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钰思索片刻,又道,“沈天顺跳脚之际,如今还需要再给他添一把火。” 许义不解地看着他。 单钰回以微微一笑。 ---------------- 单钰休息了一夜之后,翌日早早地就去往沈天顺的营帐。 如今沈天顺仗着自己督军的身份,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营地,在一群小太监簇拥下伺候的,越发显得光彩照人,他端坐在主位上,正训斥着一名文官。 单钰定睛一看,那位文官是鲜有敢说真话之人,也是为数不多愿意跟随他前来的人之一,如今被沈天顺当成下人一样的辱骂。 沈天顺是知道单钰这时候来议事的,此举无非就是做给他看的。 而许义,此时在侧旁规规矩矩地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发一言。 没办法,沈天顺的督军位子是坐得极好,若是军营没有出事,他跟着吃果子,如果军营里出了事,或者吃了败仗,沈天顺便可以以此施加惩戒。 怎么着都不是他吃亏。 单钰看着他指桑骂槐的样子,眼神暗了暗,走上前去直挺挺地跪在那位文官旁边。 沈天顺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本督军在训人,怎么单长史也要插一脚吗?” 单钰面无表情道,“袁瑞是我军文书之一,更是下官的手下,下官管教不严,自当请罚。” 被称作袁瑞的文官狠狠地“呸”了一声,指着单钰骂道,“谁是你的手下,本官没有卑躬屈膝的上级,就你这样的,给本官提鞋都不配!” 单钰冷冷地看着他,心里暗道愚蠢,任由他骂完之后,重重地吐出两个字,“无用!” 那文官怔怔地看着他,单钰不等他有所反应,便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拖拽着他将他狠狠地掷出帘幕之外,末了指着他道,“别在让本官看见你,滚吧!” 那文官气急,开口就要叫骂,单钰狠狠将帘幕放下,隔绝他的辱骂之声。 单钰回到沈天顺跟前,屈身拱手道,“下官管教不力,自当请罪。” 沈天顺正要开口讥讽,许义忽然插嘴道,“原来您也知道您管教不力啊,区区一个文书,居然敢跟督军叫板,我都替他臊的慌,还好督军大人不计较此事,不然,你就拿脑袋赔吧!” 沈天顺本想给单钰施以惩戒,没想到许义忽然插嘴,愤愤地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起来吧。” “是。” 单钰起身,将在宰龙大营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沈天顺,但同样的话,从不同的角度去阐述,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听到楚将军不愿意回来的时候,沈天顺眼前一亮,“他可是有通敌之心?” 单钰故作白了许义一眼,冷笑一声,“谁知道呢?” 许义一拍桌子起身,指着单钰骂道,“说什么呢你?!楚将军绝无可能通敌背叛!”说着,他有朝沈天顺拱手道,“楚将军放着大晟好好的将军不当,为何非要去凑宰龙的热闹?!这里面觉得又猫腻,督军大人三思啊!” 沈天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显然并没有把许义的话听进去。 单钰冷嘲一声,“这可说不准啊,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楚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说道这里,单钰故作欲言又止。 沈天顺的目光似刀一样看过来,“毕竟什么?” 单钰微微一笑,凑近了沈天顺耳语几句,果然,沈天顺脸色一变,怒道,“好大的胆子!” 许义见此不妙,赶紧道,“督军大人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呐。” 沈天顺冷冷望过来,单钰在一旁抱着手幽幽道,“这件事,想必许参将也是知道的。” 沈天顺拉长了语调“哦”了一声,“参将,咱家问你。” 许义故作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点点头。 “楚将军在宰龙穿的是什么服侍?” 许义脸上一白,讷讷不知如何作答,愤然地看了一眼单钰。 沈天顺见此,了然地笑了笑。
第九十六章 众位将军三三两两地走出了帅营。 起先还有些挤的营帐一下就空旷了不少,凛冽的寒风掀起了帘幕,刺骨的冷意逐渐将这个空旷的营帐侵占,倒映衬了几分帐中的男人。 他虽然坐在光线最好的位置,宛如神祇一般,脸上却带着千年不化的寒冰,仅是一眼,都让人觉得冷,无关人员此时都出去了,只剩下林江。 “他从宰龙大营回去了吗?”慕霆炀蓦然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压抑。 林江亦是眉头紧锁,暗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紧绷,“已经回去了...” “沈天顺那边怎么样?” “他将粮草劫走,我方的人正在抓紧时间找寻粮草,一旦...” “我是问你,沈天顺有没有继续为难单钰?!” 慕霆炀的声音陡然提高,林江怔住了,半响,才道,“已经反复告诉许义了,必须要和单钰取得同盟,有您给的帅印和大剑,沈天顺要杀要剐,也不是那么容易得逞的事。” 林江看着阴沉不语的慕霆炀,不知道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几分,又焦急道,“如今粮草的事太急迫了,沈天顺已经狗急跳墙,如果没有我们没有办法拿出粮草,将士们只能...” 粮草的问题,既是最容易出现的问题,也是极为严重的问题,林江想不明白,这个时候,慕霆炀脑子里还在想什么。 他身体上还带着伤,却依然固执如我隐瞒了所有人,不顾劝阻地跑到伏牛来,现在只怕伤势会进一步恶化,到时候该怎么办,他真的很想问一句,单钰走了,他是不是就要跟着疯了。 良久,慕霆炀似是找回了理智似得,声音平静得不再带着阴沉,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足够血淋淋。 “粮草要是没了,就把邓言知杀了,对外宣称,他私吞了粮草。” 林江深深地看着慕霆炀,艰难道,“一定要这么赶吗?如今是最冷的冬天,虽然伏牛也会遇到同样的困难,但形势对我军更为不利,何不等到明年开春...” “我等不了!”慕霆炀怒道,“他不在我的身边,我等不了!” “普天之下,他哪里不能去?!” 这句话似乎一下把慕霆炀给激着了,他圆目双瞪,一拍桌子腾地站起,“他哪里不能去?!” 林江看着他这个样子,一下就后悔了。诚然,慕霆炀亲自来指挥作战,用兵如神的他固然带来了胜利,可是也把晟军推向了极致的疯狂边缘。 慕霆炀用最残酷的方式,激发出了晟军最残忍的一面,好像带出来的不是一群士兵,而是一群杀戮的野兽。 就比如要杀邓言知一样,虽然此人死不足惜,但是他完全可以将其就地正法,而不是为了激发将士们的血性,把他完全利用干净。 慕霆炀缓缓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的照射,笼罩出一片阴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江。 “普天之下,他哪里都能去的话,我就拿下普天。至少这样,他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林江早就揣度出了慕霆炀问鼎之心,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慕霆炀居然会对单钰在意如此,他忍不住想,如果是单钰阻止他夺权的话,慕霆炀是否也会答应? 他深深地埋着头,重重应下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慕霆炀身体虚软地缓缓坐在位子上,许是因为方才的发怒,身上的伤口似是又裂开了,浸透了雪白的绷带,带来一阵不眠不休、不依不饶的钝痛。 但身体上传来的痛楚似是减轻了心里上的痛苦,时至今日,慕霆炀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走得决绝而利落的单钰,心里忍不住就一阵绞痛。 这人就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吗?就在他费劲所有心机,倾尽所有去保护他的时候,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说走就走了,当时明知道那酒里下了药,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一口干的呢? 慕霆炀重重地捏着绷带,血液顺着皮肤缓缓流下,带来浓浓的血腥味,砍伤他的那些人早已问斩,但这伤口似乎是由单钰亲自带来似的,怎么都好不了。 他有些嘲弄地想,他把单钰关了那么多天无法反恐,那天晚上单钰是亲眼看见他被砍伤的,不知道当时他的心里是不是会好受一点,痛快一点呢? 温乐佳将幕帘掀开的时候,正看见慕霆炀这般要死不活的痛苦样子,他自己也是颇为烦恼和后悔,他甚至怀疑给李轩宁药,和最开始给慕霆炀药是不是对的。 但是,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挚友如此痛苦的样子。他紧了紧身上的药盒,朝慕霆炀道,“该上药了。” 慕霆炀似是没有听到似得,纹丝未动,温乐佳也早已见惯不怪,他熟练地解开慕霆炀上衣,看到被浸红的纱布,忍不住骂道,“你疯了吗你,你是不是又动怒了?!” 慕霆炀充耳不闻,温乐佳气的想甩手走人,但理智却深深将他拉住,嘴里忍不住叨念,“我早就告诉你,你伤势未愈,就不要劳神劳命地带兵作战,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吗?” 慕霆炀沉默以对,温乐佳也懒得费那个口舌,反正这些话他都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地跑到战场上来,结果给这人医治的时间,远超了其他将士。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给慕霆炀换绷带的时候,却听慕霆炀再次道,“再给我一颗药吧。” 听起来似是入了迷似得,温乐佳咬牙切齿道,“你想都别想。”同样的错误,他不可能再犯第二次了。 慕霆炀凝视虚空许久,才喃喃道,“我不是给他吃,我自己吃。” 是不是忘记了这个人,他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当时给单钰吃下药了之后,他会不会就要好过一点? 温乐佳盯着他看了许久,艰难咬牙道,“不行!” 慕霆炀脸上居然出现了失落。 温乐佳此生绝对想不到,慕霆炀脸上居然会出现如此愚蠢的表情,但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嘲讽他,他愣了半响,最后加了一句,“至少,现在不行。” -------- 得知楚骁泽可能通敌之后,沈天顺私下又让人去仔细探查,得到的情报与他想向的差距不大。 倒不是说真的就查出了如山铁证,而是单钰在他心里种下了楚骁泽叛变的种子之后,不论楚骁泽做什么都会给他这样的感觉。 得知消息以后,这几天更是愈发嚣张,明里暗里向许义和单钰的下级表示,他们的头儿都已经听他的话,他们最好是乖乖地听从他的指示,否则便是吃不了兜着走。 袁瑞被单钰撵出的事情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军营里甚至人心惶惶,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办,有些投机之辈趁着此时,赶紧向沈天顺示好,以后在沈天顺得道之时,他们也可以跟着升天。 这无疑是极大地讨了沈天顺的欢心,在军营里呼风唤雨的权力给了他极大地快感,整个人如沐春风,走路都是带着一股劲儿。 这天,单钰正在军营里批阅要传递的文稿,许义进来的时候,单钰正在闲适地自己磨墨,他不满地皱眉,“那沈公公竟然连一个侍从都没有给你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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