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语气不对,容烨抬了头,拇指抵上他眼角,轻轻按了按。 “我没事。” 温雁握住他的手,抿唇笑笑:“过去这么久了,已经没什么了。” “你要看看吗?”他问。 问完,温雁又出神了下,轻声道:“说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打开看过了。” 容烨:“阿雁若是想,便拿来看看吧。” 他放开人,温雁便起身去拿了。 木匣很小,只成人两掌大小。温雁放到腿上,在容烨的目光下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木匣。 “吱嘎——” 太久没被打开,木匣发出声响儿,里面封存的小衣袒露在光下。 容烨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温雁幼时穿的几件小衣。 这么小的木匣,衣服大概也很小,只看着衣服他似乎便能在脑海里勾勒出温雁幼时的模样,想来定会很可爱。 可是木匣里的东西却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是小衣,却不是完整的衣物。 而是一条条被剪刀,又或者其他锋利物割开成布条、破破烂烂的一堆碎布。 容烨倏地一愣。 温雁眼睫颤了下,他静静垂眸看着木匣里的碎衣,低声道:“王爷是不是很意外?” “这些衣服,在我六岁之前一直是好的。” “小衣是我最能感受到母亲存在的东西,所以幼时入睡,我总要抱着一件才能安心。后来有一日温书找来,不由分说闯进我的屋中,见着了这些衣服,觉得好看、喜欢,便来抢。” “我自不可能让他拿走,可他带着小厮,带着婢女。” 温雁落在木匣上的指尖摁得发白,他抿抿唇,嗓子哑了几分:“而我身旁,仅秋姑姑一人。” 容烨心头一痛。 他无声攥紧了拳,似乎看到了那么小一只的温雁无措挣扎的身影,那么幼小的一个孩童,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根本做不出什么反抗来。 温雁道:“我没能护好娘亲做的衣服,温书被我惹恼,幼童最是想一出是一出,瞧见了桌上的剪刀,便拿来将这些衣服剪了个碎,又扔进了水里去。” “那段日子没了娘亲的小衣,我身旁似乎一点娘的痕迹都没了。白日里看着温书和许烟雨相处,我总是羡慕着,夜晚便常失眠,想娘亲为何不在身旁。” 温书只比他小半岁,他自幼便在许烟雨的洗脑下长大,在许烟雨口中,温雁是会夺走父亲宠爱的恶人,所以他每每得到一点好处便去向温雁炫耀。得了糖果的孩子总会想在没有的孩子面前晃悠,收获羡慕的目光后便觉得好玩、有趣。 温书便是如此。 后来他和温雁一前一后进了学堂,因为温雁比他聪慧,又比他先进学堂,所以人缘很好,他便像是被夺走糖果后暴怒的孩子,大肆编排温雁的坏话,败坏他的名声,又带头孤立他,在他放学时堵他、打他。 温雁一但敢还手,他便回去报给温克行,温克行自会教训温雁。 温雁能养成如今的性子,便得于温书这总告状的手笔。 还手的太明显,温克行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罚他。可若是不明显,他还是受害者呢? 便是温克行再看不惯他,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再罚他了。 木匣里的碎衣唤起旧事,温雁不知不觉便絮絮叨叨了许久,他没同人说起过幼时的事,到底没什么人疼过,他不懂如何告状,只会故作可怜。 可他不知,越来越平静的话音落在身旁的男人耳里,便足矣顶上所有。 等他话音道完后,容烨俯身,轻柔地在他眼角落了一吻。 他的嗓子无端哑了:“阿雁。” 闭了闭眼,无声的暴戾被他深深压在眼底,容烨低低道:“我的阿雁受了太多委屈。” “我后悔了。” 他道:“不该那般轻易地便斩了首。” 温克行罪行一出,倒台是必然之事,他想着快些解决,好了却温雁一桩心事,除此之外,中书侍郎一职若是不除会很麻烦,温克行亦是林鸠心腹,综合下拿来开刀最是好。 可却没想到,还有这些过往。 其实往下还有很多难堪事,但温雁眨了下眼,看着容烨沉着的眉眼,便没再说下去了。 他只笑着:“王爷又是在心疼我吗?” “是。” 容烨眼尾红了,他抓着温雁的手,落在自己心口:“很疼。” “阿雁受了太多苦,”他道,“可却仍旧有这样的好心肠。” 再克制不住,他抱起人,让温雁再次坐到他腿上,摁着人的后颈深而重地吻进去。 “本王当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见阿雁这般的人。此后牵肠挂肚,再离不开半点。” 唇舌分离的间隙里,他低声道着。 温雁眼睫颤动,落了滴泪。他攥紧容烨肩头的衣服,轻轻喘息着,道:“我亦如此觉得。” 木匣里的碎衣同旧事一同在光下摊开,温雁本以为它们会封尘一辈子,可容烨将这些深深掩埋着的痛楚都挖了出来,再用自己的方式来抚慰他。 容烨说三生有幸,他又何尝不这么觉得。 大概真是否极泰来罢。 温雁回应着容烨又进来的舌尖,在混沌里想着。 前生的经历太苦太痛,所以如今他遇到了能带他走出这一切的人来。 他真的……好喜欢容烨啊。
第30章 有关吏部侍郎的证据交到容烨手里, 王宗带人散播谣言诋毁容烨之事亦人证物证俱全,接下来温雁便用不得再费心,交给容烨处理便好。 张渔话放了便不敢做不到, 第二日写好后惴惴不安地敲响了王府大门, 将话本给温雁看了看,待确定没问题后, 便回了茶馆开始新的说书。 与此同时,温雁花费心思琢磨许久的二人画也画好了。 因得要上色,光准备颜料便花了七日,之后构图,确定小样设计,起稿、分染、铺色又花了七日,整体罩色后再细化纹样背景, 才算是完成大半。 画大多要有题字,温雁字写得好, 只是想了想, 他还是找了容烨, 让其把字写上。 容烨画功很差,到底边关长大, 没那么多风雅情趣。但字潇洒飘逸,一手行书写得极好, 和画一个天一个地,交给他来写, 温雁倒也放心。 二人画有两人一起动笔,不失为一种浪漫。温雁想着,眼看着凝眉思索,迟迟没动笔的容烨, 好奇道:“王爷要写什么?” “容本王想想。”容烨无奈,“阿雁画的太好,本王只怕一落笔便毁了阿雁的画来。” 这话真心实意,一点假也没掺得。 容烨知温雁画功好,那日的画像便能看出,却仍未能想到竟能精细到这般。 他二人的神态,衣服纹样配饰,甚至那日拜堂处的明堂立柱上的缠枝莲纹都刻画了出来,栩栩如生。 容烨从未见过这么精细繁复的画来,在他看来,无需题字已然完美,温雁用心到这种地步,单这份心意便已用不上旁的来加了。 他这字,若是写好了便是锦上添花,写不好可便要毁整幅画了。容烨这辈子没为自己的字紧张过,现在看着这幅画,是真一时不知该如何动笔好了。 温雁难得见他紧张,他笑:“王爷谦虚,您的字再怎么样也不会毁了这幅画。” “阿雁偏爱本王,本王字怕是写成春蚓秋蛇都能被阿雁夸一句好。” 容烨叹息。 温雁对着五大三粗身高八尺有余的他都能情人眼里出西施到看出可爱来,这话可真真是让他难以信服。 “怎会。” 温雁眨眼:“王爷的画虽潦草难辨,但字之好确实做不得假。” 容烨一顿:“……” 本当做透明人默默磨着墨的十一没忍住,“噗嗤”一声漏了个笑。 容烨瞥去一眼,他忙抿住嘴,低垂着头,继续当个小透明。 虽他画确实不太能看,但温雁如此锐评,莫名让容烨郁闷两分。 他抬手揉揉温雁的脑袋,无可奈何。 “本王先写几个,阿雁看看想要哪个罢。” 他抽了张干净的宣纸铺在画旁拿镇纸压着,笔尖沾好墨水,提笔写下三行词来。 温雁在他旁侧,念着:“天赐良缘、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阿雁选一个罢。” 容烨写好落笔,让他挑一个来。 宣纸上三行词,笔走龙蛇的字迹,潇洒又不失刚劲,铁画银钩,实属妙极。温雁眸光落在开头的天赐良缘上,没做犹豫:“就它罢。” 容烨偏头看他,他回看着,道:“不知为何,总感觉我此番和王爷的境遇,真如上天所赐般。” 天赐良缘。 容烨亦如此觉得。 作为重生而来之人,他更是比谁都要觉得他和温雁这段缘离不得上天所偏爱。 若非如此,早在他断头后便再不会有任何纠葛了。 “那便它了。”他道。 没再懦懦不敢下笔,他提笔,在画的右上角空白处写了这四字。 是锦上添花的。 温雁满意:“再静置一日,装裱起来便好了。” 了却一桩事,接下来便更有闲暇了。温雁顺势道:“王爷,明日开始,我便要去普世堂陪吴爷爷一起坐诊了,您若早回来不见我,可派人传信于我。” 容烨意外了下:“阿雁原是想做医者?” 温雁点头:“是。” 容烨说过不拘他在后院,他便没什么顾忌,直言:“我没有考取功名功成名就的志气,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医者。治病救人,闲暇时陪您饮茶作乐,日后若能有机会出去走走,便再一同看遍山海,此生便已算圆满。” 容烨知他在府里待着无事,自是要找些事来做,便应道:“好。明日何时去,何时归?” 温雁道:“巳初去,最迟戌初归。” 容烨再捏捏他的脸,道:“好。有事便来找我,十一他们还会跟着,再有闹事之人让他们动手便好。” 他想起上月温雁所做之事,再次道:“知你有能力反抗,但一点事不必脏了手。身子撑不住了便歇歇,勿要逞强。” 温雁听他的话点着脑袋应着,等他叮嘱完了才好笑道:“我不是稚子,都知晓的,您放心。” 他将画收起,看了眼被容烨撇到一边的奏折,笑道:“那我就不打扰您啦,您先忙。” “我继续陪着梁太医抄一会儿医书去。” “嗯。” 容烨收回手,在他唇角一吻:“去罢。” 温雁眨眨眼,脸颊微红。 他抿唇压了压羞意,抱着画出了书房。 …… 此后一连数日,温雁都在药堂和王府两点一线间度过。 容烨动手的快,且打了个猝不及防。吏部侍郎完全没能料到当初他所做的腌臜事竟都还有着证据,他那见不得台面的儿子居然未能死成。早朝时面对着参他的本子,尚未来得及做些反应,一个个证据呈上,他那儿子作为人证出场,彻底证实了他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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