” 话落,宁聿风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道:“京城……卓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明日出发?” “都可。” …… 三月底,京城。 经过数日的祈祷,老天却并未再次庇佑大景。西南军无法抵挡叛军的残暴进攻,被叛军冲破防御,打得七零八落,不知所踪。 叛军从江南沿着直线一路攻来,所到之处一片荒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连粮食都是抢夺百姓们保存多年的。遇到前来阻拦的官兵,也不赶尽杀绝,跑了的就不再追击,丝毫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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