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身虽在外,军中的事大都是知道的,宁长青也给他写过信提过前事,徐清虽极不赞同宁长青的做法,但木已成舟,如今只是庆幸宁长青没把命丢在秦国。 “将军让属下查的事情,属下幸不辱使命。”徐清把那齐孑然的生辰八字拿出来,又取了几卷画像。 “齐孑然生母正是当年大皇子齐玉抗旨要纳入府中的女子,是个异族人,眼睛是稀有的绿色,而先皇之所以因为齐玉纳此女为妃而龙颜大怒的原因,便是这女子,曾是江铭的宠妾!江铭十五便为江家家主,无长辈管教风流成性,男女不忌,府中养着十几个宠妾十几个男*宠,后来专宠一个叫做念奴娇的男*宠,才冷落了一院的莺莺燕燕。”徐清展开了画像,画像上正是齐玉的侧妃,“但是江铭所纳后院,具为身家清白之人,这个女子是西北疆族人,生的极美,家道中落流落中原被江铭看中纳入府中,后来被冷落后据说是与齐玉私相授受,故而才会在江家灭门后得以入王府。” “私相授受?”宁长青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了出来,“军师怎么看?” “此事算作皇室辛秘,大皇子纳一个罪臣宠妾为妃乃是皇家天大的耻辱,而据齐玉自己所言,在江铭未死之时,两人已经私相授受,那女子腹中已经落下了皇族血脉,先皇震怒本欲一碗药绝了这脉血,却被齐玉以死相逼,至此之后,便从最受宠爱的皇子沦为整个齐国皇室的笑柄。”徐清收了画卷,“齐孑然出生后,这女子便重病而死,据属下彻查,齐玉并无多少神伤,可对这一子,却又宠爱无比,事事亲为。将军已经知道这孩子长相与江铭相似,而这个孩子的小字,恰恰又是怀铭,属下查了大皇子齐玉与江铭的交集,江铭年幼时在江湖上四处拜师习武,后来又随父兄上了战场四年,而那四年的战争,有两年是太子齐玉监军,除此之外,两人并无交集。” “军师,你直说。”虽然结果已经昭然若揭,但宁长青还是问了。 “这齐孑然,当是江铭的遗腹子,而这一点,齐玉想必一清二楚,但是为了保得此子性命才造出了与江铭宠妾私相授受之事,而在这女子生下齐孑然后,便杀了这女子意图埋葬真相。而他做这一切的缘由……具因那怀铭二字。” 宁长青久久不语。 若说以前他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这一刻,这些芥蒂尽数散去。 这个齐玉,以往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大皇子,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深情错付的人。 深情错付,错在所爱的对象,也错在对所爱之人做的事。 倘若他是齐玉,从一开始,就绝不会让江家落得那般境地,绝不会让季麟哥亡命天涯心中装满仇恨,更不会,让季麟哥被自己的父皇斩首。 于齐玉来说,那个替死的人就是真正的江铭,倘若他是齐玉,如何做得到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身首异处,绝不会! 保护并且养大了这个孩子,究竟更多是因为爱,还是愧疚? 宁长青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自己何其幸运,才能让季麟哥的脚步,为自己停留。 又是何等的幸运,这一腔赤诚能有所回应。 江季麟这一走,便是整整三个月。 这三个月,麟国退兵回国,留异大军驻扎鄞州,周国旧地被纳入麟国版图,宁长青回了京城,理一众朝事并众将士的赏罚。幼帝年岁未满十五,尚不得亲政,宁长青虽仍为辅政大臣,但这几年征战在外没有还朝,朝堂诸事出了军事外都不是很清楚,但也用不着他清楚,他只需要牢牢握着军权,足矣。 只是他手中的军权已经一分为三,李九良掌兵十五万,白启明镇守南界周国旧土,掌兵十万,宁长青手中的兵力,大约有二十万出头。白启明手中兵力大多为降军,军心不稳,只可镇守南界,不可北上征战,不足为惧,可是李九良不一样。 宁长青能感觉的到,李九良隐隐有对立之势。 也是自己的缘故,当初一意孤行,把大军暂时交给了徐小水和李九良,才让李九良有了机会吃肥了胆。 但他当初别无选择,幸而徐小水当时初掌军权被人不服时,以雷霆手段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才没让李九良吃的更肥。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按照季麟哥说的,等。 等季麟哥那边尘埃落定后,便又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只不过那场腥风血雨,会很快的过去。 可三个月过去了,他没有收到季麟哥的半点消息! 他从一开始的等待,到焦灼,到几欲发狂,再到最后的平静。 朱雀一直在他身边,据他自己说,是江季麟临走前交代他跟在宁长青身边调养他的身体状况。 他见到了宁长青几乎发了疯的那半个月。宁长青那半个月的状态有些吓到朱雀,让他整夜难眠生怕宁长青做出什么事来,而让他奇怪的是,半个月过去了,宁长青却渐渐冷静下来,最近看起来更像是什么事也没有般平静。 “哎,你没事吧?”朱雀终于忍不住问了,五天前这人分明还身体每况愈下,整夜不眠就看着东边的方向恍恍惚惚,这几天却突然来了精神,把那手头里落下的事一桩桩不停地做。 他担心这人出了什么毛病,号脉却是正常的,心里疑惑的紧。 “我能有什么事,你看完了诊就忙你的去吧,小水,把今儿朝堂上带回来军部的奏折给我看看。”宁长青垂头在公案上,眉头微皱着,一手原本狗刨般的字写的却是越来越好了。 “你……主上让我照看你,你要是在主上回来之前出了事,我这条命可得拜拜,你最好不要瞒我。” 宁长青抬起头:“瞒?我瞒你什么?再说你医术高超我瞒得过吗?” “那你……” “敢情我现在一病不起才是正理?”宁长青放下笔。 朱雀嗤之以鼻:“得得得,随你便。” 宁长青眼眸闪烁了几下,突然叹了一声,苦笑道:“我就是想通了,我再着急也没用,可我能做些对他而言有用的事。” 他要做好所有的准备,可以让季麟哥要做的事,畅通无阻。 这是他百般焦灼后唯一能做的事情。 朱雀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离开了。 主上三月未归,他心里也着急,可宁长青的这种状态,与其说是好起来了,还不如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倘若主上平安归来自然无事,倘若主上有个差池,他真担心宁长青……如崩塌的河堤般瞬间垮掉。 马上便到年尾了,府里的事情宁长青交给了管家去做,这日他用了早膳,突然觉得味道似乎不大对。 “这粥怎么味道和平日不一样?”宁长青搁下勺子。 “禀将军,平日给您煮粥的姐儿昨儿个不知怎么回事出府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素日煮粥的姐儿?他府里几乎就没几个女的,有的都是连孙子都抱上的老妇,哪里来的姐儿? 宁长青隐隐觉得不对劲,把徐小水叫来一问才知,原来自打自己回了京城,一日三餐竟都是李长欣在料理! 上次季麟哥见了李长欣后,宁长青便刻意避开了李长欣,季麟哥不高兴自己见她,自己不见便是。 “让你打理她的事情,早日找个人家收了她,你倒好,弄到我后厨去了!”宁长青虽是指责徐小水,心里却也知道李长欣尚未及笄,哪能这么快许配了人家。 可有将军府的后台在,他可不信没人家翘首以盼等着娶她过门。 徐小水只是一个劲低头认罪。 宁长青也不忍责罚他:“你知不知道她昨日出了府之事?好好一个姑娘家跑出去一夜未归!” 徐小水并不知此事,大惊失色慌了阵脚,请命要去寻她。 宁长青眯眼看她:“你当真喜欢她,非她不可吗?” 他问的突然,徐小水愣了一下,沉默了许久慢慢跪了下来:“是。” “那她父亲的死,你自己决定告不告诉她真相。”宁长青面色严肃,“倘若她心有不甘,要为父报仇,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是!”
第102章 应是良辰好景(11) 宁长青吩咐了徐小水后便把此事抛之脑后,上朝去了,谁知一回府管家便匆匆来报:“将军,徐大人和李长欣那丫头争执许久了,徐大人不许奴才们靠近,但眼尖的奴才看到徐大人似乎受了伤。小的实在束手无策啊。” 受伤? 宁长青皱了眉,大踏步地朝后院走,应徐小水吩咐守在院外的侍卫看到宁长青忙不迭让开了。 院里闲杂人等都被徐小水斥开了,能进来的除了宁长青就没有别人了。 徐小水听到宁长青脚步声,忙掩了伤口把地上的剑用脚尖挑起来收到了剑鞘里。 李长欣垂头站在一边,听到动静,一直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来,死死盯着院门。 “将军。”徐小水跪下行礼。 宁长青瞧了他一眼,又转头和李长欣的目光对上,微微一怔。 李长欣的眼神…… 看来她已经知道了。 “拿开你的袖子。”宁长青走到徐小水面前,淡淡道。 徐小水顿了顿,拿开了袖子。 他的腹部处渗出血来,染暗了深蓝的衣服,幸而伤口不深,只是在腹部划了一剑,血已经凝固了。 “下去处理伤口。” “将军……” “下去!”宁长青冷了声音。 徐小水转头出去了,一走三回眸。 宁长青听着他脚步声出了院门不久就停了,挑了挑眉。非要留下来?也罢,就当做不知道吧。 宁长青整了整袖口,大踏步地进了旁边的屋舍,坐在椅子上:“有什么要问的?” “……”李长欣没有说话,她尚且稚嫩的面容上有不合年纪的悲伤,那双原本黑葡萄一般的眼眸失神地瞪着,红血丝充斥在眼睛里。 她不说话,宁长青便起身作势要走。 “宁哥哥!!”李长欣嘶哑地叫出声来,“徐小水!他说我爹爹是他杀的!是他杀的!” “怎么,你不信?” “我不信!” “不信你刺他?”宁长青拂袖,若有所思看着李长欣裙摆上溅落的几滴不易察觉的暗红。 李长欣通红着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开始我是信了的,可他做的每一件事,不都是你下的命令吗!杀我爹爹的人,是你!” “你恨我吗?”李长欣的眼神让他心里微微一悸。 “……恨?”李长欣自言自语,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我最恨我自己,把杀父仇人当做恩人,曲意奉承,处处迎合,甚至……呵,呵呵,愚蠢!当真愚蠢!!” “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不错,但我同样也是你的恩人。”宁长青负手,“你父亲卷入朝堂政治,皇族密事,非死不可。你的命本该早在三年前就终止,但我一时心软才留下你性命,将你养在府中,打算待你成人便找个好人家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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