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容烨低头,吻在他眉心:“答应你,定会回来找你。” “……” 似是心事了却,温雁松手,任由泛起薄红的手臂垂落在被上,合眼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待他昏沉间惊醒,身旁早已无人,连一点余温都散了。 伍玖一直在外间候着,察觉到帷幔下的红玉珠响,忙跑过来,道:“公子您醒了?王爷说他走——” 他话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摄住般,呆愣地张大嘴,哑了声。 一滴清泪顺着鼻梁滑到鼻尖,轻轻坠落下去。 温雁哭了。 他眼尾的红本就没散,如今一哭,连鼻尖都红透了,被亲得艳红的唇抿的紧,哭的一点声都没有。 伍玖呆愣地看着,脑子空白一片。 他都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见温雁哭是在什么时候了。 可如今,因着容烨离开一事,他竟落了泪。 “公、公子,”他手忙脚乱地摸出一个帕子凑到温雁跟前,手几次想给他擦泪,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停住,慌乱道:“您、您您您怎么……王爷他,他说他走得早,让您不要多记挂,还说他会很快回来的,绝不会让您多等,又让您多吃饭,照顾好自己……” 他絮絮叨叨地给温雁复述容烨临行前叮嘱的话,想着是要安慰温雁,可反而起了反作用,让人落的泪更多。 “够了。” 温雁哑着嗓子阻止了他继续下去的话。 他接过帕子随意抹了把脸,撑起身子,眼睫低垂着,低声道:“我没事,扶我穿衣罢。” 伍玖住嘴,小心翼翼地扶他起身。 容烨不在府上后,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温雁收拾好自己,用过饭喝过药后,还是如常去往医馆坐诊,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可是这种日子不过几天,他被容烨仔细着养了几个月的身子便差下了。 一众暗卫都被容烨给留了下来,时刻护着温雁的安危,提防着林鸠下暗手。可谁也没想到,外力没先动手,温雁便先犯了病。 梁仲许久没给温雁诊脉时诊出忧思过重心气亏损了,伍玖跑来说温雁脸色差劲时他还没觉得有多严重,这下是真真不能不在意了。 “温公子,近来切记不可再多思多忧了。” 寝殿卧房,梁仲收回手,看着屏风榻上脸色惨白的人,颇为严肃道。 “我知晓。”温雁轻轻点头,“您不必担心。” 说着知晓,可他那副摸样分明是不会改的样儿。梁仲苦口婆心道:“温公子,您身子差,下官知您心忧王爷,可再这么熬下去,您非得把自己身子熬坏了才好。” “……” 温雁垂眼,只道:“我知晓的。” 只是人的脑子和心思若真那么容易便能控制,又哪来那么多的心病难医之人呢? 他习惯容烨睡在身侧,习惯他搂着他的手臂,他身上的温度,他的气息,他整个人,他习惯了他的存在,如今一朝失去,怎么可能能轻易忽视,压住自己不再去想? 他做不到。 每每熬到夜深,身子撑不住时才能睡去,如此几日下去,身子又怎能不会差下。 也是医者,如今医术精进,自己的情况温雁自己亦是知晓,可他又能如何。 梁仲又止,最终还是沉沉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做不了什么。 他只能给温雁开两副新的药,再给人调着身子,又备了安神香,让他能早眠些。 许久没喝到的苦汤药再次成为家常便饭,温雁身子没再更差,却也始终不见好了。 … 七月廿六,容烨离开的第十二天时,宫中突然来人,邀温雁进宫一叙。 人到那日,温雁刚被梁仲扎针除了湿气,对着他眼下消不去的青黑,梁仲摇头叹息,无可奈何。 “今日再不行,便试着泡泡药浴,试试效果罢。” 温雁点头,他精神有些不振,头疼的厉害:“好,有劳您了。” 传话的人便是这时来的。落禾进来汇报,同他说宫里太后请他进宫,想和他好好谈谈心。 温雁微顿:“请我进宫?” 容烨才离开十几日,这些人便按耐不住要动手了? 落禾:“是。传信的说是太后身旁的婢女,受她旨意来的。” “马车都已停在门外,还有二十几名随侍,来者想是不善。” “这不太能去得啊。” 她话说完,梁仲皱眉,看着温雁不放心道:“您近来身子太差,太后在贵妃时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王爷还杀了她唯一的儿子,杀子之仇横在那里,您过去更是危险。” “她还不敢明着动我。” 温雁摇头,又道:“况且来了那么些人,怕是我不去都要进来强压着我去了。” “公子!”伍玖不安地搓着手指,跟着劝道:“您在府里还有人护着,到宫里,王爷还不在,那、那那那也太不安全了!” 容烨在的话能去捞人,可容烨若是不在,暗卫可就不能进宫里去护着温雁了啊! 温雁张唇,刚要再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太后娘娘有请,瑞王妃是有多大的架子,竟然连个府门都不开!” 他一顿,弯唇,无奈摊手:“这下看来,是真的非去不可了。”
第34章 温雁还没有进过皇宫。 轿辇在乾清门前停下, 楠木底同地面碰出声闷响。他掀开轿帘,上坠的琉璃串珠摇晃着响动,目光只浅浅扫视一圈, 太后身旁的贴身婢女晚单便在旁侧垂着头, 淡声道:“王妃请下轿。” 她瞧着恭敬,该有的礼数都有, 可温雁视线移向她时,没错眼她一瞬的轻蔑。 他没多说,下了轿,没了局限,这次便将周围看得清了。 巳初的点,阳光正好。乾清门的朱漆在光下反着光,铜钉都镀上层光晕。有风掠过, 檐角铜铃轻微晃动着,流出细小的颤音。 甬道两侧的宫墙在光下红得更加灼眼。晚单脚步轻移, 领他一步, 告诫道:“娘娘喜静, 王妃切记不可喧哗。” “您的婢女就在这里候着吧。”她又道:“娘娘这点正在焚香拜佛,人多会惊扰到她。” 落禾蹙眉, 下意识上前一步,被温雁抬手拦下。 “好。”温雁温和道, “有劳姑姑带路了。” 大约是见他识相,晚单淡笑着颔首, 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他朝慈宁宫走去。 一路经过重重宫室,方才窥到慈宁宫的影子。晚单没带他走正门,而是绕到东侧, 穿过回廊,来到太后的佛堂前。 掀开绣着缠枝莲纹的湘妃竹帘后,佛堂内的檀香顺着漂浮而出。晚单擦擦额角细汗,看着温雁连一丝汗意都没有的脸,皱了下眉。 她没再多看,压低声音道:“王妃进去罢。” 温雁颔首,轻柔道:“姑姑辛苦。”越过她进了门。 佛堂内正中央供奉着佛像,前侧设着供桌,桌上摆放着香炉、烛台和供品。桌前的蒲团两侧有一点香火的余灰,似乎刚上完香。 西侧是放着佛教经典的经书架,东侧一扇屏风挡了主要景色,依稀能听到后面微哑的诵经声。 温雁扫视一圈,简单在心里判断一番后,垂首站在门边一侧,静候着。 屏风后的声音停下。 “既然来了,为何不见礼?” 不知是念经念了太久还是何故,太后的嗓子哑得紧。温雁轻步到屏风后侧,躬身作揖:“臣见过太后,娘娘吉祥。” “方才见您诵经,不便打扰,非是不见礼。” 他又温声解释。 林青音睁眼,定定看着屏风上刻得经文字样,停了一息后,道:“进来罢。” 温雁没动,他道:“臣虽为瑞王妃,却是男子,恐冒犯到您,便在此处同您清谈罢。” 林青音笑了:“瑞王妃莫不是在怕着什么?哀家又不是食人的恶鬼,怎还见不得你一面了?” “算起来,你同瑞王成婚已有三月有余,哀家却连你一次面都未曾见过。外面传言瑞王对你分外偏宠,哀家好奇许久,早便想看看是何等相貌的人能得他那般牵挂。” “想来,能让他弃女子不要选一个男子,面相定是顶顶好的了。也不知先皇后那般姿色,能不能和你比上一分。” 温雁微顿,听她这明显夹着讥讽的话语,笑敛了些:“娘娘说笑。先皇后乃王爷生母,臣又为男子,哪里能同她做一分比较。臣姿色平平,亦当不起您的记挂。” “倒是哀家的不是了。”林青音冷下声,似笑非笑着,“瑞王妃不愿进来,是想哀家亲自请你进来吗?” “不敢。” 话到此,温雁方移步,绕过木雕屏风,见到了坐在禅垫上的女人。 林青音十七岁便进了宫,如今四十一二的年岁,面上却看不出多少老态来,只有眼角细纹能看出一点岁月的痕迹。 她着着一袭素衣,发用簪子挽着,从高处看去,能清晰见得几缕雪白的发丝。 她微抬首,一双柳叶眼审视着他。温雁视线落在她身前的地处,没直视她的面容。 静了两息,似乎打量够了,林青音收回目光,不冷不热地道了声:“果真是张好皮相。” “坐下吧,还站着做什么?” 她从身前的小案上摆着的书里抽出一本,放在外侧的小案上。佩戴着长长护甲的指尖在桌上轻敲,上缀的红宝石不知是角落无光的原因还是怎么,格外暗沉。 “瑞王离京已有十几日了,哀家看你眼下青黑甚重,想是瑞王走了后太过挂怀,未能好好休息。” “战场上刀剑无眼,瑞王此去凶险,倒也确实多有牵挂。”她道,“哀家每日在此礼佛,为着就是给他求一个平安来。今日你来了,便一同陪着哀家抄抄经,为瑞王祈福罢。” 温雁微顿。 眼前女子怕是恨容烨恨到恨不得啖他肉的地步,怎会真的是为他祈福。只怕是名为祈福,实则诅咒。 他再扫了眼小案前空无一物,却能看出一点印记的地板,心知此番是被刻意刁难了。 他一时没动,面上似有迟疑之色。太后说完不见他动作,凉声道:“怎么,瑞王妃这是跪不得?” “还是你觉得瑞王不值得你为他抄经祈福?他对你多加宠爱,为着你一个男子推拒掉不知多少名家女的心意,到头来你却连为他祈福都做不得,可真是笑话。” “非是跪不得。” 温雁为难地开口:“只是臣自小便体弱多病,身子更是有旧疾,跪不得长久。王爷此前特意叮嘱过臣,让臣如非必要切勿跪地,便是真要跪,也需寻来软垫,万不可跪在地上。” “臣心系王爷,自当愿意为王爷祈福。可佛祖在上,若是抄经抄至一半便晕厥过去,恐被佛祖当做敷衍之人。事关王爷,臣万万不敢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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