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高头大马,由远及近,缓缓而来。街上人要比几个时辰前少了一些,那两匹骏马便格外显眼。 待到看清了那有些模糊的人影,清和面上一喜,随即赶紧放下车帘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 外头站着的护卫有些意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清和却快他们一步。 “我看见薛世子和穆大人了,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的朝后走去,护卫和车夫,只得将马车停在旁边等待。 另一边,韩子章勒紧了缰绳,骏马的步伐也随之缓和了几分。 很快,韩子章朝和穆延并行。 韩子章唇边勾着笑,“切磋赢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底下那两个原本不服你的副千户如今不都乖乖的了,还有什么好烦的?” 穆延瞥了韩子章一眼,淡淡道:“世子,我没有烦,也没有闷闷不乐。” “那怎么还拉着脸?” 从前底下的那些人,都爱议论韩子章时常冷着脸,不苟言笑,如今看来,穆延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分明二十不到的年纪,成日一张脸上无悲无喜,老成到比起那些而立不惑之年的,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穆延依旧没什么反应,“世子多想了,我从来都是这副模样。” 韩子章本就不善与人打交道,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平心而论,他是很欣赏自己这位弟弟的,可惜,穆延并不怎么搭理自己。 皱眉犹豫了半天,正想再说些什么时,一道声音传入耳边。 “韩世子,穆……穆延。” 垂眸去看,竟是清和郡主。 她脸上带着笑,又隐隐透着几分羞怯,瞧着模样便晓得她很开心。 韩子章轻巧地跃下马鞍,“郡主。” 清和后知后觉自己笑得太过明显,她稍稍收敛了神情,“世子与穆大人,这是才从演武场过来么?” 话虽是朝着韩子章问的,但目光却时不时的偏向身后正在下马的穆延。 他站在灯火未曾照耀到的暗处,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漠然,清俊的面容莫名添了几分晦暗。 一身玄色的窄袖衣袍,将他身形显得更加高大挺阔,像是一座巍峨又孤高的山,烟云缭绕,朦胧的不太真切,看似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清和恍惚想起,自从她见到穆延直至今日,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 即便她央求太子表兄,让穆延护卫她出宫安危,两人的距离也并没有因此而拉近,他们始终隔得很远。 穆延分明还未到及冠之年,为什么在他面上她总寻不到十九岁该有的模样。 她听太子表兄说过,穆延身世坎坷,是广平侯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 思及此,清和原本挂在嘴边的笑,顷刻便消散了,心里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 韩子章并未发现清和面上有何不妥,他答到,“是我与穆延才从演武场回来,郡主这是要回宫去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察觉韩子章问询的目光是,清和才慌张的点了点头。 “是……我要回去。” 清和渐渐回过神来,神思也清明了不少。 “那就此别过,我与穆延先走了。”说完,韩子章转身欲走,一道身影却快他一步,走在了他前头,梗在了她与穆延中间。 韩子章扫了二人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穆延眉心一拧,面上蕴着淡淡的不耐,“郡主可还有事?” 清和垂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眸望向穆延。 她确实有话要和穆延说,只不过和她自己无关。 “穆大人,借一步说话。” 穆延还未回答,一边的韩子章便顺手牵过他手上的缰绳。 “我等你。” 穆延面上的不耐更甚,“郡主有什么话只管说,不必避讳。” “可……”咬了咬牙,清和张口到,“是关于你那位朋友的,就是,就是,我们上次,在流光遇见的那位夫人。” “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在首饰铺子里,我想买首饰,后来就碰上了这位夫人,你还说她是你的朋友,只是她才见着你,就转身离开了……” 涣散的眸光倏地凝聚,穆延面上多了几分认真,“她怎么了?” 见清和还在犹豫,穆延猜到了她的意思。 冷静下来,穆延便随着她的意思,走到街边僻静的角落。 这会儿,清和再没犹豫,把方才所见所闻,一五一十都与穆延说了。 清和亲眼看着,那原本漠然的人渐渐生动起来,有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说完后她又补充到,“马车上并不见那位孟夫人的踪影,且我看那丫鬟神色慌张……” “在哪里?”穆延神色愈发凝重,“郡主方才见那丫鬟,是在哪里?” 清和看着面前人的神情,不自觉愣了片刻。 她还从未见过穆延这副模样。 他好似是冷静的,可一张脸却紧紧绷着,与她说话的语调也愈发急促。 她愣了会儿回答:“皇城外的那片竹林。” “什么时辰?” “酉时,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孟府的马车出皇城是什么时辰?” “快到申时末,差不多隔了两刻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清和咬了咬牙,“也有可能是我杞人忧天,兴许那位孟夫人正安安稳稳的在府上呢,或许是我想多了……” 穆延低垂着眉目,轻轻应了声,“我晓得了,多谢郡主告知。” 说完,拱手向清和行了一礼,随即又朝韩子章的方向走去,说了几句话后,就迈步离开。 看着穿行在人群中的玄色身影,清和愈发恍惚。 只是一个猜测,他便这般着急吗?
第94章 舟车劳顿, 日夜兼程。 这番回京,孟循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想着快些,再快些。不只是早日将手上的那些东西交予皇帝, 他更想, 早些看见她。 只是看着她的脸, 瞧着她的模样,便足够了。 这是孟循所能够想到, 令他最快乐的事情,返京途中的十日, 驿站的良驹累死了数匹,他的身形也愈发憔悴消瘦。但这与孟循而言,都无关紧要。 他这一趟去的还算顺利,有费昇帮他,加上他早些时候的筹谋, 他没有费太多功夫, 就搜集到了那些他需要的证据。 兴许一切都太过顺利, 临近皇城的路上的袭击,他一时不慎受了伤。 刀剑刺伤了他的肩胛。 万幸的是, 没有伤及要害, 伤口也不算太深。休息了两日, 孟循辗转醒来。 “不能再耽误,我们回京去。” 没有丝毫犹豫, 这话脱口而出。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两片唇更是没有半分血色, 但面上的神情却一如往常冷静, 像是他并未遇伏, 那深可见骨的伤并非伤在他身上一般。 自从孟循进了刑部之后,这几年间,大大小小的伏击刺杀不断。有些只是警醒,并非要他性命,而有些,则是希望他命丧当场。 孟循还算走运,大多时候都有墨石在他身边,他很少受伤。 这次事发突然,再者,人数众多,他能保全一条性命,已算是万幸。 听见孟循的话,墨石压着眉,将那大夫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人最好再休息两日。” 犹豫了片刻,墨石接着开口:“大人并非习武之人,贸然动身,不妥。” 他向来不是多话的人,也从来不会干涉孟循的任何决定,这是他头一回,没有顺着孟循的意思。 孟循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扯着唇,“确实不妥,可我这大半生,不妥的事,也做了多回了,多这一次,又有何妨?” 他语调很轻,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思,墨石当即便明白,这事没有商量。 按照孟循的意思,墨石算着时候,朝京城府上去信一封。 孟循与费昇回京的阵仗弄得很大,孟循受伤的消息,也随即传了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些有心无心之人,反倒不好下手。 体谅孟循的身体,皇帝并没有着他即刻觐见,反倒是特意遣了人传口谕,让他在府上休养半日,明日再随费昇一道进宫。 在外头磨了好些时候,孟循的脸色也愈发苍白。深色的衣袍下,伤口处已经隐隐渗出血来。但他神情却又和往日一样从容,只是回了府之后,才不自觉的拧紧眉头。 平常孟循便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此刻,脸色沉郁,看着别让人心生畏惧。 一路走来,阖府上下安静极了,除了入耳的风声和周遭的鸟鸣声,几乎没有旁的声音,伺候的下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从外院回到自己房中,孟循觉察了几分不对,他侧眸看着身边的墨棋。 “夫人呢,她怎么不在?” 墨棋眉目间有几分犹豫,“夫人出去了,留下的话,说是去了聚丰居。” “什么时候出去的?” “几个时辰前,我出府去接大人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便是好一会儿的沉默。 孟循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不该让她出去的。” 这段时候,外头风声鹤唳,就算是他都受了这样的伤,又更何况是身子那般柔弱的她。可孟循也晓得,祝苡苡是个固执的人,向来说一不二,就算是他在,也未必就能拘着她。最多,也就是让墨石在暗中护着她的安危。 说话间,厨房的药已经熬好,还漫着一层薄雾的药碗被竹青端了进来。 竹青没有多话,只怯懦地喊了孟循一声大人。 孟循接过那药碗,将那满满一碗的药,一点点饮下。路上来回折腾了那样久,即便是孟循,也是满心满眼的疲惫,加之这药里又掺了几味安神的药材,眼下的困顿,更是一阵阵袭来。 他吩咐一边的墨石,“去找夫人,若她在外头没什么事,便叫她回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说到后半句时,孟循有些犹豫。 她向来讨厌他的种种安排,若是墨石这番话传到她耳中,她怕是又要冷着他好一阵时日。 可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她的安危。 他不想她受到一点伤害。 墨石领命出去,孟循便靠在榻上小憩。也不知歇了多久,外头纷杂的脚步声骤起,他缓缓睁开双眼。 孟循本就浅眠,若不是实在太累,方才那会儿他根本不可能睡过去。 好在这样片刻的休息,已经让他精神了许多,神思清明了不少。 他轻轻动了动肩膀,好在未曾扯动伤口,只是隐隐有些疼。 孟循松了口气,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不希望因为这未曾预料到的伤,而影响到他接下来的事。 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孟循朝院外走去。 只是还未走到门外,便见一着急忙慌的身影匆匆奔上前来。 孟循眉心微皱,“怎么这样着急。” 竹青喘着气,急着想说话,奈何这口气没上来,呛得连连咳嗽,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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