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愣了一下:“让瑾殿下操办婚事……?” 裴珩嗤道:“朕这桩婚,多少他得担点责任。他如今是个闲人了,名义上又是朕的兄长,有什么不妥的么?” 王观听他这么说,反倒松了口气:“没、没有不妥,臣立即去办!” …… 谢瑾至少比裴珩要好说话得多,明事理,讲人情,也是个说一不二办实事的性子。所以王观得了旨意,下午就立刻去了弄月阁拜见。 “皇上,让我操办帝后大婚?”谢瑾坐在院中会客,微微挑眉。 “千真万确,万不敢欺瞒殿下,”王观快火烧眉毛了:“皇上前朝事忙无暇顾及,后宫眼下又没有能做主之人,还望殿下莫要推辞!” 谢瑾听到这,尴尬地握拳咳了下。 王观自知失言,于是越描越黑:“下官的意思并非指殿下乃后宫中人,只是——” “无妨,不必拘小节。” 谢瑾黯淡的眉眼轻垂,也没多推辞:“那我且先试试,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王观如抓到救命稻草:“多谢殿下!首当要紧的是定婚期,可皇上说中秋这天要赏月,又嫌八月初十太早了。” 谢瑾看了司天监列的日子,淡淡思索道:“现在筹备大婚,还剩两月。虽仓促了些,不过应也足够了,再早也确实不行。就定八月十五吧,皇上没有赏月的习惯,往年连中秋家宴他都常要缺席。” 王观犹豫为难:“可殿下,这个日子皇上刚否了,会不会……” 谢瑾从容笃定道:“不必听他的。否则他没有心仪的日子,婚期过了年底都定不下来。” 王观恍然大悟:“还是殿下了解皇上!” 谢瑾面上不见情绪,但他做事一向认真负责:“大婚中的讲究规矩甚多,但我不甚熟悉操办婚事,还得王尚书费心,多提点帮衬。除了这个,今日还有什么需议的吗?” “殿下客气了!”王观连连应和,笑着道:“有的有的,殿下请再帮忙看这个——” - 朝中近来事本就多,裴珩又为了“收心”,刻意只在长昭殿和陵阳殿之间走动,忙得脚不沾地。 可到头来一算,也才半个多月不见谢瑾。 是日早朝,吏部和兵部因秋闱改制之事争论不休,吵得裴珩头疼。他这两日心情本就烦闷至极,所以事还未议完,他便匆忙宣布退朝,径直回了陵阳殿想清静清静。 谁知他前脚踏入寝殿,就见一群宫人正张罗着布置。 通殿挂上了红色绸缎,铺了红毯,随处可见龙凤寓意的图案。连案桌上原本的青龙衔珠镇纸,都换成了龙凤呈祥的摆件。 裴珩觉得红得刺目,胸中顿时怒意难遏:“谁干的?!” 本来是大喜的事,宫人一下子不明所以。 但见龙颜大怒,他们慌乱之中忙停了下来跪着,不敢大口出气。 珠帘清脆一响,一人就从红色帷幔后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许久不见,裴珩有些恍惚,直到看他抬头时,心底的气莫名消解了大半:“……谁让你,来的?” “皇上命我操办大婚,如今婚期将近,礼部提议几处宫殿得先着手布置。” 谢瑾顿了下,暗吸了一口气:“皇上可还满意?” 裴珩只盯着他这个人看,背后的拳暗攥了下,冷冷挑剔道:“俗气。” 他转头就其他宫人呵斥:“滚出去!” 谢瑾早知这是件出苦力不讨好的活,也不恼,只说:“毕竟我是第一次替人操办婚事,若有不到之处,也只能请皇上将就了。” 裴珩走到他的面前,凑近问:“大婚或许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让朕怎么将就?” 谢瑾轻瞥他:“那皇上可以换人操办。” 裴珩牙尖的冷气灌入他的耳:“那可不行,你给捅的篓子,自然要你替朕先膈应膈应。” 谢瑾抿唇,不想再激他。 裴珩这才仔细打量起谢瑾为自己布置的婚房,虽用的都是大红,但不失雅致,颇有格调,与“俗”根本不沾边。 裴珩:“朕听王观说过,不是要做婚服么,怎么不找朕量尺寸?” 谢瑾:“不需要,司衣局有皇上的尺寸。” 裴珩皱眉不悦:“朕最近忙瘦了,皇兄没瞧出来?” 谢瑾这才掀起眼皮,看了裴珩一眼,好像他两侧脸颊是略微削瘦了些。 他愣了下,而后公事公办道:“嗯,那过会让司衣局的人来,重新为皇上量体吧。” 裴珩见他是这般冷漠的反应,胸中又没由来一阵不快,命令道:“你帮朕量。” 谢瑾面色清淡地回绝:“我不会量体裁衣,量了怕也不准。过会儿还得出宫,到鲁将军府中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鲁瑶昨日回来了。” 裴珩才不管那些,绕到他的身后咬牙重复道:“朕说,你、帮、朕、量。” 谢瑾如今对裴珩的气息很敏感,哪怕是一个气音,一个语调,都能立刻心领,知道他下一步意欲何为。 他抬肘往后—— 可裴珩这次有了防备,大掌先一步扣住他双手手腕,勾住双腿,趁他重心不稳之际,就借势将他整个人重重扔到了柔软的红帐龙榻上。 随后强攻而上,倾身撕咬,将猎物死死控制住,不给他一点动弹还手的机会。 两人平日势均力敌。 可谢瑾此刻已占了下风,就很难再挣扎反抗,只能嗔目看他:“裴珩!你收心收到哪去了?” 裴珩凶狠又委屈:“朕收心了啊——” 只是一见到他,就没收住。 功亏一篑。 他望着身下泛起潮红的谢瑾,气息愈急,早把什么大婚、什么收心通通抛到脑后,开始胡言乱语地哄骗:“皇兄自己费心思布置的,自己不先好好享受一番,不可惜么?” 这时外头传来了殿前司的通报:“皇上,宫外急报!” 裴珩暗骂了声,可没舍得放开谢瑾,单手轻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得更严实:“说!” “昨日吏部张出了此次秋闱的细则,今日就有人撕了,正领着众考生在考场前闹着要罢考——”
第45章 瑾哥 贡院大门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一帮人对着御赐的门匾辱骂砸打,激情愤慨,誓要为今年秋闱改制讨个说法。 贡院卫兵起初只在木栅栏后控制场面, 可考生渐多, 也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 两方就厮打起来。 哄乱不堪之际,一青年考生还拔了贡院门前的大旗,将之折断后摇旗大喊:“诸位同学,吾等寒窗苦读十数载, 从府试、乡试、会试一路到了建康来参加殿试, 谁不是受了父母乡亲嘱托, 耗尽家中资产,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有一朝博取功名, 用毕生所学报效国家!可如今还未开考, 朝廷就打算将我们之中近半人发派到军队中去,由那帮大字不识的军痞使唤!”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早知如此,还不如早些应召征兵去, 也好过读遍了圣贤书再受他们折辱!大雍重文百年, 何曾有过这等荒唐事!朝廷急功近利,要把便宜都让武将占了,我看干脆免了朝中文试, 直接全改武科好了!” 周围其他考生听言,一时也愤懑难忍:“是啊!简直是欺人太甚!” 裴珩与谢瑾正从贡院后门绕了进来, 登上明远楼二楼,就清楚看到了这一幕。 裴珩目光锐利,皱眉问:“带头闹事的这个人, 是什么来头?” 贡院官员忙答道:“回皇上,那考生名叫赵侗,是惠州一寒门小户出身,这是他第二次来建康参加秋闱了,其他也无什么特别之处。” “惠州?”谢瑾留了个心眼。 裴珩看他:“怎么了?” 谢瑾说:“没什么。只是想起朝中也有官员是惠州人,不过惠州文教兴盛,每年入仕新官员不少出自此地,应只是巧合。” 贡院的人又着急忙慌道:“皇上,这已闹了一个多时辰了,再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您看,可否先请殿前司帮着卫兵镇压,抓几个带头挑事的人进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再闹。” “不可,”谢瑾稳声阻拦道:“这帮考生敢公然在贡院闹,凭的是那句‘法不责众’。他们眼下怒气未平,容易冲动行事,再用武力强行镇压,只怕今年秋闱真办不成了。” “那、那……这如何是好!” 裴珩见多了各种乱子,此时有谢瑾在身旁,他反倒是不急了,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皇兄,这是你主张要推行的改制,可有主意了?” 谢瑾无奈一笑:“事发突然,也的确超乎了我的预料,所以暂时也没什么好主意。不过无论何时何地,真心以待,都不失为上上策。” 真心以待…… 裴珩失神一愣,见此刻谢瑾打算走到楼外的眺台,他忽一急,就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出去做什么?” 底下正闹着乱子,那帮考生都急了眼。 他若站到贡院的明远楼上,代表朝廷出面,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谢瑾垂眸望见他抓着自己的手,也稍愣了下,而后淡淡一笑:“皇上莫怕,我只是去说几句话而已。” “朕没……行吧。”裴珩也解释不好,面色不虞松开了手。 谢瑾便独身走到了二楼眺台的中间,凭栏立定后,面朝所有考生,先抱拳行了个礼,而后高声正色说:“在下谢瑾,奉皇上之命,特来向各位解答今年秋闱改制之举。” “谢瑾……哪个谢瑾?” “这世间还有哪个谢瑾,自然是大殿下谢瑾啊!” “是他啊……” 谢瑾在世人心中尚有信服力,于是考生纷纷先停了下来,抬头仰面去听他说话。 随即有人质疑:“昨日吏部不都说明白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无非就是想让进士随军入伍,让武将骑在我们头上。这不公平,朝廷若是不取消这一条,我们便决意罢考!” “对、对……罢考!” 谢瑾音色清淡柔和,却直入人心:“恳请诸位学士随军入伍,并非是持剑上阵杀敌,而是尽文官之职献言献策,为将军分忧出力。方才,在下听人说考科举、搏功名,是为了报效国家。如今大雍外患未平,中原未定,前线正是出力报国的第一阵营,诸位学士志向远大,又何须只蹈先人旧辙。新帝年轻,肯顶着压力改制为你们开辟新路,何不试着谋一番新前程!” 底下的骚动声渐渐小了,有人还低声就着他的话议论起来。 又有人支吾胆怯地问:“可我们是读书人,毕竟不会那些刀剑功夫,比不上那些将士勇猛,倘若……把命丢在了前线,那又算谁的?” 此话一出,边上就有人“嘁”他,嫌他丢读书人的脸面。 谢瑾从容一笑,道:“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我也怕死,哪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未必能做到次次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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