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都特别厉害的话。”秦天纵身子稍稍前倾,声音低低地问道:“可以也犒劳我么。” 季月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条件反射般举起手,虚虚地遮了一下嘴唇。 “我很听你话。”秦天纵见他这个反应,低声道:“不经你允许,我不敢。” 季月槐慢慢放下手,不知怎么接这话。 难道要夸真乖吗?气氛只会变得更暧昧。 “怎么犒劳?” 季月槐听着自己的声音,竟然有种不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虚无缥缈感。 秦天纵没说话,只是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 手碰手的那一刹那,季月槐竟然感觉到那双平时稳稳握刀的手,此刻有着幅度极其小的颤动。 秦少爷,看来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嘛。 季月槐心中的局促无措消散了些许。 少庄主这张冷脸可真能唬人,他腹诽道。 腹诽归腹诽,季月槐的脸颊却已经开始不争气的发烫,他努力缓和逐渐急促的呼吸,不想让秦天纵瞧出端倪。 牵个手而已,怕什—— 下个瞬间,季月槐大脑空白,脸哗的一下红透了。 只见秦天纵托起季月槐的手,微微低头,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他手心。 季月槐呼吸一滞。 但,也许是平日摸村头的小黑摸多了,季月槐居然鬼使神差地,轻轻挠了挠秦天纵的下巴颏。 蓦然,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秦天纵双眸生的偏狭长,而此刻是季月槐这辈子见他瞪的最圆的一次。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秦天纵脸红了,不对,是耳朵红。 哎,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季月槐欲哭无泪,他垂下眼帘装淡定从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收回手,背在了身后。 季月槐此刻实在不敢看人家,他装没事人似的打哈哈:“走吧走吧,秦司首,今个我们早些歇息……” 按理来说,普通人会顺着台阶下附和两句,但秦天纵从来不随波逐流。 刚转身,忽的,手腕忽然被一阵大力拉扯,季月槐一个站不稳,踉跄着靠在了秦天纵的臂弯里。 “君子言而有信。” 秦天纵冷着脸严正教育季月槐。 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脸颊歪向季月槐的手掌,用力蹭了蹭。 “……秦司首说的在理。” 纤长的睫毛扫过手心的一瞬,季月槐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收回手时,季月槐面上气定神闲,但在袖子里却忍不住深深地掐了掐掌心,留下了四个月牙印。 月牙印很浅,到翌日清晨就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此时,季月槐穿着身武行借来的粗布练功服,脸上也抹了些泥巴,长发绑成发髻,正错愕地盯着手心看。 他已赶来藤梯下,刚刚尝试着用力地抓握了一把模样可怖的铁骨藤。 鲜明到令人头皮炸开的痛楚袭来,却很快就消失。 “这尖刺上,怕是有边涂有麻痹经络的毒。”他喃喃道,“怪不得这些人爬的这么起劲儿。” 只见季月槐的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地攀上绳梯,短暂地痛呼出声后,咬咬牙就接着往上爬,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且由于这尖刺极细,所以就算是扎到最深处,也不会流一滴血,更加地方便了人们攀爬。 季月槐隐蔽地扫视一圈,来这儿的人有看着凶神恶煞的,也有看着老实本分的,甚至还有极少数须发皆白的老者…… 形貌虽各异,但仍有个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共同点,那就是看着都穷困潦倒缺衣少食,没有一个是富态的。 时不我待,季月槐摩拳擦掌一会儿,就随着往上攀爬。 他时不时地在岩壁上找落脚点歇息,甩手喊痛,还不忘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以此掩盖自己武功超群的事实。 没错,周围的这些人,基本没有武学高手,最多就是三脚猫功夫——这其实也挺合理,若是高手,运起轻功就蹭蹭蹭上去了,何必受这鸟罪呢。 约莫两个时辰,季月槐终于是“筋疲力竭”地结束攀登,映入眼帘的,是处陡峭的龙尾道。 而身边的人,也已经被筛下去了一大批,能走在这儿的,虽不能都算的上身强体壮,单肩最起码没有弱不禁风的。 季月槐边佯装擦汗,边观察众人。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不客气地重重拍了一下,季月槐转头,对上了张缺心少肺的大咧咧笑脸。 此人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虽满头大汗,但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可以啊兄弟,我一路跟你屁股后面上来的,看着细皮嫩肉的,爬的竟然跟小爷我差不多快。” 季月槐笑着敷衍道:“一鼓作气势如虎嘛,咱拼了老命也不能掉下去啊,你说是不是?” 少年估计是没听懂,他挠挠后脑勺说道:“额,兄弟,咱哪儿老了,要我说,咱俩都是属于那个那个……那个,莫欺少年穷!” 季月槐汗颜,想,这是个憨的。 少年自我介绍道,“对了,跟兄弟伙儿报个家门,我叫贺安,你嘞?” 季月槐面不改色地瞎扯:“张三。” “好名字!以后小爷我罩着你!” “嗯……感激不尽。”
第30章 破烂不堪、比马厩干净不了多少的小黑屋里——准确的来说, 不能叫小黑屋,因为它屋顶是漏的,能勉强看见夜雾里若隐若现的星星。 季月槐弗一登上崖顶, 就被两个蒙面灰袍人架着扔进了这儿。 旁边的贺安嘟嘟囔囔地揉着屁股, 抱怨道:“下手也忒狠了,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啊……” 季月槐暗暗想, 要是那些人毕恭毕敬地尊重你,恐怕就要坏事儿了。 那俩灰袍人沉默寡言,一个字都没从他们嘴里蹦出来,季月槐望向贺安,打算旁敲侧击地问问, 他是为何而来。 手脚齐全还能说会道的年轻人, 按道理讲, 不会沦落至此啊。 可季月槐准备好措辞后,刚准备开口问,却只见贺安已经舒舒服服地呈“大”字躺下, 还捡起些地上的茅草盖在身上,俨然准备就寝的样子。 打扰人睡觉总归是不好的, 季月槐起身,默默挪到墙角里, 准备也歇息会儿。 也确实是累了, 季月槐将头埋在膝盖里, 不费劲地就进入了浅眠。 迷迷糊糊中, 他听见了门被猛地推开的吱呀声,睁眼一看,是个满脸戾气的马脸男子被押了进来,他骂骂咧咧地靠墙坐下, 丝毫没有搭理季月槐的意思。 于是,季月槐埋头继续睡。 又过了不知多久,门再一次打开,这次是个其貌不扬的矮壮中年人。他不知所措地站了会儿,在裤子上擦了擦脏兮兮的手后,也找了片空地盘腿坐下了。 季月槐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 可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季月槐是彻底睡不着了,他干脆坐直身子,抻了抻胳膊,借着微弱的皎白月光,观察新进来的人。 新进来的是个贼眉鼠眼的瘦子,古怪的是,他满脸喜色,边搓手边往自己后面看。 还有人? 季月槐也随着他的视线往后瞧,惊得张了张嘴。 只见后面来的是个灰袍人,而他的手里正捧着一大盒白花花的银锭子,在昏暗破旧的黑屋里闪烁着富贵逼人的银光。 季月槐粗略扫了一眼,估计得有百枚。要知道,寻常老百姓家一年也攒不了一锭子,而这么一大盒,恐怕就是甩开膀子花,两辈子都花不完。 看见银子后,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也打起了精神。 贺安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美滋滋地露出大白牙;马脸男也沉不住气了,将贺安挤开,抢先一步排在前边;那中年人性子温吞些,自知抢不过这些年轻力壮的,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最后。 见此情此景,季月槐心中迷雾散开,瞬间明了:众人皆为求财而来。 一人五锭,多的不给。 爽快发完后,灰袍人哐啷一声锁上门,栓好门栓,施施然离开了,估计是去给下一个屋子里的人继续发。 而屋子里先前的沉闷氛围,此刻已经一扫而空。 贺安乐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他咬了咬银锭子,兴奋道:“活到今天为止,这是我第一次摸这么大的银锭子!沉甸甸的,看着就喜人!” 那贼眉鼠眼的也乐开了花,他稀罕的不得了,小心地将银子揣进怀里,但由于太激动了,脚下绊了一跤,他吱哇乱叫地挥舞手臂,抓住了马脸男的衣摆,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可他这一抓,却抓坏事儿了。 只见那马脸男的羊裘袄子被扯的大敞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衣,而其上,赫然印着大大的“囚”字! 稍微缓和的气氛陡然凝结,马脸男脸色铁青,恶狠狠地怒视着那揭穿他身份的人,若不是手上握着银子,恐怕已经一记老拳过去了。 贺安此时也笑不出来了,他紧张地往后挪了挪,躲在季月槐身后,只露出双眼睛偷看。 “我我我……” 那瘦子嘴巴直打哆嗦,眼珠骨碌碌的转,却没转出个名堂来。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季月槐笑盈盈地站出来打圆场: “江湖路险,命不由人,谁身上还没背过几桩旧账呢?如今咱们也算同坐一席,日后定还有需要互相帮扶的时候,现在就撕破脸皮,可不太合适。” 那中年男子打蛇随棍上,忙不迭地附和道:“这位小兄弟所言极是,管他是贼是囚,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扛过去再说。” 贺安也小声嘟囔着:“是这话没错。” 终于,马脸男子被说动了,他恨恨地往脚下啐了一口,没再找那人的麻烦。 经此一役,中年男子憨厚地朝季、贺二人笑了笑,跟他们坐到了一起。 他先报家门,说自己是浏河的,就在瑯城附近,今年四十出头,姓尤名纬,来这儿拿命换银子,是为了家中老父亲。 尤纬自嘲道:“我是个没出息的,老大不小了,没挣下几个钱,如今老父病危,好几个月吃不下喝不下,瘦的啊……用刀子划拉划拉,只碰得到骨头,但流不出血。实在没办法,才留下妻女,自个儿来这搏一搏。” 贺安感动道:“好样的,尤大哥,你真是条汉子,小弟佩服佩服!” 尤纬不好意思道:“应该的事,小兄弟,可你俩看着不像身上背人命的,也不像赌鬼老赖啥的,来这儿是作甚的啊。” 贺安挠挠头道:“嘿嘿,其实我就想来历练历练,顺便赚点银子花花,说起来惭愧,我初出江湖,四处转悠了圈,有名有姓的大门派都嫌我根骨差,不要我,听说这儿的功法好,我就来了。” 这个铁定是被骗了。 季月槐闻言,分外不忍心地想,傻孩子,你来错地儿了。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1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