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过来。”宁长青面无表情。 李长欣愣了一下,笑容爬上了面庞,她还是个小姑娘,笑容天真,衬的双颊更加粉红娇嫩,黑亮的眼睛时毫不掩饰的讨好和欢喜。 李长欣端了汤小心地朝宁长青走,还差两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一片阴影甩了过来。 “啪!” “啊!” “大人!” 几种声响此起彼伏。 那晚冒着热气的汤被宁长青一袖甩到了地上,瓷碗碎成五瓣,热汤溅在了四处,李长欣微张着嘴,呆呆地立在那里,手上有一片烫红的痕迹,还挂着几片菜叶,徐小水走了两步半,身体微微前倾,伸出的手仍是没有接住那碗。 “你听着!本将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更没有什么妹妹!之所以救你们,是因为王爷的命令!” 李长欣眼里蓄着泪花,半是惊恐半是茫然。 徐小水快速上前两步:“来人,把她送回去!” 侍卫带走了还在发愣的李长欣,又有下人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徐小水早就跪在了地上,垂眸静默无声。 宁长青头疼地看着徐小水,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是一次没听季麟哥的话,便留了这么一串麻烦。 偏偏他又欠了这姑娘一份恩情,那声“救命恩人”真真叫的他心中针扎般讽刺和难受。 “你该清楚,我们不是她的恩人,而是仇人。”宁长青闭眼叹了一声,“如今情况特殊,你如此待她,反而置她于险境。” “属下知错,属下再不会这般拎不清大局。”徐小水诚惶诚恐,“只求将军莫要怪罪她。” 宁长青瞳孔一闪,喉间涌出些涩涩的感觉。 真像…… 诚惶诚恐,患得患失,心心念念。 真像以前的自己。 “我以前告诫过你的,没想到……你最终还是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宁长青抬了手,“你起来吧。” “大人……” “你若执意,待事情了断,金陵的事便烂在肚子里成为永远的秘密。”宁长青闭眼,“我便不在干涉。” 徐小水惊讶地抬眸,眼里喜忧半掺:“谢大人!” “此事揭过,你且看这个。”宁长青不想再多诟病李长欣的事,长出了一口气,拿过那张纸递给徐小水,“瞧瞧这让我挨了五十军棍的东西。” 徐小水快速读了,眉头不由皱起来,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 “说说看,王爷为何罚我?”宁长青重新趴在了床榻上,动作间牵扯到了股上的伤,嘴角抽了几下。 “江大人又官复原职,以前的罪状都是假的……”徐小水沉吟,“说是尚书李善文陷害,可哪有这样,这样凑巧的事。” “所以?”宁长青示意他继续说。 徐小水想来想去,不敢确定:“难道秦国皇帝知道?” “猜对一半。”宁长青勾起嘴角,笑容却是冷的,“一个局而已,为的,可不就是把这江大人送到我们齐国祸害祸害。你也瞧见了,齐国现在乱成什么样子,大皇子横死朝堂,先皇发病而薨哪个离不开咱们王爷发的难。” 徐小水恍然:“这江大人是王爷的幕僚,自然是他出的主意,原来此人来齐为的就是搅乱齐国朝纲?” 宁长青仍是笑着,眼眸蒙上一层看不分明的薄雾。 他打一早就猜得到季麟哥来齐并不简单,更不会诚心辅佐齐家的人,可他却没有想到,那些让他日夜忧色不得安眠,牵肠挂肚的罪名,都是假的。 当初边城的那场刺杀仍历历在目,蓝狐也是死在那场刺杀中。 现在想来……季麟哥这样的人,对旁人狠心,对自己更狠心。 “王爷也猜到了这一层,自然是心中郁结,而将军之前又对江大人……颇为照顾,而且还是将军引荐江大人给王爷的,所以王爷才会……”徐小水讷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瞧,你我都猜得到,那些大臣啊,三王爷五王爷的,自然也猜得到。”宁长青沉默了半刻,突然冒出一句,“他厉害吧。” “啊?”徐小水怔然。 “步步为营,滴水不露,直到此刻人都走了,还让我们不得不用他的计谋,按他的规划来。”宁长青伸出手,也不知在端详什么,神色专注得渗人。 徐小水不知如何接话。 “可我就是不。”宁长青又冒出一句,“我就是不。” “大人……您身上有伤,还是早些休息。”徐小水想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来。 宁长青转头瞥了他一眼。 “我受伤,他又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担心。小水啊,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大人请讲。”徐小水不由放低了声音。 “若是有人抢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会不会去追?”宁长青的眼神复杂,紧紧盯着指尖,却又似乎透过指尖看着别的什么。 “自然要追。”徐小水肯定地点头。 宁长青突然哈哈笑了两声:“你都要追,他那样的人,必定也要追回来。” 徐小水又讷住了。 “行了,你下去吧。”宁长青挥退了徐小水,微微侧了身,又细细盯着手指看。 他的手指不算好看,远没有季麟哥的好看。 但手指无论好看与否,只要是健全的,都能抓着东西。 他不清楚季麟哥要的所有东西,但他太清楚其中的一样。 他要提前抓在手里。 让季麟哥想要,便必须通过他宁长青这一关!
第53章 竹枝,道是无情却有情(3) 六月正是燥热的时候。 秦国靠北,这份燥热便更添了几分干涩。 这是一处面积中等的别院,院中摆着几块方方正正的冰块。整个秦国上下,负担得起伐冰费用的,除了皇家,只有王公贵族了。 “主子,用冰镇过的酸梅汤。”身穿暗红色绸布的男子捧了一盏酸梅汤,恭敬地递给竹榻上休憩的人。 榻上的人白色轻衫,蓝色的腰带系的松垮,垂了一缕在地上,却并不显的累赘失礼。 酸梅汤入口生津,从喉咙酣畅地滑下,赶走了身上的暑气。 “主子,如您所料,齐国如今局势乱成一锅,那齐清迟迟不得登基,已是耐心尽失,阵脚自乱。大理寺已经插手此事,属下猜着,过不了几日,齐凌应当会和大理寺的人交涉。” 竹榻上的正是江季麟。 他闭着眼,阳光照得面庞晶莹透亮,额头微微发红,渗着微薄的汗意。 “朱雀,你猜猜,这交涉的地方会在哪里。”江季麟闭着眼开口,又饮了一口酸梅汤,汤液染湿他的唇瓣,似乎让那唇瓣镀上了一层光。 朱雀沉吟:“应该不会在金陵,属下斗胆猜测,怕是在临淄。” 江季麟摇头:“临淄靠南朝北,虽地处边城和金陵中间,但交通不便,不好,不好。”
“那……大梁?”朱雀又猜。 江季麟微微睁开眼:“不错。” “我们要做些手脚吗?”朱雀满脸兴奋。 江季麟瞥他一眼:“别说的这么见不得人嘛。” 朱雀年纪比江季麟要小五六岁,并不算小,行事也稳重,但言语行为颇有些跳脱,倒不像是二十五六的人。他的武艺比不得蓝狐,轻功比不得青龙,但是极擅使毒,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藏着□□的。 “那属下该如何做?”朱雀的眼里满是嗜血的兴奋。 江季麟直身坐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杀了齐凌,将此事的矛头引向齐清。” 然后,让齐骋有机会站出来。 没了齐凌,王太后和朱家一来又添了借口和把柄,二来有了搏一搏的心思。 这齐家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斗,多有意思。 他就爱看这些热闹。 朱雀很快便明白此事的意味:“属下定不辱使命!” “等这桩事结束,我也到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了。”江季麟从竹榻上翻身而起,眯起眼看着北边的方向。 那是秦国皇宫的方向。 “这狗*皇帝最近动作频频,处处针对主子,属下索性一把□□……” 江季麟蓦地回眸,把朱雀没有说完的话逼了回去。 “什么狗皇帝,那是圣上。”江季麟抬手转着手上的扳指,“瞧这扳指还是圣上赐给本官的。” “属下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忍辱负重,以主子的能力,杀他易如反掌。”朱雀问道,“他如今处处针对主子,一步步都在收回主子的权力,时间一长,岂不养虎为患,主子为何还要再等到齐国的事结束?” 江季麟摇头:“野草易拔根难除,皇室的那些老家伙,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时机还未成熟,若是贸然行动,他手下那些势力便如一盘散沙无法抓在手里,到时秦国只会和齐国一样乱。而且我如今是众所视之,一举一动不知被多少人看在眼里,皇上更是对我忌惮深重。” 江季麟转身打量着一池荡漾的池水。 “这打蛇,得等到蛇麻痹了直击七寸,而不是,缠斗不休两败俱伤。”江季麟垂下手,“朱雀,你说说,蚕和蝗虫,你更忌惮哪个?” 这问题让朱雀始料未及:“蝗虫吧,一场蝗灾就会害得民不聊生。” 江季麟淡笑:“蝗虫铺天盖地而来,虽声势浩大,也造成巨大的损失,却也惹出了多少灭蝗的法子。而蚕不一样,蚕食桑叶,不紧不慢,不急不缓,无底洞一样的胃口,不知不觉间就将笼里所有桑叶吞噬殆尽,你见过,有人去灭蚕吗?” “这两者并不能相提并论,蚕吃个桑叶有甚打紧,可那蝗灾可是人人忌惮的。”朱雀摇头。 “哦?”江季麟挑眉,“你似乎忘了,蝗灾,可是一群蝗虫。” 朱雀哑口。 “一只蝗,成不了气候,又惹人憎恶。所以……”江季麟转身看着朱雀,目光暗沉,“我们要做蚕。” “属下明白了!”朱雀抱拳,心头一阵颤栗说不清是敬多一些还是惧多一些。 主子要做蚕,所以主子……以前,现在,以后,都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江季麟微微一笑,转了目光:“青蛇怎么样了?” 朱雀一愣:“他身上伤好了,只是胳膊眼睛已废,整日里饮酒谩骂,殴打仆役,他,他有些话实在不堪入耳,属下把他关在东篱那所偏院严加看管。” “骂我的?”江季麟眉眼半阖。 朱雀声音不由低了下去:“主子,青蛇行刺未果落入宁长青之手,不仅没有及时自裁谢罪反而重刑之下把易容的秘法都交了出去,此种行径,为何还要留他一命!甚至除了限制他行动还要好吃好喝供着?属下实在不解也……不忿。” 江季麟长叹一声:“你们毕竟,为我出生入死。他虽犯了错,却也受了许多苦楚,我希望他有一天能想明白,别自个和自个过不去。” “主子……”朱雀闻言一怔,眼中泪光一闪,忙低下了头掩饰。 “不说他了,凛冬阁事宜你接手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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