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温克行背弃当年许母亲的诺言,母亲不认背信弃义的人为夫,便提出和离,要带着我离开。” “温克行自不愿放母亲走,母亲和他争执下动了胎气,为了养胎,无奈按下和离的心,只等着我出生后再带着我走。” “只是我出生后,在她再提出要离开时,温克行将我们囚禁在东院,不得而出。明面上说着阿娘身子差,要找医师养养,承诺阿娘她身子好后便和离。背地里却对每日送来的汤药做了手脚。” 温雁说着又想起最初从秋然那里听到这些事时的茫然来,秋然死后他似乎就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他道:“慢性毒药蚕食着阿娘,等到阿娘身子越来越差,她才惊觉药被动了手脚。温克行想要她死。” “听到这里,王爷想来还是觉得我和阿娘也不该有什么很大的感情纠葛来。” 温雁笑笑,“可是最后那些知道自己离不开也活不久的日子里,阿娘用自己的力量给我留下了很多东西。” “我的名、字,包括我的命,皆来自于她。那些小衣,还有她嫁给父亲时娘家给的嫁妆,她所有的金银,凡是觉得对我有用的,她都留给了我。还有一封封的书信。” 温雁抬手,两只手指比了段距离:“有这么厚。从我一岁开始,一直写到七十岁,是阿娘写给我的每一年的生辰礼。” “秋姑姑在的时候,每年生辰我都能从她口中听到母亲的信。后来秋姑姑走了后,阿娘的信件被她全交给了我。她临终前对我说,这些信件本该一年看一封的,但若是实在难捱,觉得难以活下去的话,那便提前看看吧,阿娘是绝对不会怪我提前看了的。” “我便提前看了。”温雁说着说着便又有些想笑,他忆起当时的日子,该是痛的,此刻那点情绪却淡了很多,大概他也在释怀了。 “一天看一封,看到最后一封时,我看到了母亲在最尾写的几段小字。” 柳芊然是南方大商之女,父母恩爱,一个妾室都没有,她又是独女,自小便受尽宠爱,亦在父母的影响下对未来的伴侣有着很大的期许。 她知书达理,又性子俏皮。那年父亲要北上京城扩张商铺,她觉着有趣便跟了上去,同在京城的温克行一眼倾心,很快便谈了情。 只是定梁帝时期,最看不得官商通婚之事,她的父亲还是南方大商,便更嫁不得了。可她信了温克行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所以便是闹绝食、和家里断了联系,最后甚至自愿族谱都不上,都为嫁给他为妻。 偏生温克行是个怯懦的,也是变心快的。他爱的是俏皮温婉的女人,不是为了和他成婚发疯闹绝食的疯子,所以成婚没多久,他便变了心。 新进来的妾室许烟雨在她怀孕之时常来挑衅,炫耀自己得了温克行的心。柳芊然自认自己没有下贱到那般地步,温克行纳妾的事巴掌般扇在她脸上后,她毅然决然便要离开归家。 奈何胎像不稳,她终归是爱着自己肚中的孩子,怕来回颠簸让肚中孩子流失,她便忍到了温雁出生。 她没想过温克行会想她死。 她只以为最多不过是闹得很难看,可温克行偏要把事情做绝。 发现自己中毒已深,没多少活头,还无法向外界传信,被囚禁在院后,她绝望之际便开始尽自己所能为温雁留下她所存在的证据。 不用想她都能猜到自己的孩子留在温家后要受到多少委屈。 每日一封,本来该有更多的,可她的身子终究撑不住,信停止在温雁七十岁生辰那封。 在信件最后,努力压制着身子的颤抖,她一笔一划地写: 让娘亲猜猜,现在看到这里的,是娘亲长大的阿雁,还是幼时的阿雁呢? 若是长大的阿雁,那阿娘很高兴,一封信一封信的陪着阿雁长大,虽然不能常在阿雁身侧,却也算留了痕迹。 若是幼时的阿雁,不要担心提前看完这些阿娘会怪你。 阿雁是阿娘的宝贝,阿雁提前看到这里,想是遇到了很伤心难过的事情。 阿娘做不了什么,只愿阿雁看到这里时,能短短的开心一些。不要害怕,不要哭泣,阿娘在。 承兰。 娘亲在。 承兰,便是柳芊然给他起的字。 君子如兰,承君子之德,是柳芊然对他的期望。 温雁这些年翻来覆去地看了太多太多遍,柳芊然留下的话他能一字不落的复述下来。他说完,自己也没意识到,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了容烨的掌心里。 托着他脸的手明显颤了下,像是被灼到般。容烨再抑制不住,勾着他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他亲得又重又凶,温雁胸口酸胀的情绪猝不及防被打断,强硬的被拽了回来。 热烫的唇舌闯进口腔,重重舔舐过敏感的上颚,温雁一个大抖,脑子里什么悲伤愁绪都没有了,呜咽一声:“别、别舔那里哈……” 容烨亲得太深、太重。 他吸着他的舌,在他的嘴里肆意扫荡着,啧啧水声轻响,温雁受不住的偏头想躲,被他摁着后脑躲不开一点,只能被动承受着他越来越重的吻。 等到终于被放开时,他泪眼朦胧的喘息着,脑袋抵在容烨肩头,被搅成浆糊了,什么也没法再去想了。 容烨一下下摩挲着他的后颈,有着一层茧的指腹摩挲的温雁身子下意识颤着,在神思恍惚间听着他道:“全部的谢礼,本王收下了。” “已经过去了。”他道,“明日温家抄斩后,一切便结束了。” 温雁舌尖发麻,慢慢吸着气。听着他的话,他闷笑了声:“王爷好生霸道。” 不过,“您说的是。” “马上,就都要结束了。” …… 回到王府,夜已深。 晚膳在外面转街时靠着街边的小食吃饱,回去后喝了汤药,温雁便要歇下了。 伍玖还不知温家的事,帮他掖好被子后跪坐在床边,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木簪子来。 “公子,生辰吉乐。” 他腼腆地笑笑:“小的没别的能送的,就买了块桃木给您做了个簪子。” 温雁接过,指尖抚过被打磨光滑的木簪,轻笑:“很漂亮。谢谢。” 伍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道:“您喜欢就好。” “您早些休息吧。”他又担忧道,“您今日和王爷出去走了太久,身子怕是受不住,得好好休养。” “哪里就有那么弱了。”温雁叹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容烨大步进来,身后跟着梁仲。 听到动静,伍玖抬头一看,大惊:“王爷!” 他忙行了个礼,自动朝后退退,给容烨腾地儿。 温雁惊地坐起身:“您怎么来了?” 容烨脸色沉着,手握住他的腕,将他的手放到膝上,对着梁仲道:“还不过来?” 温雁不知他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沉,眉心不自觉蹙起,他看向给他把脉的梁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容烨唇抿成一条线,下颌绷得紧,瞧着很紧绷,分明回来时还不是这般。温雁抬起另一只手戳戳他的脸,被他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了?您脸色这么这般难看?” 容烨捉住他作乱的手,沉声道:“无事。” 无事脸色能难看成这般?温雁不信,见他不说,便跟着等梁仲把完脉,看能把出个什么来。 梁仲眉头一会蹙起一会舒展,最后收回手,沉吟道:“公子的体内没有毒素。若是慢性毒,通过母体传来的几率仅有三成,王爷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只是公子体弱确实有部分受母体影响,体弱不能根除,只能温养。” 他话说完,容烨紧绷的下颌才松下,他捏捏温雁的腕,颔首:“那便好,药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找本王。” 梁仲应是。容烨用不着他了,摆手让他退下。 他再侧头看着静下来的人,手暖着温雁总是温凉的手,呼出口气:“无事。” 他再道。 温雁可算是知道他脸色沉得原因了,他想笑,心口又胀胀的。 “王爷当真是……” 他叹息:“贴心至极。” 容烨:“阿雁身子太差,本王容不得一点差错。” “你好好休息。”手暖热了,他将温雁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道,“明日本王带你练练体。” 温雁躺在床上,微仰着头看他。他话说完便要走,温雁唤住他。 “王爷。” 容烨回身,温雁启唇,慢慢道:“给我一个夜安吻可好?” 他弯眼,语气无奈:“您让我的心跳动的太快,得负责。” 容烨心头一跳。 他喉结滚动,手撑在温雁耳旁,俯下身。 他身子骨大,能完全笼罩住温雁。温雁静静看着他,在他俯首吻来时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仰头将自己送上。 这次的容烨有些温柔。 虽然舔舐吸咬的力道仍有些重,但是没再到温雁受不住需要靠着他来缓冲的地步了。 唇齿交融许久,分开时一道银丝牵着,容烨抹去那点水痕,声音无端哑了几分:“负责了。睡罢。” 温雁老实闭眼:“嗯,睡了。” 揉揉他的头,容烨道:“阿雁,夜安。” “夜安。” 烛火熄灭,温雁等人离去后摸了摸被亲的发麻的唇,默不作声地拿被子蒙住头。 明明男人的嘴那般不可信,可…… 容烨大抵是不一样的。
第14章 容烨说到做到,第二日忙完便来带着温雁锻炼了。 温雁体弱,他先找梁仲问过,确认温和一点的运动他做了没问题后才来找人,带着人打强身健体的太极拳。 离大婚之日还有七日,温雁每日跟着他练上半个时辰,加上每日不断的中药调理,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很快,七日一晃而过,到了三月三十。 婚前前一日晚,温雁莫名失眠,一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慌乱在心口汇聚,不强烈,但隐隐约约的反而更闹人。 温家抄斩一事闹得不小,伍玖近来外出帮着采购收拾听了满耳朵,激动地找温雁说了好久,如今这些天过去,倒也平息了。前半夜他值班,见着温雁站在窗边遥遥看着容烨寝殿的方向,凑过来问:“公子睡不着吗?” 温雁点头:“嗯。有些心慌。” “心慌?!”伍玖大惊,忙扶住他,“您是吃了什么吗?怎么会心慌呢?小的去给您叫梁大人来,您先坐着歇会儿!” 温雁被他蹦豆子似的话突突得心里的慌乱莫名一散,他扶了扶额,按住他的手没让他真去找梁仲:“许是明日便要大婚,有些紧张罢了,不用劳烦梁太医。” “紧张?” 伍玖一愣。 温雁在他的印象里其实很少会有紧张到心慌的时候,他愣了一会儿,小声问:“您……现在想嫁给王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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