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同道:“但我允许你这么做,我同意了。这下总是君子所为了吧。” 顾朔发愁地捏眉心,“你上来。” 苏景同不知为什么顾朔要突然这样,但他们说的话是有些私密,不适合大庭广众下聊。苏景同慢慢爬下马,他骑得太快,且太匆忙没戴护具,大腿内侧已经磨破了,动起来生疼,只能慢慢行动。 顾朔眉头皱起来。 苏景同没注意,他慢吞吞又爬上马车,想往顾朔身边靠。 顾朔制止他的动作,让他和自己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你就坐这儿。” “哦。” 顾朔叫人散开,离马车远些,等侍从仆役们走到不远处,顾朔才回头看苏景同,“本王方才没听清,你说什么?你同意?你允许?” 苏景同最怕顾朔提问,他提问起来,太像先生,苏景同有种被抓包的错觉,悻悻道:“嗯。” 顾朔费解,“你觉得父皇找本王是为了做什么?” 苏景同不好意思,小声道:“让殿下跟我在一起,探听摄政王府的消息,能拿捏我最好,好要挟我爹。” 这不是挺聪明的么。 顾朔问:“那你为何同意?” 苏景同没好意思说,车内安静至极,苏景同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说话。” 苏景同心一横,闭上眼噼里啪啦道:“我是为了让殿下主动找我啊!你老躲着我!我能怎么办嘛!” 顾朔眉头微挑,“本王为什么躲着你,你不清楚原因吗?” 六皇子顾朔,能和摄政王世子苏景同在一起么? 路上随便找个小孩都知道不可能。 苏景同眼睛发红,眼泪噙在眼睛中,侧过头,不看顾朔,哽咽道:“那我就是喜欢,我控制不了。” “我也知道不应该,”苏景同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可我没办法,这种事情我控制不了。你从滨州回来以后就不理我,送你东西你不要,约你见面你不来,想跟你说两句话,你都离我远远的。我心里难受。我每天都在怀疑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对我这么狠心。” “没有讨厌你。”顾朔道。 苏景同抽抽鼻子,转过头来,眼睛红彤彤的,鼻尖也冒着红,他抽噎道:“那你喜欢我吗?” 顾朔沉默。 “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拒绝陛下的安排?利用敌人的儿子,顾虑有这么大吗?君子有德,君子还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 苏景同追着道:“殿下,知进退、明得失,你的审时度势就这么度的吗?” 顾朔避开苏景同的眼睛,跳开这个话题,“叫你上来,是有话要跟你说。” 苏景同竖起耳朵。 顾朔道:“你年纪小,刚春心萌动,情绪上头难自控,喜欢谁便想把一颗真心都捧给对方,”顾朔想起周文帝评价苏景同的那几句话浑身不舒服,“人心隔肚皮,若你喜欢的是旁的人,他真来你身边潜伏,你当如何?” 苏景同耳朵耷拉下去。 “你只道你聪明,想把人心拿捏在手中,自觉自己能防范,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阴沟里翻船不在少数,万一折进去怎么办?” 苏景同嘀咕:“要是别人,我不会这么做。” 顾朔不置可否,“再喜欢人,也要守住你的骄傲。你若太主动,再碰上不值当的小人,难免想借此看轻你、打压你,借着你的爱意肆意伤害你。” 苏景同问:“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嗯。” “没别的了?”苏景同眼巴巴问。 顾朔蹙眉:“刚教了你要冷静自持。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用心些。你摄政王世子的身份,想攀上你的人多如牛毛,他们擅长花言巧语,精通人性,对你会花数月甚至数年来研究,保证你喜欢,你得……” “够了!”苏景同打断他,刚刚停下的眼泪又漫出来,“我追出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 顾朔愣住。 “干嘛呀你,”苏景同委屈,“我骑马追了一天,你见到我就知道数落我。我有说我要对旁人也这样吗?你干嘛非要乱想。要不是你,旁人我看都不看一眼。你是金尊玉贵的皇子殿下,我难道不是摄政王世子吗?我难道天生就爱犯贱吗?你一字一句的……” 顾朔抿唇。 苏景同眼泪掉下来。 “对不起。”顾朔坐在苏景同身边,取出帕子轻柔地擦掉苏景同的眼泪,他放缓声音,温柔地解释道:“怪我,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景同扭过头不理他。 顾朔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伸手抱住苏景同,“我刚刚声音太大了?吓到你了?对不起。不是凶你。” 顾朔轻轻叹气:“我是担心。” 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苏景同会在未来遇到另一个喜欢的人,如果他也像现在这般真诚热烈,谁知是不是飞蛾扑火? 人心险恶,苏景同是众人眼中的肥羊。 他怎么能安心去新州,去一个看不见苏景同的地方? 苏景同抽抽鼻子,恶声恶气道:“殿下,你是我什么人,要你担心我?” “我有爹,有正卿,你是我的谁,你以什么立场担心我?”苏景同问。 顾朔语塞。 苏景同哼了一声,“我就要这样,我不仅对你这样,我还要对所有我喜欢的人这样,我就不改,我就倒贴,我就上赶着,我就犯贱……” 顾朔听不得“犯贱”这两个字,捂上他的嘴。 “呜呜呜呜——!”苏景同抗议。 顾朔道:“不许再说这两个字。” 苏景同从鼻腔喷出一口气——要你管。 顾朔松开手。 苏景同接着说,“殿下你如果不放心我,你就跟我在一起。你如果不跟我在一起,”苏景同微抬下巴:“你管我怎么做呢?” 顾朔沉默。 “又不说话。”苏景同无语,“殿下,成与不成你给我一句准话吧。你这样不上不下的,除了把我拖死在你身上,还有什么用呢?” 顾朔藏在袖中的手指捏紧,“不成。” 苏景同道:“我现在就去找个新人,掏心掏肺去!” 顾朔平静道:“本王会给摄政王写信,请他对你的事多上心,也会拜托正卿对你多加规劝。” 苏景同:??? 苏景同气笑了。 苏景同转身下车,滚滚滚,苏景同一眼都不想看见顾朔。 顾朔伸手扯住他衣袖,“本王送你回去。” 苏景同冷笑:“不劳殿下费心。” 顾朔不松手,态度坚决。 “松开。”苏景同生气。 “你大腿内侧不是磨破了么,逞什么强?”顾朔问。 苏景同为了尽快追上顾朔,带人全部轻骑快马,没带马车。回去还得骑马,又得摩擦伤口。顾朔这边有马车。 苏景同淡定地从腰间抽出匕首,把顾朔拽着的衣袖割掉,施施然跳下马车,留下一句“要你管”,既然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苏景同的事凭什么要听顾朔管? 苏景同翻身上马,吹了个口哨,跟他来的侍卫训练有素,集体上马,跟随在苏景同身后,苏景同扬起马鞭,一马当先,掉头回京。 “世子!”顾朔下车。 苏景同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再不回头。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不合时宜的人,不合时宜的情爱。 苏景同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从来只有别人捧着他的份,能放下身段几次对顾朔示好、千里迢迢从京城快马追来,已经耗尽他的自尊心,被人明里暗里拒绝多次,再追下去,那是真犯贱。 苏景同又不爱犯贱。 顾朔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何至于念念不忘。 以上潇洒,全是苏景同的脑补。 事实上一回京他就后悔了,顾朔回新州轻车简装,也不知东西带齐了没有,苏景同又差人不远万里送东西去新州。 顾朔上次禁足,苏景同去新州游玩的那几个月,他顺便见了见新州周围几个州的刺史,略谈了几次,这几个州的刺史提到西北边境隔壁邻居瓦剌最近有异动,那边的几个部落连年开战,今年出了个有本事的统领,将瓦剌各部落统一了。 苏景同自觉书读得不多,但瓦剌的情形略了解些。瓦剌由于水土原因,粮食不够吃,靠牛羊生活,往年各部落开战,战死者不计其数,人口持续减少,生产的食物紧紧巴巴够他们食用。现在统一了各部落,进入休养生息时期,食物未必够用。 苏景同在周围做了一番布置,又去了趟边境锦州,亲自了解了锦州的情况,制了一份地形图——比兵部的要详细精致。 苏景同将那份锦州地形图放在一副画卷中,画卷上绘着苏景同赏花,卷轴中空,苏景同将锦州地形图卷好塞进了卷轴中。 既然顾朔执意要去新州,那就干点活吧,看着点锦州,看着点边境。 苏景同不知道他爹和周文帝谁赢更好,也很难去做出抉择,但守边境是毫无疑问正确的路,无论周文帝和他爹谁赢,都应当做好保卫四方国境。 东西送到新州,顾朔只留下了画卷,其他全数退回。 苏景同无所谓,他就知道顾朔只会要锦州地形图,现在地形图藏在他的画像中,顾朔时不时就得看看他。 苏景同很满意。 苏景同千里追人无功而返又死皮赖脸送东西去新州被退回的事成了京里的笑话,王孙公子大多自尊自爱从容潇洒,像苏景同这般死缠烂打的属实丢脸。 不少文人墨客更是借题发挥,将顾朔和苏景同的故事编排成奸佞苏景同意图染指一身傲骨的顾朔,顾朔见不得奸佞行为,坚定与苏景同划清界限,甚至为了躲苏景同,远赴边疆。 一时间苏景同成了奸佞的指代。 左正卿很不喜欢这些词作,经常出来怒斥,他很快成了话本子中苏景同的朋党。 左正卿他爹气得厥过去,又上了一封请罪书。 远在新州的顾朔听闻,写了一首诗叫人传回京城,大意是夸赞苏景同单纯质朴,品德高尚,君子风骨。办这事的人将诗题在了最显眼的楼宇上,落款顾朔的字顾子政。 过往文人看到,嗤之以鼻——什么狗东西也敢冒充我们光风霁月的六殿下,必是苏景同那奸佞的诡计,当天晚上就被人涂黑。 这首诗也不曾传开。 苏景同差人把这首诗抄回来,他用顾朔的字体把这首诗抄了一遍,挂在房间,没事就对着傻乐。 苏季徵看到就生气,叫他摘了,苏景同充耳不闻,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苏景同我行我素,甭管顾朔收不收,隔三差五往新州寄信送东西。 今天说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做了梅花糕,清香鲜甜,你吃不到真遗憾,但是没关系,我派了厨子带着梅花去你那边,定要让你吃上梅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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