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 梁有朋喊了一声,而后又低低道:“你莫忘了,十二年来,你已是我的同谋。” 李阿萝浑身一颤,陡然僵住了。 他道:“若不是你,温阳也不会一直蒙在鼓里,若不是你,那天晚上,我也不会知道他要去找关东三堂寻仇。” 李阿萝恨恨道:“是你骗了我!我以为那是他——” “哦?是吗?”梁有朋道,“可是你的酒量一向不赖,怎么会轻易把我认成他?” 李阿萝面上已有痛苦之色,梁有朋道:“那天晚上,你其实很清楚,也很快活。” “梁有朋你个伪君子,小人!八大剑派有你一日,必将永无宁日!” 李阿萝一掌挥出,却被梁有朋擒住双手,摁在案边,他道:“你看你,现在在我手下,连一招也走不过了。” “你——!” “你是恨我,恨透了我,可是苏京不一样,她和镜湖派都还需要我,八大剑派也离不开我。” 李阿萝一下子泄了气,只一对眸子还怀揣着一点软弱的恨意。 “你总是说温阳,说霍东阁,可是温阳早就背弃了八大剑派,若不是我,大重山至今还被霍家一堆老朽把持,他们尸位素餐,只顾自己快活,又何曾想过底下人死活?阿萝,有我一日,大重山派便会更盛一日,如今华山没了季云亭,顾影空为了收服人心、重整旗鼓已是自顾不暇,崆峒名为一派,实则已分裂为三派,青城、云门一向不入世,不为世事,还有你所爱的温阳曾经所在的师门小重山,他们这一代师门四人,已没了一个凌若英,又去了一个温阳,水佩青一心问道武学,张夜已是独木难支……你瞧一瞧,如今八大剑派里,除了我大重山,还有谁会和你师姐协作,还有谁会帮助你的师门?” 梁有朋这一番话,恍若一记重锤,敲得李阿萝支离破碎,再也攒不起来一点力气,仇恨也已变得空洞乏味,她仰着头,脸色苍白地软在梁有朋怀里,仿佛已失了魂魄,头上的玉簪也蓦地坠地,瞬间便断成两截。 梁有朋抱着她,轻轻哄道:“你看,你还是记得我,我也记得你。” 李阿萝浑身战栗不已,她骤然发出一道呜咽,哭道:“滚,你滚……” 她似乎想要挣脱,却又愈加瘫软,梁有朋道:“我知道你对温阳余情未了,我已派人打听过,他已许久没有再往侯府上招别的女人了,他早就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也早就到了该定下来的时候,他虽然在男女之事上一向荒唐,却一直很看重亲情,若是他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他一定会和你重归于好……” 李阿萝颤了一颤,抖着嘴唇,道:“你是说,莫辞……” “不错。” “你无耻——!” 李阿萝大叫一声,终于挣开了梁有朋,她跌在地上,泪水滚滚而落。
第70章 “哎, 你说,咱们掌门跟镜湖那位是什么关系啊?” “还能有什么关系?你是不知道,当年掌门跟掌门夫人好上之前, 本来跟那位是一对。” “啊?可是那位不是跟不夜侯有一腿吗?” “那却是后来的事了, 她在跟咱们掌门分手之后一直郁郁寡欢, 是不夜侯安慰她、逗她开心,她这才喜欢上不夜侯的,那时候不夜侯却还跟她师姐, 也就是苏掌门在一起……” “……他们这些人可真是乱成一团了。” 东园门口,两个侍女坐在廊边闲谈, 一人眉飞色舞, 道:“可不是么,八大剑派之中, 大重山、小重山、镜湖三派挨得近, 彼此多有往来, 门下弟子结为姻亲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咱们掌门这一代啊, 真是——” “真是什么?” “那当然——”那人一回头, 却见霍璇儿娇容之下已泛起怒色,登时吓得不敢说话了。 霍璇儿道:“梁有朋是不是去找李阿萝了?” “夫,夫人,这……” 那人不敢回答, 霍璇儿却已得到了答案,她冷笑一声,道:“好哇,好你个梁有朋!” 她蓦地转身,两人面面相觑, 下一刻,却见霍璇儿从房中取出一把长剑,正是梁有朋素日佩剑“独步”。 “夫人息怒啊!”方才那侍女赶忙上前几步抱住她,道,“夫人何必动怒?这次,这次镜湖是有要事来访,掌门只不过是去商讨正事罢了。” “呵,他姓梁的有正事不去找苏京,却去找李阿萝这个不管事的?”霍璇儿道,“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念主仆情分,连你一道砍了!” 侍女浑身一哆嗦,便不敢再劝,眼睁睁看着霍璇儿如一道旋风一样走远了。 一路行来,众多侍从弟子见她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纷纷退避三舍、如鸟兽散。 霍璇儿一声怒喝:“姓梁的,你出来!” 李莫辞见状赶了过来,道:“您便是霍夫人?” 霍璇儿打量他一眼,道:“你是……李莫辞?” “正是,夫人有什么事吗?” 霍璇儿见到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只道:“我不跟你一个孩子计较,你娘呢?叫她和梁有朋给我出来。” 李莫辞见她言辞不善,脸色顿时一变,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见梁月轩已气喘吁吁跑来,道:“娘,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不要妄动兵刃。” 霍璇儿怒气更盛,道:“她李阿萝都跑到我的地盘上挑衅来了,还要怎么好好说!?” “霍夫人,我看你是长辈才礼让你三分,你怎可这般说我母亲?” 霍璇儿已气昏了头,也不管不顾起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李阿萝敢做,还怕人说吗?还有你,你可知道你父亲是——” 李莫辞被她戳中痛处,喝道:“住嘴!” 他一拳挥出,霍璇儿正在气头上,一时防备不及,却是梁月轩与他对了一掌,又退了三步。 “月轩!” 梁月轩摇摇头,道:“娘,我没事。” 李莫辞讽道:“原来是梁师兄,怎么一年过去,梁师兄的手上功夫不进反退了?” 梁月轩顿了顿,道:“八大剑派,自然以修习剑法为先……” “哼,是吗,那倒要看看梁师兄的璇玑能否胜得了我的忘忧了。” 李莫辞剑指梁月轩,梁月轩道:“我本该奉陪,只是我明日还有一场比试,何况事有轻重缓急,今天还有你我父辈——” “别婆婆妈妈的!”李莫辞哼道,“怎么你岁数大了,却变得一个懦夫孬种了?” 他正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动手,却被一人握住了手腕动弹不得,众人抬头一看,竟是梁有朋。 “梁师伯?”李莫辞面上有一点惊讶,他挣了挣,却一时挣不开梁有朋的桎梏,脉门更忽有一点隐隐作痛,几乎握不住剑了。 “好,梁有朋,你来得正好!”霍璇儿怒极反笑,道,“怎么,你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 梁有朋皱了皱眉,道:“两个孩子还在,你好歹注意言辞。” “我说的不对吗?”霍璇儿道,“都要入夜了,你来找李阿萝,难道还是商议什么江湖大计吗?” “梁掌门的确是来找我商议荒村魔人一事。” 霍璇儿一怔,却见苏京施然而至,沉声道:“梁掌门,你总可放开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了吧。” 梁有朋略笑笑,道:“便依苏掌门的。” 霍璇儿吃惊道:“怎么是苏京?” 梁有朋道:“不是她,那还能是谁?” “可是我听说……” “你听见的,也不一定正确。” 霍璇儿仍旧惊疑不定,梁有朋道:“月轩,送你母亲回去。” “……是,父亲。” 待几人离去,苏京与梁有朋迎面而立,冷冷笑了,道:“梁掌门果然好手段。” 梁有朋道:“还要多谢苏掌门配合演了这一出戏。” “我只希望梁掌门日后莫要再来打扰我师妹,也莫要再踏入我镜湖一步。” 梁有朋脸色微微变了,道:“苏掌门,你我合力,不怕大事不成。” “大事?什么大事?”苏京轻笑一声,道,“追名逐利,我没有兴趣,至于论剑魁首,是我的,我自然不会放手,不是我的,我也会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绝不做小人行径!” 梁有朋脸色阴沉,道:“苏京,你——” “梁掌门与我相交十数年,想必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脾性。”苏京盯着他,道,“只是我却不知道,梁掌门竟为了登上掌门之位攀龙附凤,贪慕荣华,还一再抛弃、伤害我的师妹!” 梁有朋目光一闪,脸色竟忽然缓和下来,他看着苏京,慢慢道:“……当初的确是我对不住阿萝,只是苏掌门,还望你以门派大事为重,不要被这些小事牵绊脚步。” “你怎么还敢唤她的名字?”苏京道,“小事,什么是小事,什么又是大事?我只知道阿萝是我师妹,是镜湖的人,我镜湖门下每一个人的事,都绝不是什么小事!” “苏掌门,你如此执拗,又如何光复镜湖?” “怎么,梁掌门对我师妹动手不够,还要来与我动手?”苏京道,“梁掌门不要忘了,上一届论剑,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梁有朋神色变幻不定,苏京拂袖道:“荒村一事了,你我还是少见面为妙。恕苏京无礼,不远送了!” 入夜,万家无声,一轮明月投入流水怀中,水月溶溶,影映壁上。 梁月轩好容易安抚了母亲入睡,心事却已重重,他浑浑噩噩、不知不觉中,便行至这一条沧浪长廊。 “……梁师兄?” 梁月轩抬头一看,却见对面竟是洛蘅,他站了起来,二人两两相望,一时形神俱灭,只有一对影子被水月不断切割缝合。 他顿了顿,道:“洛师妹。” 洛蘅道:“梁师兄……也睡不着吗?” 梁月轩点了点头,又抬头望向一方月空,道:“今日的月色,似乎淡了许多……” 洛蘅与他一同仰望,道:“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来难全。” 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也不知这般并肩站了多久,倏忽一瞬,雨打寒潭,往昔花草都在风来雨往之中挣扎飘摇,浮萍半生。 落花被雨打风吹去,水上乱珠迸飞,如连机弩箭,天幕阴沉着脸,只余一线捉摸不定的目光, “师妹,你靠这边来……” 梁月轩一见之下,竟有一点怔愣,更有一点脸红。 洛蘅的衣衫已有一点湿,夜雨之中,她的脸色越发皎白,而乌发愈浓了。 “怎么了?师兄?” 洛蘅却瞧不见自己模样,也瞧不见他的目光。 雨丝斜斜飞去,灯影乱晃,两人跑进一处空落落的厢房,梁月轩翻箱倒柜,找出一盏灯笼,点燃一支灯油,一室顿时亮堂起来。 洛蘅四处转了转,又转到屏风背后,蓦然惊喜:“梁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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