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怀寿也冷笑了下:“谁雇的刺客行凶,意欲杀谁?老夫不知,司徒丞相也不得而知吧。” 两党之首笑意逢迎下,尽是剑拔弩张。 司徒钊望着这雨,也故作一副气定神闲,将手背到了身后:“太师说的极是,那群刺客皆已自尽,殿前司没从尸体上挖到任何线索。可皇上是受何人蛊惑才去的青楼,想来应不难查证吧?” 康怀寿这才掀开眼皮,没好气地斜瞪了司徒钊一眼。 就在这时,姚贵从殿内忙不迭地跑了出来,激动告知:“康太师、司徒丞相,御医说万幸这毒渗得不深,皇上现下已无大碍——” 司徒钊松了口气,便走欲进去瞧:“皇上醒了?” 姚贵暗使了个眼神,两名太监忙弯腰上前将他拦住。 “丞相莫急,皇上醒是醒了,不过他一醒来就发了通火,说要立刻提审谢瑾!” “审谢瑾?” 司徒钊和康怀寿皆愣了一下。 这个“审”字倒也并未让他们起疑。 除了刺客和挽春楼的那帮人,谢瑾是离案发现场最近,亦是最可疑之人,理应要审,还要重重地审。 而且皇上遇刺,他本人要亲自提审过问疑犯,纠察案情,虽心急了些,倒也合情合理。 康怀寿面色稍沉,只说:“皇上身子未愈,吃得消审人吗?” 姚贵为难:“奴才和御医们都劝了,不过皇上刚遭了这样危险的事,一时半会儿的,他心里头怒气难平啊。” 康怀寿面生隐忧之色,担心裴珩又要借机对谢瑾发难。 这正中司徒钊的下怀,他又假惺惺地宽慰起康怀寿来:“早点审清楚也好,皇上安心,咱们做臣子的也好安心。康太师,反正都已等了那么久,不如我陪着您老再等等?” 康怀寿闷哼,拂然甩袖。 不多时,谢瑾撑着把伞,就被人领进了陵阳殿。 他与康怀寿对了一眼,打了声照面:“老师。” 康怀寿忧容不展,沉了口气,还是对他悉心叮嘱:“虽说是如实陈情,可皇上还受着伤,言辞不宜过甚。” 谢瑾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恭谨敛目道:“嗯,学生知道分寸。” …… 御医和宫人都退了出去,一排殿前司护卫持剑侯在外殿,肃穆森严。 殿内,裴珩坐躺在龙榻上,见到谢瑾来,虚浮苍白的面颊微微生出了一丝血色,偏头先尴尬得咳了两声。 谢瑾与他对视,一时竟也有些无所适从。 说到底,挽春楼的事发生还过没几个时辰,他们各自都还没将那阵紧张刺激的后劲全然压下去,胸口堵着一股说不清的燥热之气。 他们心照不宣地沉默了半晌,连眼神都在彼此身上绕弯,像是刻意回避,又像是在有意试探。 “伤口如何了?”谢瑾清嗓先问。 裴珩不太自然地将视线收回,故作无恙道:“毒都逼出来了,就是肩上烂了块肉,得要几个月长。” 他见谢瑾站得离自己有些远,就问了句:“你要看么?” “不看了,御医都已看过了。”谢瑾淡淡道。 “嗯。” 裴珩心底掠过一丝失落,也觉得这阵情绪来得怪异,便低头压制着没有显露出来。 ——谁知谢瑾下一刻就主动走到了龙榻旁。 但他一开口,说的仍是正事:“此次你在挽春楼遇刺,朝廷中人难免会对此地起疑。” 裴珩听了,勾唇一笑:“你得庆幸,朕在回宫的路上还吊着一口气。” 谢瑾微微挑眉。 “不用你提醒,朕已让齐光通知耿磐,让他在天亮之前亲自带人到那楼中,将所有东西都先移交到刑部密室。这会儿应该都搬空了。” 生死关头前还能思虑到这事,谢瑾倒是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他浅笑颔首:“如此正好,可以趁早将证据移交给刑部,请他们开始着手办理了。” 裴珩听他肯定,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又说:“就是可惜那帮刺客没留下个活口,殿前司撬不出什么线索,朝中又多了一桩悬案。” 谢瑾眼底微暗:“此人知道你我的行踪,必然是从内宫透出的消息。” 窗外传来鸟鹊啼早声,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 谢瑾往外瞥了眼,道:“皇上可还有什么要‘审’的么?丞相和太师还在外头候着——” 裴珩自己都快忘了,他是以审问犯人的名义把谢瑾临时召来的。 他又咳了下,便摆起架子,公然使唤起“疑犯”来:“朕渴了,要喝水。” 谢瑾见他伤着不能动,也没有推诿,好心过去端来一杯温茶。 裴珩接过茶盏,握在手心没喝,而是一直盯着谢瑾,眼底说不清是疼惜还是戏谑,忽问:“皇兄,你怎么也受伤了?” 谢瑾自己竟不知道自己受了伤,问:“哪儿?” 裴珩抬手,便用拇指去摁住了谢瑾的唇角,轻轻摩挲起那一块暗红的血痂,然后探颈凑到他耳畔玩笑说:“证据确凿,你这嫌犯还想抵赖么?” 谢瑾面色始终清冷,耳又热了起来,不得已一把扣住了裴珩手腕,让他别再乱摸:“还请这位大人明鉴,小人的伤,与本案案情并无关联。” 裴珩听他顺着自己的话真充当起了“嫌犯”,竟一阵心痒难耐,气息陡然变得急促:“妖言蛊惑……本官又岂会听你的狡辩?” 他忍不住去偷偷吻了下他耳上的鹂鸟钉,见谢瑾没发觉自己的恶行,又得寸进尺,细嚼慢咽地伸出舌,去舔了舔鹂鸟宝石上沾着的血迹。 那几滴血本来就是遇刺时,自己留在谢瑾身上的,理应都要一一讨回来。裴珩心中还想了这么个借口。 谢瑾看不见裴珩此刻到底在做什么,只感受到他缭乱的气息如热浪,一阵阵地拂来。 他心绪不安,正要好奇地转过头去—— 两人目光相撞,唇不知怎么就碰在了一处。 他们愣了一下,立马先分开。 谢瑾有些无地自容,垂眸屏着气,攥着裴珩手腕的手无力一松,红潮却止不住的漫了上来。 裴珩望着他霎时失神,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那些莫名的情愫和欲望都要一并喷涌而出,不顾一切地重新咬了上去。 茶水倾翻,连手中的杯盏也拿不住了,沿着被子一路滚了下去——
第23章 碎瓷 交颈之语无人可察,但那清脆刺耳的杯盏碎裂之声,从外面听得是一清二楚。 天子之怒,足令闻者胆寒。 康怀寿听到这声瓷碎之声,眉头也是一紧:“里头还没审完么?” 一众宫人们低着头没敢吱声,谁也不知寝殿内是什么个情形,更不敢进去冲撞打扰。 破天荒的,司徒钊倒是笑脸安抚起康怀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康太师,您急也无用,审嫌犯嘛,就得慢慢的磨——” 他又朝宫人吆喝:“还不赶紧搬张椅子来,没瞧咱们太师的腿都站麻了!” 不一会儿,宫人真搬来了两条椅子,还端了两碗茶。 司徒钊惬意翘腿坐下,又笑着朝康怀寿做了个请的手势:“康太师,您怎么不坐啊。” 登时,殿内又传来一阵摔碗的尖鸣。 一想到谢瑾正在里头被裴珩如何刁难责问,康怀寿哪还坐得下? …… 与此同时,暧昧交缠的气息在殿内愈发浓烈。 谢瑾起初的身子还有些紧绷,可很快,就被裴珩汹涌的攻势吻得渐渐发软。 以至于裴珩忘情吮着他的唇珠,然后用舌间撬开他的唇齿,谢瑾也都无力应付抵抗——甚至他还不合时宜地吞咽云津,往下滑动喉结,宛如迎合之姿…… 谢瑾从小被宫廷礼教严苛规训,往日总是一副端肃正经的模样,想看他有任何规矩以外的神态动作,都十分不易。 所以哪怕肖想他湿了一根睫羽、气音重了一丝,在裴珩看来都已涩气得要命。 更罔论当下这般—— 裴珩的颈与他的颈紧密相贴,切身感受到了谢瑾那个吞咽的动作,犹如一剂催|情,立刻将裴珩的喘息声放大了几倍,益发肆无忌惮。 直到唇上的那块血痂又被咬破,新鲜的血液从唇角不断渗出,谢瑾才剥离出一丝冷静,狠心去掐了把裴珩肩上的伤。 “唔!” 裴珩拧眉吃痛,报复般地最后狠咬了一口,不得不放开了他。 “……你病糊涂了。”谢瑾竭力试图放慢语调,好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没那么急促。 他是弄臣,可以以身求全,可以容忍裴珩在自己身上泄愤撒气。 但他和裴珩之间,万不该有这样痴缠热烈的亲吻。 裴珩也是一怔,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混乱不堪中也生出一丝悔意和不甘,他怎么能失了智,迷了心窍。 而且偏偏是谢瑾,偏偏是他厌恶嫉妒了十年的人…… “朕,的确是糊涂了。”裴珩一时想不明白,喘着气,也说不出别的话。 可他一舔到唇边的血腥,原本就高涨的欲念一时克制不下,那种想要吞噬淹没谢瑾的冲动竟然还是如此真实。 他不愿承认,也无从欺瞒自己。 “那么……你好生休养。” 谢瑾目光闪烁回避,撂下这么一句,就从龙榻上落荒而逃。 殿前司的护卫又负责将他带离寝殿。 走出来时,谢瑾神色恍惚,比起进殿前,脚下都多了几分无力沉重之感。 “阿瑾,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差?”康怀寿见了他,不由一惊。 谢瑾忙稍低了头,眼神回避道:“许是,昨夜我在芸街与刺客交手时也受了殿伤,一夜没睡,又……” 康怀寿没听他说完,就难掩愤懑:“你这段时日在弄月阁,也常常受他这般折磨?!” 他想过谢瑾委身在弄月阁求全,日子定会难熬,可真亲眼见到了,还是止不住心疼,又追问道:“他方才在殿内,可是对你动用私刑了?” “倒也不是……”谢瑾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说:“老师安心,学生并无大碍。” 司徒钊在旁冷眼瞅着这对师生,幸灾乐祸了会儿,才抬脚走入殿内。 一见到裴珩,司徒钊也是一愣,不知为何,竟觉得裴珩也没比方才的谢瑾好到哪去。 “这群御医怎么办的事,皇上为何会弄成这般模样?” 裴珩肩上的伤口又渗出一大片血来,将原先缠裹的纱布都快浸透了。 司徒钊见地上四处散落的碎瓷片,恍然明白了什么,无奈笑侃:“动怒归动怒,皇上也须得顾及自己身子,何必为了不值当的人动手,闹这么大动静出来,到头来还把自己给伤着了。” “相父教训得是,”裴珩忍痛用帕子捂着肩头的伤,旋即迸出一声无奈的坏笑:“这不,没忍住。” “没忍住”这三个字他念得含糊又刻意,里头的深意,此时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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