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言一愣:“……这是?” “安言,召砾这件事情还有些尾巴要清扫,大魏那边你暂时不用管了,我需要你去一趟梁宁,和我的‘接信人’见面,把这个亲手交给他。” 靖安言心脏猛地一空,封长念临行前唇角那抹意犹未尽又意味深长的微笑再度浮现在眼前。 “……王上,你也清楚我的情况。” 大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稍有不慎,一旦身份暴露,我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莫说这封信送不送得到,我连…… 勒乌图将手掌压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但是时过境迁,魏明帝都死了,梁宁又是边境,从来不参与南疆这边的争端,难道还真的人手一份你的画像,每日每夜都防着你的出现吗?” 靖安言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熟悉啊,大魏里面的规矩,你最熟悉了,若是让别人去,只怕不出三天就会因为不熟悉那边的风土人情而露馅,派你去,最为合适不过了。” 勒乌图敛了些笑容:“安言,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去了吧,这可比杀召砾简单多了,还是说,你真的觉得圣酋之位没落在自己身上,心里还有不甘?” 靖安言:“……” 话都说到这份上,勒乌图已经是铁了心让他走这一遭了,再多的反驳与疑问没有用,勒乌图又是个那么多疑的人。 靖安言心底叹息,将信折进怀里:“接信人是谁?” “你去了便知,我已然打点好一切,不必担心,只要你出现,自然有人会来告知你,他就是‘接信人’。”勒乌图满意地笑了,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成了,大祭司的位置,就是你的。” 靖安言瞳孔猛地一缩。 “左右夷靡殊年事已高,南疆想要干大事,必得换一批新鲜血液,年轻、有为,而且……这怎么不算一种,物归原主呢?” 物归原主。 好一句物归原主。 靖安言回过神来时,夷月终于吃饱了饭,正心满意足地瘫在圈椅上喝茶水,嘶溜溜的。 她也换了一副大魏装扮,南疆衣服多修身,大魏衣服则灵动飘逸很多,夷月拆了发辫,梳了发髻,换了一身浅粉色的裙装,看起来倒真像是哪家小姐出来游玩。 唯一一个不大相符的是那条小银蛇,悄悄地缠在了她手腕上,走动间露出只当是银镯,不见上头那丝丝吐露着的蛇信子。 还有她那四仰八叉的坐姿,靖安言实在没看下去,伸手拍了一下:“你好好坐着。” “哦哦,忘了忘了,还以为穿的裤子呢。”夷月坐直了身体,方才她刚换衣服时看也没看随便就坐了,裙子像一朵盛开的花瓣,“干爹,你之前在大……咳,在长安时,也穿得和现在一样吗?这料子好舒服啊。” “差不多,不过我那时候不带束腕,现在不带不行。”靖安言伸手给她倒茶,“而且已经入秋了,梁宁入秋比长安快,原来这个时节我还穿个单衣瞎跑。” 结果第一天到这儿,靖安言险些被风吹透,心里默默感慨一句果然这个身体状况和十年前比不了了,然后老老实实多裹上了一层衣服。 吃饱喝足,靖安言交了钱,继续出发了。 梁宁秋季多雨,靖安言持着一把伞和夷月并肩而行,其实他也不知该去何处,勒乌图给的线索着实很渺茫,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夷月瞎逛,但好在夷月第一次来大魏,看什么都极其有兴趣,所以也不算无聊。 雨水滴滴答答敲在伞面上,模糊了周遭景象,却频频让靖安言出神。 这些日子,夷月蹦蹦跳跳去看摊子的时候,他总能幻视十年前的秋长若,身边一般叽叽喳喳还有一串师兄,七嘴八舌讨论要买什么的时候,总有一双眼睛会在纷扰中回头,看他一眼。 那双眼睛,看着敌人的时候如同捕猎的鹰,而落在他眼底就是柔情的雾,被春风一吹,托举整个人都飘飘欲仙。 ……又想起封长念了。 靖安言掐了掐眉心,不自觉蹙了蹙眉,连雨声都吵嚷起来。 封长念也在梁宁,他到底是怎么算出来勒乌图会派自己来西域的,那句“先走一步”比靖安言怀里揣着的信还让人惴惴不安。 “闪开——!!!” 一道惊雷似的吼声在长街上炸开,马蹄声迭起,踩着水坑轰然而落,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夷月正出神地挑选簪子,闻声时已经来不及了,高高扬起的马蹄映着背光的身影,在她眼里垒成了一座难以喘息的山。 “阿月——!” 说时迟那时快,靖安言扔了伞,身影如同游龙一般蹿了过去,一把扶住夷月的双肩往旁边一摔,擦身而过间,卖簪子的小贩一把扬了摊位,从桌下抽出一把雪亮的长刀。 刀光晃得街上众人纷纷逃窜,靖安言扶着夷月平稳站定,只见雪白的骏马上,一人单手勒住缰绳,另一只手中长.枪飞舞,扫起猎猎罡风,带着十足杀招撞向那小贩的刀锋。 “咣”地一声,刀锋被一分为二,崩裂的刀片险些刺伤夷月的手,她连忙一躲,浅浅惊呼了一声:“哇……” 马上的是一名女子,穿着鹅黄色的短打,梳高马尾,面庞英气十足又魅力十足,只是眼角眉梢间总让靖安言有那么几分的熟稔。 想到了什么一般,靖安言眼神极快地一暗,不由分说地一把架起夷月,当机立断就要走。 可那小贩见大势已去,夷月身影又近在眼前,立刻抛下那马上之人,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去抢夷月的身影。 余光里看到那只脏手已经快要碰到夷月的肩膀,靖安言一掌推开她,反身一把攥住那小贩的手腕,小贩见一击不成,又要再刺,而马上那名姑娘这时杀到,长.枪挥舞得铿锵有力,直直把小贩逼到退无可退。 不对劲。 方才这姑娘长.枪扫出时,大街上原本一些闲逛的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只有一些同样摆摊的小贩在,而眼下,他们也同样从摊位下面抽出武器,趁着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渐渐围了上来。 靖安言护着夷月慢慢后退,四下环顾,刚才动手的那一刻已经失了最后逃离的机会,他们和那姑娘一同被围堵了起来。 夷月手伸进广袖中,低声道:“干爹,要不……” 靖安言手一翻,压住了阿银的小三角头。 这里不能动用蛊术,夷月从未学过冷兵器,在这里动手要么暴露要么死。 而他自己……靖安言下意识动了动右手手腕,眼下只有一把小短刀,虽然腕力可以承受,但实在是不知道能不能同时拼杀这么多人。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靖安言暗自腹诽,他还要拉着夷月隐藏踪迹,实在不想刚来没几天就和西军都督府牵扯到一起,眼下最好的还是当个无辜的路人百姓。 雨水已经将几人淋了个透彻,那姑娘将小贩一枪抡出,转过头来时雨水顺着额发滴落,看见了几个人凶恶的面相。 “哟,蝎子还挺多。” 她一抿唇,持着长.枪就冲了上去。 “干爹……!?” 靖安言把夷月安顿在角落里,从怀中掏出那把短匕也跟着扑了上去。 他到底还是不能看着那姑娘一个人上阵杀敌,还有一些令人微妙的事情是,那姑娘持枪回身的时候,实在有点像他方才心头一念、闪过的那张面庞。 对方人太多了,雨水又大,长.枪淋了雨多少有些吃力,在那姑娘回身避之不及的那一瞬,一把刀精准地捅进了小贩的后心。 短匕拔出,溅了他半面血,靖安言眼睛都未眨,忽略了那姑娘惊讶的神色,背对背和她靠在一起。 “速战速决吧。”靖安言嗓音微哑,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激动和雀跃,“……不知道这帮人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一群杀不干净的沙蝎子。”那姑娘短促地笑了声,带着嘲讽,“谢了大哥,这波杀完我请你喝酒。” “一会儿再说吧!” 靖安言与那姑娘同时蹿出,敌方有七八个人,纵然本领不如他们,但分到两个人身上却是令人不敢放松警惕的战力,靖安言右手本就有伤,经不起久耗。 雨越下越大,黏在身上像是有无数人在攀扯自己的衣裳,靖安言在冷兵器上的攻势本就以轻快见长,如今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均不占,真是倒霉。 他一脚踹开一个小贩,握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短匕回身猛刺时,夷月的叫声拔地而起:“干爹小心后面!!” 后面!? 短短的一瞬拉得无比漫长,靖安言右手将短匕送进一人胸膛,仓促间回过头去望,身后不知从哪里蹿过来的小贩举起长刀,对着他的肩膀就要砍下来!! 躲避来不及了,他的手腕被濒死的人紧紧绞住,想让那姑娘伸出援手也来不及,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夷月翻转手腕,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阿银吐露出来的毒牙…… 真的只有暴露一条路吗? 靖安言眼神蓦地一变。 就在这时,街边酒楼的二楼窗户轰然碎裂,一把剑裹挟风雨而来,正中靖安言身后那人的脖颈,刹那间一片血污。 封长念从二楼翻窗而下,带着一身未曾褪尽的寒,雨水将他的额发打湿,勾勒出凌乱着忙的心神。 他收回墨痕剑,手起剑落砍断了绞着靖安言的那双手,一把将人扯进自己怀里。 封长念一手揽着人一手持着剑:“不怕死的就再来试试。”
第32章 阿言【倒v结束】 夷月立刻把蹿出去一半的阿银拽了回来, 欣喜地朗声叫道:“封哥!!” 手持长.枪的姑娘闻声一愣,讶异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封长念,结果险些被身后小贩一刀砍中, 幸好她听觉极其敏锐, 当即曲肘一撞, 直接将人撞飞出去。 长.枪迅速调转枪头,干脆利落地捅进心口,那姑娘一甩马尾:“都是沙蝎子, 一个不能留!” 像是什么暗号一般, 靖安言明显感觉到揽着自己的人微微一僵,下一刻就把自己推向了夷月那边, 然后手持墨痕剑,和那姑娘一起对着那几个落荒而逃的小贩追了过去。 夷月眨眨眼:“……他们在说什么?封哥听懂了?” 靖安言收了短匕,耳畔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封长念因剧烈动作而急促的呼吸,轻柔的风,就拂过他脆弱的耳根。 他望着那两个背影定了定神,思忖道:“嗯,可能是刻在骨子里的……家规家训吧。” 家规家训??? “相比之下, 我在想的是, 我们要不要走。”靖安言嘴上那么说着,但脚下已经开始往角落里悄悄挪动,“趁着他们去追人,现在就走。” 夷月脸色露出一些微妙的尴尬:“……不至于吧,封哥能找到你第一次肯定能找到你第二次,你躲他没有用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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