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两道脆响自身下响起,垂眸一瞧,他躺下的地方围了许多浑身沾满尘土的水鱼, 见他醒了,还用湿漉漉的小身子蹭蹭他的手。 时绫心一暖, 摸摸它光滑的鳞片, 哑声道:“怎么上来了……我没事。” 他又向洞内张望, 借着小山洞中映出的微弱火光, 仍有不少水鱼在努力跳上岸扭动着身躯朝他而来。 时绫担忧地蹙起眉头, 知道它们是好意,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旱死而无动于衷,当即来来回回将其全数送回了水中。 直到最后一条鱼也入了水, 水面上浮起一串串的小泡, 过了一会, 缓过神的水鱼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似是想逗他开心。 时绫静静看着, 半晌,他鼻头猛地一酸,跪坐在溪边终究还是没忍住痛哭出声。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滚落在水中, 本因哭声变得平静无波的水面被眼泪砸出一片片涟漪。 水鱼担忧地纷纷抬起脑袋去顶他的膝,急得在水里打了好几个滚,奈何它们只是鱼,除了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时绫扶着石壁恍惚地走回了小山洞,里面还留有一丝熟悉的狼妖兽毛上独特的冷冽之气。 不止是平日里和狼妖贴近时才能闻到,似乎在许多个深夜,他半梦半醒间,鼻前除了萦绕着白狼的气息,还有软软的茸毛。 时绫抱膝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泪痕逐渐干涸在脸上,又疼又痒。 肿胀的眼睛让他很想垂下眼睑睡一会,可只要闭上眼,狼妖受伤时奄奄一息的模样便会浮现,还有黑衣男人用法术刻意遮掩半人半鬼的声音也会在脑海中响起。 他的心与狼妖承受了相同的痛苦,如刀绞般的疼痛至今还无法消散。 纵使心中难受不愿回忆那一幕,可为了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时绫忍着脑中钝痛,抹了抹眼泪努力回想白日的情景。 令他讶异的是,黑衣男人竟然精通两种法术,还运用的如此灵活。一种是青法,一种则是打中和束缚狼妖在半空的黑法。 青法他知晓的不多,不敢妄下定论,但黑法他再熟悉不过,因为灵界的大仙子时不时便会将众小仙精灵召在一起讲起,以此让他们知道魔界的凶恶。 散发着黑气的法术是魔界才会修炼的禁术,修炼之人无不心狠手辣。 法术自会衍生出一种无形无色的毒气,即使毒气会深入修炼之人自身,久了便会毒发身亡,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仙者愿意加入魔界,修炼让他们变得更强的禁术。 然而被魔界的法术打伤后,一半血液因被毒气所染,会逐渐暗沉转变为黑色。 狼妖替他挡下法术后,嘴角渗出的血也是黑红混杂的,血中若有似无的诡异清香与那日狼妖脖子的伤痕所散发出的十分相近,就连色相都找不出差别。 时绫记得清楚,先前狼妖去掏鸟蛋未果反倒带回了一身伤痕,那时从皮毛中透出的还是再平常不过的艳红色,也只有淡淡的血腥气,并没闻到什么清香。 想来狼妖脖子上的伤痕应该也是被那个男人所伤,除了他,想必在凡间这荒无人烟的山中,再无人能有这个本事。 同住这么久,时绫早知狼妖修为不浅,可那毕竟是魔界的法术,不靠任何外力硬生生地用肉身接下,不死都已是万幸。 时绫手抚上胸口,仔细感受着,心脏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刃狠狠刺入,不过好像没有那么的疼了。 “莫非……小狸的伤痛已有所减轻?”他心中更加酸楚,细声喃喃道。 若是猜想的没错,狼妖应该是被男人抓去了魔界,可时绫很是不解,一个兽人怎会与魔界的人有所牵扯。 难不成,狼妖是魔界的魔兽,私自下逃至凡间,被魔界发现后派人下来将其捉回了? 这一想法刚冒出,就被时绫使劲摇头否认了。 “不可能,小狸才不是魔界那些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魔兽。” 魔兽凶残至极,见到除主人以外的活物便会将其撕咬成碎渣,要么就是直接吞入腹中。 抬轿的几个村民只说上山的人都被吓傻了,却未曾提及“山神”吃过人,而且狼妖的兽齿那么洁净,魔兽的则又臭又脏,长得也丑陋至极。 尽管现已知狼妖或许是被捉去了魔界,但他一时也无法跟去。 如今困在凡间的深山之中,灵界他都回不去,更别提难以踏足的魔界了。 本以为找到了师父,就能增长灵力学习很多法术,不管那日老蘑在梦境中说要来接他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他学成之后靠自己也能与狼妖一同回到灵界。 若是真的,定是再好不过了。 但世事难料,没了师父,修炼法术也无望了。 平日里温暖如春的山洞突然又变得阴冷。 时绫一边往火堆里添着仅剩的几根树枝,一边抱紧自己。 看着狼妖时常坐的那个角落,本好不容易振作的心又跌落谷底。 自被贬下凡间直到今日,身边一直有兽人作伴。 毫无预兆地与狼妖分开,偌大的山洞除了水鱼,再无其他活物相陪,水鱼离了水活不成,不能时时刻刻与他亲近。 他先前从不怕孤寂,被抬上山时,早早做好了永生永世孤身在此的准备,可现在却一刻也无法忍受。 他好想那头白狼,也好想小花。 小花一直被狼妖拿在手中,直到被男人带进漩涡中也是如此。 黑衣男人如此阴狠,会不会…… 时绫蜷缩在地上,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次日一大早火堆彻底烧尽,冷若冰窖的山洞使他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唤了声狼妖的名字,手在地上摸索着。 耐着性子摸了许久也没摸到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又一阵阴风吹过,彻底将他吹醒了。 “小狸。” 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洞,时绫不死心地轻轻又唤了一声,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里很是难受,但还是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找些树枝取暖。 回来时,炎阳似火,山间如同一个大火炉。 时绫舔了舔干涩的唇,想快些进洞休憩,正欲踏入洞中,耳边忽得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且听上去不只有一人。 他心头一紧,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四处没有可以藏身之处,只得转而闪身躲在了离洞口不远的枯树后。 脚步声走走停停,他屏息凝神等了好一会,终于看到来人是谁。 只见五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村民手持闪着寒光的斧子,气势汹汹地站定在了洞口。 而为首的正是先前抬轿送他上山的狗二和瘦子。 两人似乎更瘦了,可眼里的精光不减,面色阴沉地死死盯着漆黑幽深的山洞,攥着斧子的手愈发用力。 破旧的轿子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风吹日晒使其变得更加脆弱。 瘦子满腔怒火地一脚踹向那顶轿子,轿身摇晃几下,随着“咔嚓”一声,木屑四溅,彻底散架了。 “呸!”瘦子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这都多久了!收了祭品不降雨,老不死的狗神仙,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狗二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冷笑一声,“神仙有这么办事的?我上次可看得一清二楚,红眼睛,尖牙,这不是妖怪还能是啥!” “一个妖怪能有降雷的本事?也就是那老头命不好,凑巧罢了!咱几个要是降不了他,明个就带着全村一起来给他大卸八块,吃肉!” 躲在树后一字不落全听进耳朵的时绫早就吓得冷汗涔涔,心跳如鼓,紧紧抱着怀中的树枝,不禁后怕。 还好他路上走得慢,回来稍晚了些,若是早点,恐怕就得像这些人口中说的那样,将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了。 如今洞内就只有水鱼,饥荒干旱吃食稀少,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日后定会天天来此,直接住下也说不准。 看来山洞是住不得了,只能移去别处。 可走前,他还是想同水鱼告个别,毕竟这些日子他和狼妖都是靠它们养活的,再顺带把方才所猜想的也一同讲给它们。 几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瘦子眼神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冷声道:“走,进去讨个说法!今日若是再不降雨,咱就用土填了这破洞,看他还敢不敢装神弄鬼!” 说罢便大步朝洞内走去,每一步都狠狠踩在了时绫的心上。 与狼妖的许多个日日夜夜都是在这山洞中度过的,狼妖走了,唯一残存着他气息的“家”也回不了了。 时绫一直站在树后等到天黑也不见五人出来,甚至一点声响也未曾听到过。 即使心有疑惑,但他也不敢贸然现身,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夜半三更,几乎站了一整日的时绫撑不住跌坐在地,好在他身子瘦弱,枯树把他挡的严严实实不露一丁点衣角。 晚风徐徐吹来,惬意又凉爽,时绫头越来越低,猛然间又惊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恨恨道:“不能睡……” 说完便头一歪靠在树上睡了过去。 鲜少做梦的他今夜又身处在梦境之中,他梦到狼妖回来寻他,在山洞没找到后便离开了。 他急得跟在尾巴后面追,却发不出声音,无论如何用力拽那条尾巴狼妖都没反应,甚至越走越快,直到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深知这是梦境,可还是不由自主落泪,脸上一片湿润。 没多久,挂在下巴的泪珠便被抹掉了。 时绫哼哼两声蹙着眉头闪躲,可那带着密密麻麻小刺的软滑之物契而不舍地又追了上来,一下下轻轻刮蹭着他的脸。 痒痒的,很熟悉,似乎许久都没感受过了。 时绫迷迷糊糊出声道:“别舔……” 他下意识想推开,刚伸出手一个圆圆的大脑袋很主动地贴了上来。
第38章 每个指缝都被茸毛填满, 时绫一下睁开了眼睛,却因困意还未彻底消散,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 只见身旁正坐了一个正哈气吐着舌头的月白凶兽, 自己的手还在它脑袋上放着。 时绫五指蜷缩抓了两把,茸毛被阳光晒得有些烫,但摸上去的感觉十分真切,不是梦。 他想都没想倾身一把抱住了凶兽,哽咽道:“小狸, 你回来了?” 时绫像平日那样把脸埋在兽毛中一顿蹭,蹭着蹭着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长而软的兽毛似乎略短了些,也很软,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时绫鼻尖动了动轻轻嗅着, 果然没有嗅到熟悉的气息。 意识到不对劲的他即刻防备起来,一下便松开了凶兽/欲向后退。 可比他更快的是眼前这头坐下都快与他站起一般高的凶兽, 头轻轻一顶, 他的身子就被死死摁在了树上动弹不得。 时绫被这么一吓眼睛彻底清明了, 凶兽的头正在他腹上顶着, 看不清面容, 可身子却不是方才睡意朦胧时所看到的那样通身月白,而是直到尾巴尖都长有交错的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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