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梧枝也有些着急了,“可公子,陛下也不仅仅是陛下。人人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也是晋王殿下的父亲呀。” “那我呢?所以,我就成了人家用来扮演父子情深的物件了吗?” 郦羽苦苦地望向梧枝。 虽然他知道自己无法在他这里找到答案。 梧枝却道:“公子,我娘在世时就常说,人这一辈子很快就糊弄过去了,其实跟谁过都是过。她以前是勾栏的花魁,有很多贵人想替她赎身,许她做高门贵妾。她都看不上,反倒喜欢我爹这样的。我爹清高,有志向,是真心对她好。她用自己前半辈子的积蓄给自己赎了身,跟着我爹跑了。后来呢……我爹失手打死她的时候,她还在唱她当花魁时唱的歌呢。但是公子,你不一样,现在要嫁的可是晋王殿下。你是正妃,来日……还可能是当朝凤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这份殊荣,可是如今全云京城的贵女贵子们都羡慕不来的。” 梧枝说得极其诚恳,但郦羽仿佛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稀罕那些!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以后要跟姜忱那样恶心的人同床共枕……我恨不得一头撞死!” 郦羽是真的能做出来这种事,梧枝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拉住他。他正准备再劝几句,无论如何也要把郦羽拉回家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公子!别叫了!有人来了!” 郦羽莫名其妙,“有人来就有人来,我又没做亏心事,干吗……唔!”
第36章 欺君之罪? 他话到一半, 梧枝已经一手紧紧捂着他的嘴,把他拖进了灌木丛中。 梧枝紧张地用手指按住他的唇,示意他不要说话。 郦羽此时也听见了, 不但有脚步声,还有马蹄声……听起来至少是一大队人马。以及一些异常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拖拽的声音。 但梧枝抱着他的脑袋,他没办法伸头向外看情况。 “你们怎么办的事?一群废物!” 他们停在离郦羽几步之外的大道,有人上来就是一顿臭骂。 那是个极为年轻的声音, “那何亮是他最心疼的外侄。你们想要银子, 扣下他, 找他要多少他都会给的。偏偏杀了他干什么?” ……何亮就是前些日子去了西戎率军出征, 被俘后又被砍了脑袋导致皇帝大怒的那个宣阳侯。 郦羽忽然觉得那声音有几分耳熟。 只听又接着响起一粗犷豪迈的男声, 口音极重, 说着蹩脚的京城官话。 “哈哈, 小皇子啊,你莫生气, 我们这想的也都是助你登基呢。不对……我听说, 你现在是封了什么晋王, 不是什么小皇子咯!” 郦羽和梧枝都不自觉地相互瞪大眼睛,他还差点就叫出来, 多亏一直捂着他的嘴拼命摇头示意。 “废话少说,我…本王要的东西呢?” “哎,都在这呢。” 接着是那像是箱子一样的东西被拖了过来。 “就这点?” “就这么多, 也够你把整个京城闹得天翻地覆了。” “……好吧。” 口音重的男人却叫了声“且慢”。 “我要的舆图呢?” “放心, 就在我手上, 少不了你的。以防万一,你得让你手下的人帮我把这些东西放到这张纸上写的地点。等放妥了,我自然会把舆图双手奉上。” “你想赖账?” “怎么会呢?我堂堂大云晋王爷, 不是那种奸猾小人之辈。反正引子还在你们手上,若我真没交出舆图,这些货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过在那之前……” 郦羽浑身都是冷汗,梧枝也一样,他的掌心黏糊糊的。 “你们得自己想办法把这些偷听的老鼠给解决了。” 梧枝反应比他快,在一支箭“嗖”地射过来之前,梧枝已经抱着郦羽躲开了。箭矢将将好擦过郦羽的头顶。 “公子快……” 可梧枝还没说完,紧挨着的另一支箭笔直地射穿了他的头颅,鲜血喷了郦羽一脸。 “逃……” 郦羽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在他眼前被射穿头颅的梧枝,与白天那只死去的鹿一模一样。 他拼死拼活,用尽全身气力一边躲着身后的箭矢一边在林中逃命。地上的石子硌得他生疼,还划破了他的脚掌。他摔倒了好几次,每次都立马咬着牙爬起来继续逃。 郦羽不知自己要逃向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前方会遇到什么。此时夜幕彻底降临,只剩头顶那一点微弱的星光。 梧枝、梧枝…… 但他的命是梧枝换回来的! 他不能被抓住,不能死在这里! 也多亏了现在天暗了下来,追着自己的箭矢也越来越少。那群人又举着火把,郦羽想自己只要躲开亮光就好,他们总不会追自己一整…… “啊!” 他没想到自己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空。 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 郦羽感觉有什么东西黏黏糊糊地缠在自己身上,他微微睁眼,发现居然是姜忱的脸。 姜忱还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郦羽只觉得自己的脸好热好热。 “怎么了?”姜忱冲他微笑,“你我都是真正的夫妻了,脸怎么还能这么红?” “我……” 他凑上来就要吻他,他不禁又闭上眼睛。 可当离得这么近也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时,郦羽猛然再次睁眼,发现姜忱那张脸居然开始吐着像蛇一样的信子! “啊啊啊啊啊!” 郦羽吓得哇哇大叫,等他稍稍冷静下来,他才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姜忱,也没有蛇。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是无数的蔓藤。 也正是这些蔓藤救了他一命。而他竟在这悬崖峭壁之上整整昏睡了一晚。 东方的天已经微微泛着白了。 其实郦羽离地面并没有太远,不过他怕高,只望了一眼还是使得他面如土色。好在蔓藤缠得很结实,他挣扎了两下也纹丝不动。不远处还能看得见云渡江,但是看不见京城的影子,他不知自己是怎么逃到这边的。 郦羽又看向了头顶,发现上面离自己也很远很远。 ……为了活命,他只好咬紧牙关,抓着蔓藤,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祖父以前跟他讲过采药人的故事,说那些人就和在陛下身边当差一样,都是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做事的。 只爬了没几步,郦羽就气喘吁吁。 他身上还是那套单薄的里衣,山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几番下来,郦羽对四肢的感应已经十分薄弱了。 他很累,而且又饿又渴。只想倒头睡过去,但他也知道自己若就这样睡了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直至阳光四起时,身上才多了一丝暖意。可郦羽又被晒得越来越渴了。每当自己想放弃时,他就在脑海里拼命想着梧枝的脸,祖父的脸…还有…… 他第一次有点不敢去想他。 郦羽最后向上望了望,依旧见不到终点。 这些扎根在石头缝里的藤蔓也就到此为止了。 就在他双臂完全脱力,再也没办法阻止他下坠时,头顶突然传来人声。 “小羽……?” 他看了他刚刚不敢去想的脸。 郦羽以为自己这是要死了,所以出现了幻觉,还冲他咧嘴笑了笑。 “六殿下,你好啊……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往下跳,你肯定会接住我的,对吧?” “你在胡说什么啊!郦羽!快把手给我!” 直到对方一声大吼,郦羽这才如梦初醒。他怔怔地望着上面那张脸,发现确确实实是姜慎后,心里那根弦终于绷不住了,号啕大哭起来。 “姜慎、姜慎!” 他哭着叫他的名字。 姜慎却见他抓着藤蔓摇摇欲坠,难得冲他骂骂咧咧了一次,“要哭就上来哭!没多远的,现在赶紧把手给我!” 郦羽一边抽噎着,一边向上有气无力地划了下胳膊,却只碰到了姜慎的指尖。 “……我爬不动了。” “你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郦羽还在底下泣不成声道:“阿慎,是我不好…我不该辜负你的……” “你能不能上来再说这些?” 姜慎实在看不下去了,竟自己抓着峭壁边缘慢慢爬了下来,来到郦羽的身侧。 “你抓紧我,我托……” 他话还没说完,郦羽已经搂着他脖子靠过来了。要不是左手抓的这块岩石够深够结实,他差点就被他撞掉了下去。 二人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终于来到地面时,姜慎背着他,找了棵阴凉的大树靠了下来,郦羽发现阿花居然也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郦羽觉得自己手脚应该已经废了。他无力地倒在同样躺着一动不动的姜慎的胸口,用一侧耳朵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 听了半天,他望着还在喘着大气的姜慎。 郦羽这才有所警觉,立刻起身向后退了两步,“你不是来杀我的?” 姜慎艰难地滚动着喉结,“……我要是想杀你,刚刚早就一脚把你踹下去了。”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离开猎场时,见你马车还停在那边,就知道你还没有走。阿花却有些躁动不安,一直想往林子里跑。她是最喜欢你的,一定是你的气味留在那边。她不肯走,我只好跟着她进了林子。” 姜慎从怀中摸出一块绣着鸳鸯的锦帕。 “最开始就是这玩意,然后就见你那小侍倒在地上,他脑袋中了一箭,已经……没救了。我就知道你也一定遇了险。还好有阿花,是她带我找到……” 一想到梧枝,还不等他话说完,郦羽的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他扑进姜慎怀中,把脸埋进姜慎的脖颈里。 姜慎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幸好现在是荒郊野岭。 他无奈道:“小羽,我知道你伤心。你现在这样哭可以,但日后进了晋王府,做了王妃,可就不能在他人面前这样哭了。明白吗?” 但郦羽这次的哭和先前又完全不同,他哭得悄无声息,只剩身体时不时抽泣一下。 良久,他才抬起脸。 “……我不嫁。” “什么?” “我不要当什么王妃,我不要嫁给姜忱。” 喊了快十年的人怎么会突然转性?姜慎听了他这话,更加严肃起来。 他抱着郦羽缓缓起身。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是谁要杀你?” 郦羽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经历说了一遍。 “你说……姜忱跟外族人勾结?” 郦羽点点头,“除了他,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晋王吗?除非……” “除非有人假扮他。” 姜慎接过郦羽的话。 “不过他昨晚的确……怪怪的。准备回去见,我见他跟一个不认识的宫人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突然就不见了。他也是,他的车还在猎场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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