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苏纭卿不是不感动的,明明重伤的是他,但他第一句话却是担忧自己。然而, 他还是生硬的推开了夜临渊,又往后退了三尺。 夜临渊见他远离自己, 依然不管不顾的上前两步,再次抱紧了他。 “圣上?”苏纭卿蹙眉, 这说好的君臣之仪又不要维持了?抱来抱去像啥样啊? “让朕抱一下。”夜临渊嗓音泛着浓浓的疲惫和心酸。 “还是不了。”苏纭卿再次用力挣开,又退后了两步, “离我太近,对圣上可能不大好。” 他想起麒麟之前的反应, 想起自己的命格,觉得夜临渊不该靠自己这么近。 同时又暗暗惊讶:自己、在乎夜临渊? 夜临渊叹了口气, 轻声喃喃道:“朕都想起来了,卿卿。” “什么?” “你我从前的事,朕都想起来了。”夜临渊神色有些黯然, “包括你与朕是如何遇到,朕是如何恋慕上你,还有你与朕是如何两心相许的。” 苏纭卿变了变脸色:“圣上是在说胡话?” 夜临渊几乎是厉声打断了他:“不是!卿卿,是朕疏忽了,没有保护好你!” 苏纭卿费解的看着他:“圣上,没那回事,我们之前并不认识。” “不!我们认识,我们何止是认识!”夜临渊急声道,“是有人因你的命格做了手脚,要你我形同陌路!” 他声嘶力竭,但终于说了出来。 他在昏迷中,模糊的意识察觉到瑞兽麒麟在帮自己恢复气血,却突然感知到麒麟的情绪波动,似乎如临大敌,与什么在对峙。 而他发现,麒麟发怒的对象,是那股熟悉的气息,是苏纭卿。 “不可妄动!”他的意识在沉睡中对麒麟下令。 麒麟没有收起怒火,却是迸发出更尖锐、更强烈的情绪,在那一瞬间与夜临渊的五感以及意识融为了一体。 随后,夜临渊便看到了那一幕。 三年前,他发动东宫之变,斩杀了心怀鬼胎的皇太子夜临轩,半胁迫自己的父皇夜沧朗退位让贤。夜沧朗本来也有此意,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礼朝君王登基,都要举行召唤瑞兽的大典,夜临渊也不例外。 大典动用了礼朝举国之力,由数名司天官一起筹备举行。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一直到登基仪式的前夜。 司天官统领夜观天象,发现有异动,立刻来禀告当时还在位的夜沧朗。 ——将有灾星,已与紫薇缠绕,却命犯紫薇,扰乱礼朝命数。如若放任不管,新帝登基将根基不稳,礼朝江山会被动摇。 司天官如是说。 夜沧朗立刻传唤夜临渊前来,旁敲侧击的询问是怎么回事。 “灾星已与紫薇缠绕”,这说明夜临渊已与那不祥之人有了十分亲密的关系,再不悬崖勒马,事情可能会走向崩坏。 夜临渊当时又不知道苏纭卿的命格,只一心想着登基之后接他入京,便毫无保留的把自己跟苏纭卿的恋情跟父皇说了。 “父皇,儿臣一定要迎他入宫。”夜临渊态度坚定,又意气风发。毕竟,第二日他便是这礼朝天下的君王。 夜沧朗听完之后,只淡淡回复了一句:“朕知道了。” 夜临渊没有起疑,自行离去了。但在他离去之后,夜沧朗立刻秘密召集了所有的司天官,命他们想办法杜绝灾星与帝星的接近。 司天官们苦苦思索,最后只能想出一个办法:利用瑞兽麒麟。 他们能做的,便是在夜临渊召唤瑞兽麒麟傍身之时,通过仪式的咒术和麒麟的神力,封印他脑中关于那颗灾星的记忆。 所有一切关于苏纭卿的记忆就这样被取走了,暂时封存在了麒麟的神识中代为保管。 而苏纭卿与麒麟的接触,触怒了瑞兽,也使夜临渊的意识与麒麟动荡不安的神识交融,让被麒麟尘封已久的记忆浮出水面,重新回到了夜临渊脑中。 于是,他看到了一切,他和苏纭卿的一切,以及他是怎样忘掉苏纭卿的前后始末。记忆回来的时候,他想起了之前怦然心动和二人相处的种种细节,只觉得比从前更爱苏纭卿了。 同时,他又心疼极了,也懊悔得要死。 虽然这一切也许并非他的过错。 但他的卿卿,为此承受了太多的痛苦。 所以此刻,他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只能用力的说出来,只盼苏纭卿能对事件的来龙去脉清楚一二。 苏纭卿脸色发白,愣了好久,才轻声道:“圣上既然已经查到我是不祥之人,更应该离我远些。” “不!朕不信这些……”夜临渊据理力争。 苏纭卿却摇摇头,打断了他。 “圣上不是第一个为我的命格所累之人,”他缓缓说,“况且这次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默默的、理所当然的把几次夜临渊遇险之事都归结到自己头上。 夜临渊抓住他肩,字字沥血:“朕不管这些!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让朕远离你。如果世上真有那般命格,朕的真龙之运、瑞兽神力也能抵消一切,护你一世周全!” 苏纭卿看了看他通红的双目,浅浅一笑。 “可我并不想要圣上的垂怜和庇佑,”他静静说,“我只要阿渊。” “……”夜临渊又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了。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自己就是阿渊啊?! 合着这数天的药物灌下去,对他一点效果也没有 他的心还是这般冷漠,这般遥远;他的记忆还是停留在错误的漩涡中…… 夜临渊伤口未愈,又一阵心神激荡,不禁两眼昏黑,身子摇摇欲坠。 “圣上,”苏纭卿见他心力交瘁,终归于心不忍,连忙扶他回榻边坐下,“何必如此焦虑。” “卿卿……”夜临渊抵住额角,对抗那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你还是在乎朕的,是不是?” “……”苏纭卿是不擅长撒谎的。 他顿了一顿,坦然答道:“是。圣上对我是一片真心,我也确实在乎圣上。” 夜临渊苦笑道:“好,那你便不要走,求你了……” 他一面是心急如焚,不明白到底要如何才能让苏纭卿回想起真相;一面却又是难得的欣喜,如同干涸已久的沙漠中,好不容易探出头的嫩芽。 “圣上真的不介意我的命格?”苏纭卿有愧疚、有难过、有不忍,但看见夜临渊毫不退缩的态度,又感动得有些想哭。 “是,”夜临渊皱着眉用力点头,“什么命犯紫薇,朕不信这种劳什子玩意!一个人的命数,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岂是区区星象可以决定!?卿卿,朕需要你,更何况,《万里江山图》也需要你!” 苏纭卿嗓子哽咽,心里的所有不安都烟消云散。 “定不辱命。”他颤声说。 这时,盛皓元未经通报,便急急进来,打破了两人一时的沉重气氛。 “临渊,”他眸色沉沉,语声急促,“徽州城已经攻下,但没有抓到持有火铳之人。” “又被他跑了。”夜临渊目中恢复了清明和冷冽。 他缓缓站直了身子,周身的肌肉绷紧了,又是那个睥睨一切、不可一世的君王气质,完全不像受伤之人。 “孔雀那边查得如何了?”他静了一静,突然发问。 盛皓元道:“不日之前才收到他的来信,他说,如你所料,新制火铳的调用记录不知为何被兵部弄丢了,重新查证还要些时日。” “果然。”夜临渊了然于心的点点头,神色如霜,但眸中斗志却丝毫不减。 “阿元,给朕披上战甲。”夜临渊侧过一双寒眸,语气坚定,“朕要领兵入驻徽州!” 夺回徽州之后,夜临渊并没有追击宛国和朔国的残兵。由于受到夹击,礼朝的火铳队、骑兵队等损失也不轻,已经不宜再追穷寇。 夜临渊整顿了军队,便带兵班师回京。 回程中,苏纭卿独自坐另外一辆马车,不辞辛劳的整理自己的画作,倒也投入自得。 行了四五日,苏纭卿突然感到车下的路变得颠簸起来,似乎是行至了山间。 他掀开车帘往外望去,盛皓元策马走在旁边,见他探出头,朝他抛了个浅浅笑意。 “少将军,这是……要上山?” 盛皓元微微眯眼,还没来得及答话,夜临渊磁性的嗓音从马车后方传来:“不错。” 苏纭卿转头,看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马车中,却是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悠然走在一旁。 “这是要去哪?”苏纭卿茫然的抬头四下张望,强烈的熟悉感却扑面而来。 这是泰州的东华山,他自幼跟着苏梦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他对这里的地势、山林、空气都很熟悉。 “……”苏纭卿一时无言。 夜临渊策马上前,轻描淡写的看了看他:“朕想,你很久没回去樱苑,也许会想回去看一看。” 苏纭卿停住马车,下车掉头就走。 “卿卿……”夜临渊策马小跑着赶上来,“你不开心?” 苏纭卿脚步又加快了,决绝的语气中带了几丝怒意:“圣上不是不知道我与师父已经断绝关系,此刻这样兴师动众回去樱苑,是想置我于何种境地?!” 夜临渊温声道:“此事你无需担心,朕已托谢太傅与你师父联络过。他这阵子都在云游天下,不在樱苑中,也默许你可以回去看一看。” “真的?”苏纭卿被他说得心里一动。他毕竟三年没有回来过了,当时与苏梦断绝关系也纯属无奈,对于这个自幼长大的地方,不是不想念。 但是想到苏梦冷漠绝情的样子,他盈盈美目中又流露出几分犹豫。 夜临渊又劝道:“来都来了,不如就去看看?” “嗯。”苏纭卿虽然忐忑,但是还是耐不住心中的期待。 夜临渊侧过头,唇边露出一丝隐秘的笑意。 此前他问过宋御医,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但药物对苏纭卿似乎完全没有起到作用。宋御医声称,这事急也没用,因为苏纭卿的病根在心里,千万急不得,还得多方尝试,配合药物循序渐进。 “若是能让他重新接触到之前的生活环境,重现过去的愉快时光,应当是有好处。”宋御医提点道。 于是夜临渊紧急联络了谢太傅,托他安排好樱苑这边的情况。他想着,如果让苏纭卿回到二人初遇的地方,说不定苏纭卿灵犀一点通就想起来了呢? 这次务必要一击而成!
第46章 夜临渊命盛远威率大部队回京, 自己和盛皓元带了少数人马进入东华山。到了傍晚,一行人顺利抵达樱苑。 此刻正是春季,苏纭卿刚下马车, 便被樱苑门口漫天飞舞的樱花瓣生生震住。 还是那方熟悉的院落, 还是那曼妙璀璨的樱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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