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踱步到窗旁,双手背后,侧耳倾听。 紧接着,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朗读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贺渊目光不经意间扫到那本课业书,心猛地一沉,这……这搞的什么呀?艹陈圆真是个蠢货,靠! 贺渊偷偷瞄了一眼正背对着众人望向窗外的周夫子,心里默念,冷静,冷静,应该还能补救。 贺渊强装镇定,用余光紧紧盯着夫子的背影,装作不经意地伸手拍了拍同桌白羽,然后将写有陈圆名字的课业立了起来。 白羽的双眼瞬间瞪大,满脸困惑。 贺渊双手在桌下比划个不停,白羽终于似懂非懂,咽了口唾沫,手在桌下像做贼一样哆哆嗦嗦地伸向贺渊。 贺渊佯装沉着,迅速地把课本递给白羽。 贺渊心中的担忧并未消除,若是被夫子逮住,借陈圆抄阅这事儿肯定也瞒不住,他一边密切留意夫子的举动,一边默默祈求上天保佑一切顺利。 可贺渊的祈祷向来不灵,甚至还起了反作用,白羽好不容易递给了方志,就在陈圆的手指快要碰到课本时。 不知是谁的凳子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在满是朗读声中格外刺耳,周夫子仿佛被触发了某种警报,身形猛地一转。 贺渊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方志那老实巴交的性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身体像触电一般颤抖,手指一松,课本像飞鸟一样直直掉落。 “啪”的一声,好似丧钟鸣响。 夫子原本平和的脸上瞬间被怒容覆盖,走到近前,俯身捡起地上的课业。 贺渊在心中快速思考,急中生智地编好了借口:“夫子,是学生的错。昨日,写完课业时,不小心与陈兄拿错了本子。 学生深知此举不当,甘愿受夫子责罚,日后必定谨言慎行,绝不再犯。 周夫子一直对贺渊寄予厚望,但也清楚此人能言巧辩,不可轻易相信。 他心中早就有怀疑,近日陈圆所交的课业,水平与他平日所学相差极大。 只见夫子伸出手,一把夺过陈圆紧紧按住的另一本课业,翻开仔细查看,虽不是完全照抄,但整体都是缩写。 夫子顿时怒目圆睁,猛地合上课本,厉声斥责:“你们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胡来!” 夫子气得浑身颤抖,双目圆瞪,大声喝道:“贺渊、陈圆,你们两个散学后去后山清扫落叶,为期半个月,不得有误。” “百羽、方志,身为同窗,不但不劝阻,还帮忙传递,罚你们抄写《中庸》 第三章十遍,三日之内交给我。 “若再有下次,直接收拾东西回家!” 夫子严厉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众人都不敢抬头直视。 贺渊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哎呀~,哎~,他怎么会碰上陈圆这个傻叉? 下午,冷风带着阵阵寒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站在满是落叶的山院里,相顾无言。 陈圆率先打破沉默,拿起一旁的扫帚,递给贺渊:“渊兄,事已至此,咱们无法改变,早点扫完早点结束吧。” 贺渊紧了紧身上的院袍,在冷风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清扫着。 他们满脸愁苦,仿佛两片即将飘落的枯叶。 等到贺渊回家时,已经六时了,暮色渐深,流云巷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火,饭香随着风从木窗飘出。 贺渊推开门,屋里暖意洋洋。 云哥儿手里拿着一根树枝,逗着躺在狗窝里的土小黄, 贺父正和贺山在堂屋喝茶闲聊,贺母则坐在靠窗的位置缝补衣物,见到儿子回来,连忙起身走到廊下。 “阿渊,今儿咋回来这么晚?别在门口杵着啊,风大。” 贺渊走进屋,并未把今日的事儿说出,不然,肯定会让爹娘操心。 “最近书院事情繁杂,日后估计都要回来得晚一些。” 贺母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中午不说一声,闷着头不开心,娘还以为你被训斥了呢。” 贺渊露出笑容,安慰道:“哪有啊,娘别乱猜,都是小事。” 贺渊微微侧头,看到灶屋升起袅袅炊烟,说道:“娘,我去烧火,顺便暖暖手。” 说完,贺渊快步走进灶屋,书院在山顶,气温低,双手早就冻得微微发红了。 贺渊坐在小板凳上,缓缓伸出双手,靠近暖黄的火焰,随着暖意渐浓,他的双眼微微眯起。 于清系着围裙用汤勺搅动着锅中的米汤,对一旁择菜的林小柔说道:“小柔姐,放到簸箕里吧,今儿累了一日,又是帮忙拔草,又是挖土的,赶紧去堂屋歇歇,吃口茶。” “哎,不要紧,篮子里就剩一点了,我弄完。” 于清抿嘴回答:“行,真是辛苦你了,让你们来镇上玩,结果到头来,又忙了一日。” “怎么会?这些活我都习惯了,再说,咱们还去东街看杂耍了。” 于清笑道:“东街每逢三、六、九都有杂耍,若是喜欢,下回咱们再去瞧瞧。” “不了,玩两日就够了,回去得赶紧把你家旱地翻出来。” 于清等林小柔择完菜出门后,才舀了一瓢温水。 他端起木盆,放到灶台上,边洗菜边小声询问:“相公,有啥事,跟我说一声,你中午饭都没吃多少。” 贺渊叹了口气:“唉,我给陈圆抄阅的事儿,被夫子发现了,罚我俩每日散学去清扫院子里的树叶,这事还牵连了两位同窗。” 于清洗菜的动作停了一下,笑道:“谁让你就贪图那一口吃的?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次这样,咋能兜得住。” “哎呦~夫郎你别笑话我了。”贺渊把今天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如今正值冬日,冷风呼呼地往我手上吹,冷得手都僵了,倒是陈大少爷长得胖,抗冻。” 于清洗好了菜,放到簸箕里沥水,温和地回应:“好了,好了,那件玄色的冬袍做好了,明儿我拿点棉花给你做一副手套子。” 于清拿起炒勺说:“阿渊,粥好了,把另一个灶烧起来,快点,吃完饭去逛夜市。” 第70章 夜幕降临。 远处的夜市长街, 灯火绵延不断,照亮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贺山身为汉子,自然不能和云哥儿挤在一个屋里。 正巧贺渊想要与贺山商量烘笼的生意, 两人便抱着被褥, 前往店铺的小隔间去铺床。 贺渊在前面带路, 带着贺山直接拐进了一条小巷。 到了铺子, 贺渊简单明了, 几句话就给贺山讲明白了。 贺山满脸好奇, 忍不住问道:“你真能拿竹子编出像火炉子那样能烤火的东西?” 贺渊微微点头, 耐心解释道:“和汤婆子有点像,轻巧又方便携带。 ”而且效果比汤婆子还好,灶里的柴火烧完,把灰烬铲到烘笼内的陶钵中,暖意能持续好几时辰。” 贺山听了,高兴地说:“那岂不是比汤婆子还好卖。” “今年应是好卖, 明年不好说了, 你也知道竹制物件很容易被人仿。” 贺山咧嘴笑道:“那咱们也能趁着这机会赚一笔,明儿我就回去,上山砍竹子。” 贺渊挽留道:“不着急,多住两日呗。” 贺山摆摆手拒绝:“明儿一早就回去,现下已经冬日了,生意可耽误不得,早一日就能多赚几文钱。” 见贺山心意已决,贺渊也不再多劝, 刚要转身整理床铺, 突然脸色一变,双手下意识地往腰间和衣袋摸去。 片刻后, 他神色焦急,说道:“哎呀,我的钱袋不见了,里面还有七文钱呢。 贺山见此,也在小隔间里大致找了找,却什么都没发现。 贺山着急道:“莫不是掉在小巷了,你赶紧回去找找。” 贺渊匆忙往回跑,铜板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钱袋啊,那可是于清刚绣好的,仙鹤绣得活灵活现的费了好些神,要是丢了,可咋办啊。 天色越来越黑,小巷昏暗得有些阴森,不时几只乌鸦飞过,贺渊的眼睛在地面来回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当他走到一处偏僻的拐角时,两道黑影突然出现。 贺渊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还没等他看清,一个声音幽幽传来:“贺二郎,你在找什么。” 贺渊定眼一看,其中一个竟然是死在山里的王夫郎。 王夫郎头发杂乱,双眼紧紧盯着他,粗布衣上沾满鲜红血迹,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在阴森小巷里,显得格外恐怖。 贺渊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往上冒,他来不及多想,转身拼命往店铺跑去。 “清啊,我撞鬼了啊。”呼喊声在安静的小巷里回荡。 贺渊原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坚信世间万物皆有科学的道理。 可如今,他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已经超出常理。 眼下这诡异的一幕,怎能不让他乱了阵脚。 贺渊一路狂奔,冷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脑中不断浮现那件沾满血迹的布衣,大凶啊,大凶啊,这是杀了多少人啊? 贺渊砰的一声撞开木门,踉跄着扑了进去。 正在铺床的贺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阿渊,你这是咋了?” 贺渊大口喘着气,把木门紧紧关上,慌乱地说道:“大山哥,我看到,王……王夫郎,他浑……浑身是血,站在小巷里。” 贺山大惊,连忙问道:“咋可能,王夫郎不是死在山里了吗?生前,你没得罪过他啊?” 贺渊双手不停地比划:“我咋知道啊?我就是去找钱袋子,在小巷一抬头就看到他了,凶得很,衣上都是血哩。” “你别慌,咱们过去看看。” “等等,大山哥,我娘信佛,铺里肯定有符纸,咱们先找找。” ……………… 夏草不知所措地看着贺渊惊慌失措跑掉,他想叫住人解释,可又想到于清说的那些流言蜚语,低头看了看衣上染着的红料。 天色昏暗,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他只好放弃,想着明日傍晚登门跟人讲清。 乔大理伸出手,在出神的小哥儿眼前晃了晃,轻声说道:“小草,那是贺家木匠铺的儿子,你认识?” 夏草回过神,低声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讲过,我前夫是个赌鬼,爱打人,我偷跑出来的,刚才那人和赌鬼是一个村的。 我身无分文,没啥本事,还是个小哥儿,村人就以为,我是上山砍柴死在山里了。” 乔大理恍然大悟,心疼地说:“过几日,咱们回那村子一趟,把户籍迁出来,这样,你也不用整日待在布庄,只有傍晚才敢出来见我。” 夏草听到要回村里,脑中就不断浮现出赌鬼殴打自己的画面,恐惧逐渐放大,乔大理说的话也没听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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