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山摸摸他的脸,“是不是起得早,没睡好?” “兴许,”谢知云努力振作精神,“算了,不说这个。抓紧赶路吧,等会儿越来越晒了,回来我还想去看看絮哥儿,当面同他贺喜呢。” 齐山见他露出笑容,稍稍放下心,“空手去是不是不大好?要不提只鸡?” 谢知云一琢磨,家里的老母鸡不多,还要留着下蛋,新鸡又没长大,都挺舍不得。 便道:“那就在村里买一只算了。” 齐山坐上车架,拉起缰绳,抽空回了句:“嗯,这时间买鸡的不多,应该不怎么贵。” 何家同他们交好,一有事儿就来帮忙,送只鸡也算不得什么。 俩人商量着买鸡,很快便把要孩子的事暂置脑后。 石桥村土质细腻,有瓦窑也有陶窑,挨得还挺近。虽然都不大,但供应附近几个村子已经足够,谢知云之前栽花用的陶土盆就是在这儿低价买的。 打过一回交道,也同陶窑的人混了个脸熟,再谈起来就容易许多。 不过乡下人使的东西,都算不得精细,能用就行。像谢知云他们这样自带图样,要求花纹和刻字儿的,还是头一回。 因此陶平也不敢和他们保证,烧出来的东西能合乎心意。 夫夫俩倒是对他的手艺很有信心,既没一口回绝,就是能做,直接定做了三十只陶罐,大中小各十个,估摸着分别能装二两、半斤、一斤左右的。 因他们也是头一回自己装,不晓得卖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前期不敢投入太多。便也没要求上釉、着色,能尽量还原样子就好。 这么一说,陶平便有了些底气,毕竟图样不复杂,只是比平时做出的那些光秃秃的碗碟等多了道工序而已。 陶平也上道,晓得这单做成,往后便多了份长期的生意,给出的价钱很实惠。 三十个罐子都不太大,只要三百二十文,足够装十六七斤的蜂蜜,怎么着也不至于亏本。 不过烧陶并非一天两天的事儿,他俩特意嘱咐要得急,也起码得等个三到五日才能来拿货。 因此只付了一半的钱作为定金,下次再来补齐。 都是爽快人,生意谈起来很顺利,没什么周折。离开石桥村时,还不到晌午。 惦记着捡菌子,一路走得更慢。谢知云也不坐板车了,跟齐山一前一后走着,不时弯腰在路旁的树根、草丛附近或者枯叶堆下扒拉一番。 不过想着还要去看柳絮,把头发勾乱了不好,都没往树林里面钻,只顺着路边捡。 就这样,还是寻到不少,枞树菌、黄丝菌、伞把菌……他们只敢捡那些齐山能叫得上名字的,这种一朵,那种一团,凑凑吧吧也够吃一顿的。 眼看太阳越来越烈,在林子里都感到闷热,谢知云见好就收,笑眯眯道:“等回家再到山上转转,这会儿先去买鸡。” 齐山将一捧菌子放上板车,抬手摘掉头顶沾的枯叶,应了声好,又解下腰间的葫芦,说:“先歇会儿,喝口水再走。” 大花还在扯树叶子嚼,谢知云便也抱住葫芦往嘴里灌。 热天里,顶着太阳还在外溜达的人不多。驴车踢踢踏踏走进河源村,畅通无阻,只能听见蛙声与蝉鸣。 他们敲了一户老人家的门,从她手里买到只老母鸡。没有称,也不晓得具体多重,不过腿看着还挺肥,花了四十五个铜板,比过年那阵便宜不少。 拎着咯咯乱叫的老母鸡进门时,何家正在准备晌午饭。 柳絮如今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自是不用忙活这些,一个人坐在卧房里给尚未出生的小宝缝衣裳。 谢知云同其他人打声招呼,就进去找他。 见到他来,柳絮果然开心,起身拉着他在桌前坐下,又连忙去翻零嘴果干。 “你可别忙活了,坐着说说话就成。”谢知云按住他,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柳絮有些哭笑不得,还是拂开手,到一旁的柜子上抓了把梅子干过来,“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这才多大点儿,哪用得着那么紧张。” 谢知云不太懂这些,也没人教过。眼神黏在柳絮肚子上就挪不开了,他问:“几个月了?是刚发觉的?” 柳絮下意识伸手摸上肚子,脸上挂着温柔浅笑,“其实我自个儿也稀里糊涂的,还不是最近吃不下饭,闻到油腥就想吐,娘说估计有了,这才找郎中来看,竟已经两个多月了。” 谢知云突地想到这段时日自己也是如此,后面柳絮再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第55章 “怎么突然想起要找郎中?果然还是身子不舒服, 你都不与我说。”齐山绕着谢知云转圈,又是着急又是懊恼。 谢知云不愿叫他失望,寻个理由糊弄道:“真没什么事儿, 只是觉得总吃不下饭也不成, 还是问问胡郎中有没有开胃的法子。” 齐山没做他想, 点点头应下:“是该去看看, 脸都小了。” 胡郎中也是河源村人, 就住在西边山脚下,虽说医术算不得高明,但瞧个头疼脑热、把把脉还是会的。他还在院子里种了许多寻常草药, 闲时就喜欢拿着小铲子穿梭其中, 悉心侍弄。 不过这会儿太阳烈,倒是没看见人影, 连篱笆门都虚掩着, 只有卧在屋檐下的橘黄胖猫伸了个懒腰,喵喵几声。 “门没锁, 应该在屋里, ”齐山走上前, 抬手推动简易的竹门,“胡郎中在家不?” 突然的呼喊惊动了胖猫,吓得它以不符身材的敏捷动作一跃而起,顶开窗缝蹿进房里, 不见踪迹。 很快就有个消瘦的白胡子老头趿拉着草鞋拉开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才懒洋洋出声:“是你们,哪儿不舒服?” 明明是谢知云提出来看郎中,等真见到人, 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连踏进院子都犹豫了好久。 还是齐山代他说明来意:“我夫郎近来胃口差,闻不得荤腥,您这儿可有消暑开胃的药?” 胡郎中抬脚拨走贴到裤腿的胖猫,再抬眼看过来时,精神许多,视线在谢知云额头上顿了顿,并未直接回答齐山的问题,而是说:“进来,我先把把脉。” 谢知云呆愣愣跟在齐山身后,走进不大的土墙房,按着老郎中的话在桌前坐下,伸出手放在脉枕上。 胡郎中微眯双眼,一手摸着长胡须,一手搭在玉白的腕间,静心感受跳动的脉搏,半晌没出声。过了会儿,又换只手继续。 一时间房里只能听见橘黄胖猫的叫声。 看这架势,齐山不禁板起脸,显得更加黑沉。 他站在谢知云身后,不敢去看胡郎中的脸色,喉结滚动几下,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到底什么毛病,很严重不成?” 胡郎中收回手,匆匆瞥他一眼,随后看向仍神油天外的谢知云,乐呵呵同他俩道喜:“是喜脉无疑,估摸着都三个月了,怎地今儿才过来?”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谢知云奇异地长舒一口气,眼里泛起温柔笑意,低下头新奇地盯着尚且没什么起伏的肚子,抬手摸了摸。 软乎乎的,并没什么不同,但他却好似已经感受到轻微的跳动,不由笑得更开心。 上午还在讨论要孩子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竟然揣了三个月,明年二月份就要出生,他又有些恍惚。 丝毫没有准备的齐山只觉得晕晕乎乎,满脑子都被“喜脉”两个字占据,再腾不出一点儿空隙思考旁的。 瞪着眼睛呆站片刻,他才僵硬地转过头,再次跟胡郎中确认:“喜脉?” “又一个傻的,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胡郎中显然已经习惯这种反应,摇头打趣一句后,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不过你们也太大意了,两三个月还没发觉,近来都没怎么吃东西吧?” 谢知云一听就紧张起来,总算说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我,我不知道,之前就苦夏,这回也只以为是天太热,没往别处想。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胡郎中看他越说越快,到后面都带了哭腔,忙出言安抚:“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身子有点虚,得补一补。没胃口也得撑着多吃两口,熬过这段时日就好了。” 齐山这下也回过神,最初的惊喜过后,就只剩自责与后怕,一连问了胡郎中好些问题—— “他前几日吃了一大捧桑果,会不会不好?” “泡凉水有没有事儿?” “昨儿还淋过雨,该不会着凉生病。” …… 乱七八糟又无关紧要的废话实在太多,胡郎中被烦得头大,最后硬是把齐山赶出门。 挨了顿骂,齐山还笑得和没事儿人一样,盯着谢知云的肚子看了半天,嘴角越咧越大,呐呐道:“我当爹了。” 谢知云看他目光不似往日清明,暗道一声“傻大个”,嘴上却说:“嗯,已经三个多月了,竟比絮哥儿还早些。” “怪我,早该带你看郎中的。” 见周围没人,谢知云勾勾他的手指,“说这些做什么,我不也没当回事儿,好在没出差错。” 他俩年纪都不大,从未经历过这些,家里又没个靠谱的大人,想不到实属正常。若不是遇上柳絮也怀了,怕还得糊涂一阵。 齐山点点头,心有余悸地开口:“幸好。” 最近平平安安的,没摔没碰,没害病。因天热,连房事都少了,惯常只是搂搂抱抱,不然兴许就闹出麻烦。 谢知云抬头看他一眼,干脆握住那只汗津津的粗糙大手,换个轻松的话题:“算一算,要到明年二月份左右才生,不冷不热的,是个好时候。” 齐山下意识掰着手指数数,眼神明亮起来,“还真是。” 说完后,两人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才挪开步子。 齐山照旧帮忙打着扇子,刻意放慢了脚步,走了段路突然问:“要不再买只鸡,好回去炖汤?” 谢知云刚准备说算了,又想起胡郎中的嘱咐,便点点头道:“那挑只小点儿的,一顿吃完最好,省得放臭了。” “嗯,豆腐也买两块,一起炖或者焖白菜都行。” 齐山顿了顿,又问:“还有没有想吃的?” 谢知云眨着眼睛回忆一下,笑眯眯道:“那天买的梅子水挺好,酸酸甜甜的,喝了好像也没那么恶心。” “那我明天去趟镇上,买些酸梅子和杏干回来,觉着恶心就嚼两块。顺便看看有没有卖鱼的,也挑两条。” 如今不是一个人,谢知云自是没异议,应下后又说:“再扯两尺细棉布,抽空多缝些小衣,省得以后再买。” 他常跟柳絮和何天珠玩儿,针线活大有长进,虽绣不来复杂的花样,简单的衣衫、鞋袜还是没问题的。 齐山有些犹豫:“会不会累着?要不还是请人做算了。” “奶娃娃的衣裳能费多少功夫?我就想亲手给他做几身试试,而且胡郎中不也说了,不能天天闲着,免得总是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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