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隐约传来争执之声,“不行,你的主意越发大了,可还记得你的身份!”“难道您不想救他?”“你啊你!你叫我怎么说?若此人死在这里,我拿什么同神君交代?” 宫饮泓高声叫喊起来:“两位,可能过来说话?” “……”那边骤然一静,渐渐传来脚步声,却是一个老者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看模样,正是那日和萧熠交谈的周长老。 宫饮泓便冲他笑了笑。 周长老神情古怪地打量着他:“听说神君残魂在你身上?” 宫饮泓点点头:“乙巳年腊月十九,他救的人是我。我想,或许有这个可能。” 周长老双眼来回打量着他,满眼稀奇之色,半晌才道:“的确有这可能……但我还须以引魂之阵牵引出你身上所有的魂魄,才能悉知。” 宫饮泓双眸一亮,不假思索地道:“请。” 周长老吸吸鼻子,忽转身打了个喷嚏,皱起眉头:“若我没看错,你乃是依托花骨而生,且魂魄原就不稳,恐怕未必能撑过这的阵法。” 宫饮泓却淡淡一笑,镇定自若地道:“没关系,我一定能撑过去。” 周长老见他神色坚定,也只得叹息道:“……好,既然如此,老夫也只得尽力为之。”说着他伸出手,缓缓覆在宫饮泓眼上。 宫饮泓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倦意陡然自四肢百骸袭来,眨眼间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周长老收回手,在冰榻之前立定,双手捻诀,口中念念有词,双袖一振,陡然间地面亮起一阵流淌的金光,绘成一个古老而繁复的阵法。 他蓦然睁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正欲张口启动阵法,却听身后一声轰鸣,室中陡然天光大亮,叶清臣的佩剑铿然磕在地上,声音低微:“……神君大人。” “你刚才说谁,魂魄不稳?” 碰地一声,一个茶杯撞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明亮的房间中一片压抑的沉寂,几名侍者纷纷低着头,屏息静气,无人敢动。 窗边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的纸条,面上阴晴不定。 什么叫许昭杏失踪?!许昭杏焉能失踪? 那个混入府中的孟小楼又是谁?! 难不成,除了他与朝廷,还有别的势力插手?东山杀阵功败垂成,至今也未查出坏事之人,莫非就是这第三方在从中作梗? 他神色几变,却又缓缓舒出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不论如何,那个孟小楼与他无干也是好事……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依计行事”四个字,折起来,递给立在身前的侍者:“多谢诸位少侠问候,你记得送些回礼。” 待那人领命而去,他回过头,冷冷望着窗外枝头啾鸣不已的雀鸟,手指一弹,一粒玉珠迅如利箭,陡然自它头上穿过,血花四溅。 雀鸟当即栽下枝头,立毙当场。 他勾勾唇角,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阴郁诡异的笑意,缓缓握紧了双手。 很快,很快,他那出身卑贱却被捧上云端的弟弟,就会如这只飞上枝头的雀鸟一般,栽进污浊不堪的淤泥之中,回到与他真正相配的所在。 就在此时,却听一人禀报道:“大公子,门外有人揭榜,说能医治您的腿……” 萧舜转眸凌厉地扫过一眼,那侍者忙嗫嚅着改口:“他自称是一位江湖名医,说、说想来看看您、您的……” “想看看,就让他进来吧。”萧舜将手放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讥讽地喃喃,“他可知,医治不力,会有何下场么?” 正是午后时分,萧府门外烈日高悬,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府门前。 直到一个青衣侍者匆匆跑来,冲门房点点头,跑到马车之前,扬声道:“这位大夫,您请。” 马车中微微晃动,一支修长白皙的手掀开杏黄的车帘,一个月白布衣的男子弓着身子,高束在脑后的乌发自肩头滑落,映出一张水中玉石般温润清越的脸,一双春水桃花似的眼眸冲他和善地弯了弯。 侍者不知为何,陡然便自脸颊红至耳根,慌忙移开眼去,却又忍不住瞟他。 那人一步跃下,理理衣衫,却回身向车中伸出手,陡然抱出了一坨……一只硕大的白狐。 侍者满头雾水,诧异地瞪大了眼,却忽被那只狐狸狭长的眼睛冷冷扫过,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转身在前面开路。 月白衣衫的男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抱着那团雪白的毛,跟在他身后,缓缓拾阶而上,走到牌匾下时,却忽地停了停脚步,若有所思地望向“萧府”二字,缓缓移向前方的玉宇琼楼,眸中春水凝结,化作一片寒冰。 好气派的府邸,好威风的神君。 ———————————————————————————————————————————— 崩坏小剧场 叶清臣:大哥,求求你走吧,我们只有一间牢房!_(:з」∠)_ 小红:等等,我忽然想起!我腹中怀了他的孩子!ヾ(?°?°?)?? 周长老:胎气不稳,可能会难产。┐( ̄ヘ ̄)┌ 小白:?????
第57章 宫饮泓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有人把他从冰冷的雪地里抱出来,自背后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轻柔地像是怕折断一支梅花,却又亲密地没有留下一丝缝隙,似一泓三月的春水,温暖又亲昵地没过他发顶,羽毛般温软的微光星星点点,珍惜地落在额间发上。每当他感到神魂寸寸碎裂,锥心刺骨,窒息般的恐慌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不由自已地挣扎抽搐,那泓春水就将他裹得更紧,托着他自地狱中浮起,得以喘息,春雨般柔软的亲吻安抚地落在他唇间脸上,于是他浑身颤抖着,自喉间溢出破碎的哽咽,想要更深地偎进这片刻安帖舒和之中,却又蓦地自九重云霄失重,狠狠坠进刀剑丛生的炼狱,利刃穿心而过,痛得咬牙蜷缩,如此循环反复,不得停歇…… 就在他被痛苦与甜蜜之间不断的交替折磨地快要发疯之时,忽然之间一个激灵,脱力地平静下来,仿佛一只手轻轻抚平了每一缕魂魄,春风吹拂着,将他推进无边无际的静寂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宫饮泓大汗淋漓地睁开眼,抬手放在额间,恍惚的双眼在望见周长老时陡然清醒,迫不及待地哑声追问:“如何?” 周长老用一种比他昏过去前更加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嘿嘿笑道:“你身上魂魄碎裂,少了一魄,却多了一魂。” “那这一魂……” 周长老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捋着胡须道:“的确是神君失去的魂魄。” 宫饮泓欣喜至极,浑身又忽然蓄满了气力,蓦地翻身而起,连自己手脚上的束缚几时被解开也未察觉,双目灼然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一想到小白的魂魄就在他身上,他就似一棵绝处逢生的枯树,春风一过,忽又生机勃勃,笑意盎然地似要开出花来,“那您立刻带我去救神君么?” 周长老却轻咳一声,别开眼道:“这……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须准备好万无一失的法阵……” “那我先去找他。”宫饮泓不以为意,轻笑着便向外走去。 周长老却忽又伸手拦在他身前,竟有些支吾:“等等……神君今日有要事在身,你此时去见他,恐怕不妥。” 宫饮泓奇怪地看他一眼,心中忽地一抽:“什么要事?” 周长老捋着胡须,迟疑着还未说话,他已笑意尽失,蓦地向外跑去——他还没死,小白竟要与别人成亲! 周长老连忙高声道:“别跑了,唉,出不去的!” 宫饮泓一口气跑至黑暗尽头,伸手抚上丝严合缝的石板,却不论如何都掰不开,用力挥拳打上去也纹丝不动,于是屏息静气,凝聚全身灵力蕴于掌中,蓦地挥掌而出,那石板终于微微一晃,自上方扑簌簌地落下许多沙土,灵力却如泥牛入海,了无痕迹。 他心中焦灼气恼已极,一掌狠狠拍在石上,几乎要脱口念出万法诀来。 “此处乃是萧家世代家主安眠的陵墓,你小心些。”周长老缓缓跟过来,好心提醒,“若是出了差错,连神君也无法交代。” 宫饮泓便深吸口气,伸手探向地面,却竟也无法使出遁地之术来。 难道他就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束手无策地任由小白娶别人?! 他双目通红,额角青筋暴起,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死也做不到! “为防贼人闯入,此处禁制甚严,你出不去的。”周长老见他充耳不闻地一寸寸摸索着石壁,仿佛循着什么无形的指引,身轻如燕地踏壁而上,只得仰着头道,“你就老实待在此地吧,待神君大婚之后,他自然会回……”他“来”字尚未出口,却见宫饮泓整个人陡然间凭空消失在黑暗之中,顿时惊诧至极地后退数步,呆在原地,暗叫糟糕,蓦地敲击石板打开机关,慌忙向外追去,却未察觉天光大亮的瞬间,一片梅花被他衣袍拂卷,腾空而起,悠悠地跟在他身后飘了出去。 这日晴照万里,碧霄沧海交相倒影,上下俱澄澈,就连尘世之中喧哗热闹的岛屿,掩映在云浪之间,也显出它仙境般的神韵来。 宫饮泓坐在东皇隼背上,自云烟之间俯身望去,金光耀目,十里红尘,站满了为神君大婚欢欣雀跃的看客,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欢喜祝福之色,似烈火般刺目灼人。 他握紧了身下的白羽,伸出舌尖舔舔虎牙,不去细想他要做的事会招致多少人的唾骂,不去想小白如何冷漠地赶他走,甚至不去想他亏欠了他多少,将所有的怯懦和犹疑都抛在脑后,只想着一件事——小白是他的,除非他死,绝不让他与旁人结亲! 眨眼间,东山已近在眼前,神降台两侧侍卫林立,其下满是朝夕城的信众与江湖上各大门派之主。萧叶两家家主立在最前方,领着众人一同举香祷祝。 一片肃穆庄严的静寂之中,悠悠琴音自台上响起,面若桃花的静女身着喜服,蒙着轻纱,双眸含烟地轻抚琴弦,口中婉转吟唱着一曲琴歌:“凌扶摇兮憩瀛洲,要列子兮为好仇。餐沆瀣兮带朝霞,眇翩翩兮薄天游……” 所有人都虔诚地低头阖目,待一曲唱罢,神君就会乘着鸾鸟由天而降,与尘世中的女子结为夫妇,以示天恩。 那高高伫立的峰顶之上,一座新建的琉璃阁折射出炫目光华,隐约可见一道立在其间的人影。 宫饮泓驱使着东皇隼轻盈地落在琉璃瓦上,任它凶悍地啄咬起一旁的五彩鸾凤,自己则翻身而下,蓦地落在四面凌风的阁中,抬头看向一身喜服的神君。 萧熠从未穿过这样色泽明艳的衣服,金冠红袍映得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雪霁霞明,滚金龙凤纹带束着腰身,含章挺秀地卓立在那里,青松拔灌木,白玉映尘沙一般出世不凡。 饶是宫饮泓满腔焚天灭地的孤勇,也不由被触目惊心的美貌惊得一愣,下意识倒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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