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帮我,我……” 目光在面前旋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清和身上。雀儿碰了碰干燥的唇,又问出了方才脱口而出的问题。 薛莹雪听了,原本便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臭了,直接别过头去不予搭理。 反倒是清和耐着性子,矮下身子来。 “你是孟氏郎府上的丫鬟吧?我与你们夫人在宫宴上曾有一面之缘,今日出城看见你们马车行迹诡异又是往山路上跑,觉得奇怪,就跟上看看,这才救下了你。” 清和虽然还没透露自己的身份,但已经表明了自己对雀儿没有恶意。加之她目光诚挚,又在方才解了雀儿的燃眉之急,对于清和刚才说的话,雀儿是相信的。 现在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夫人在哪。出了这档子意外,想来在那聚丰居的时候,她与夫人就被暗中的贼人给盯上了。她犹记得失去意识那会儿,自己是吃了一记闷棍。 既然面前的人,说她与夫人是朋友。 那她应该也能帮忙的。 思及此,雀儿利落的跪倒在清和面前,“求求您,将奴婢送回府上的,奴婢也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这儿,除了您,奴婢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光凭奴婢自己,怕是回不去的……” 清和眉心一拧,对于面前这个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的人,有些于心不忍。 “好,我答应你送你回去,你不用再跪我了。”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薛莹雪在一边看着,脸上的不耐愈发明显。 “我们答应将你送回你府上,你总得与我们说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吧?”她扯着唇,接着又到,“还有,你一个人落了单,到了这儿,那你们夫人呢,你便半分不提?这是一个做下人该做的事么?” 雀儿也想知道祝苡苡究竟去了哪儿?可她那会儿已经失去了意识,在醒来之后,自己便坐在飞驰的马车上,紧接着,马车拖了绳索,她摔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夫人是失踪了,可她真的信得过面前这两个人吗? 女子的名声便是立身之本,她若说出去夫人被贼人所掳,这样的风声传出去,夫人的诰命还怎么做下去? 她只想快些回去,同墨管事说,至少自己府上的人,总是比这才见过一面的外人更为可信。 雀儿低垂下头,身子瑟瑟缩缩朝后退了一步,瞧这模样,显然是不欲回答薛莹雪的问题。 薛莹雪冷哼一声,不依不饶,“刚才那会儿还说得上话,这才问了你几句,就一声不吭了,想要我们帮你,你总得拿出几分真心来吧,你一个做奴婢的连自己夫人去哪儿了,都说不出来?” “夫人……夫人回……” “好了,莹雪姐姐算了,我看她也吓得厉害,送她回去便送她回去罢。” 薛莹雪原本还想开口再刺激几句,想从这丫鬟口中套几句话。她知道这时候,这丫鬟才受了伤,心里脆弱的很,就算再机灵,肯定也没有平时那样聪慧了,这时候想套上几句话是最容易的,要过了这个时候,恐怕就没有那样简单了。 可她同样看出了清和眼中的愠色。 这位清和郡主,虽然身份贵重,但却没有半分蛮横和傲气。至少待她是这样。 两人相处的时候,清和从来也不自恃身份,就与她姐妹相称。 从来都是脾气温和的人,此刻竟有些生气,想来,是她今天做的有些过了。 薛莹雪只得暂时按捺下那将脱口而出的话,扬着唇笑了笑。 “是我方才太着急了,清和你说的对这丫鬟也吓得不轻,不该这样盘问她,我们一道将她,送回府上去吧。” 清和脸色这才稍有缓和,她嗯了声,没再说话。 雀儿则安静的缩在马车一角,披风底下的手牢牢攥着,依旧是戒备不安的。 马车一路晃晃荡荡,总算在天彻底黑下之前是进了皇城,来到了侍郎府门口。 进门前,雀儿小心翼翼地将披风脱下,本想递还给清和,又犹豫着自己弄脏了披风。一时间,颇有些进退维谷。 清和坐在马车边沿上,朝雀儿笑了笑,“一件披风而已,算不得什么的,就当是送给你了,你家夫人与我颇有眼缘,你若是真计较着,以后同你夫人说,让她再还我一份情便可以。” 话说完,她直接撂下车帘,吩咐车夫将车驱走了。 雀儿看着那辆渐渐远离的马车,面色愈发复杂。 随后,她直接转身进了门。 还在外院的竹青,看见雀儿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目瞪口呆,又瞧她身旁没有人,心更是悬了起来。 “雀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副模样,还有,夫人哪儿去了?” 雀儿不着急回他,只开口问道:“竹青你晓得墨管事在哪儿吗?他可回来了?” 竹清愣愣的点头,“墨管事,刚回来,在内院,……你这是?” ? “夫人失踪了。” 竹清手上拿着的花壶,啪的一声,摔落在地上。
第93章 马车穿过繁华的闹市, 绕过桂花巷,晃晃悠悠总算到了薛莹雪家门口。 半年前,薛莹雪出阁,嫁给了时任翰林院编修的郑秦, 之后便随着郑秦一起, 住在了桂花巷。这处宅院, 虽比不上薛莹雪原本住的侍郎府那样宽敞,但住的也还算舒适。 马车及至门口停下, 薛莹雪缓缓下了马车,与清和郡主拜别。 这一路上两人都相顾无言, 没怎么说话,似乎因为方才薛莹雪待那丫鬟的态度,清和心里始终有些芥蒂。 在她看来,薛莹雪为人处事向来都是宽和谦逊的,从不会恶意揣测他人, 也不会对旁人说三道四, 对待下人, 也是耐心包容的。但今日发生的种种,却又颠覆了她的看法。 薛莹雪待她还是一如曾经, 可清和却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丫鬟那般狼狈, 又不见那位孟夫人的踪影, 即便那丫鬟不说,随意一猜也能猜出来, 必然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让他丫鬟着急忙慌要回去, 当然是要和府上的人说。 这样的事情, 清和觉得自己是能看出来的, 既然她都能看出来,那莹雪姐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女子最重名节,出了这样的一档子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不多问那丫鬟,也是本着这个道理。 她不相信已经出阁的薛莹雪还比不上她,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那样咄咄逼人不留情面的女子,当真是她印象中的莹雪姐姐吗? 清和拧着眉,心底越发惆怅。 因着这心底的惆怅,即便是送别薛莹雪时,清和也只是勉力挤出几分笑容,并未多说什么。 要知道两人前几日分别时,她可是万分不舍,与薛莹雪说了一大段的话。 “我这便回去了,郡主也早些回宫去,莫要在外头待太久了。” 清和微微颔首,声音极轻的应下。 车帘放下,站在门边的薛莹雪远远看着马车离去,拐过巷口,看不见时才收回目光,转身进了门里。 薛莹雪在家中稍稍歇息了会儿,便等来了下值的夫君。 郑秦在翰林任的是清闲的差事,上下衙门大多都是到了时辰就走。虽说能力上显得平庸,但与同僚上峰交好,却是个中能手。以至于在翰林院才待了一两年,便被薛京看重,选做了女婿。 如今有了薛京这样的岳丈,之后的仕途就更是平步青云,人人艳羡。 换了身轻便的衣裳,郑秦瞧见了坐在美人榻上的薛莹雪。 她单手撑着腮,眉间好似拢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郑秦自如地坐在她跟前,“夫人这是在想什么,发了好久的呆了?” 薛莹雪嘶了声,随即收了手坐正,略带疑惑的看向面前的人。 “我今日碰上了一桩事,这桩事情与礼部那位孟侍郎的夫人有关。” 片刻后,她接着说到,“若我猜的不错,那位孟夫人兴许遭了意外,说不定是受了伤失踪,又说不定……”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一双眼打量着郑秦,“夫君,你可晓得那位孟侍郎是有什么仇家吗?” 如若不然,好好的,谁会寻一个内宅妇人的麻烦。尽管这事不关己,但这事想起来还是让薛莹雪心中有些许惶然。 朝堂上的事情,风云变幻的,说不准改日那祝苡苡今日遭遇的事情,她也能碰上。毕竟她爹爹和丈夫可都是在朝为官的,可总不能因为这个,她这下辈子都拘在内宅中,一刻也不出门去吧。 越这样想着,她心里越是烦闷。 握起面前郑秦的手,她道:“推己及人,我有些害怕。” 郑秦反握住薛莹雪的手,柔声安慰,“雪儿莫要害怕,为夫不会让你遇上这些事情。” 面上笑着一派云淡风轻,郑秦心里却早已是思绪万千。 孟循出身翰林院,郑秦曾与他打过交道。就郑秦所知,孟循为人谦卑。明明是难得一见的少年状元,却也从未试恃才傲物,待人处事都极其温和。那是在翰林院都有口碑的人,他郑秦又怎会不知? 只是自从孟循兼任刑部郎中之后,一切就变了。 先是那桩陈将军的案子,又是后面江宁织造贪墨的案子…… 郑秦不算太了解孟循,但从他做出的那些事也足以见得他品性如何。 是个忠君之臣,还不曾参与党争。按理来说,这样的人,自己那位老丈人,应该会抛下橄榄枝,有意与他结交,可偏偏,孟侍郎在那两张案子上又多次得罪了薛京。隐隐的,还让张尚书不悦。 如今首辅徐中礼告假休养,内阁里头群龙无首,派系尤为分明。按当下来看,怕是不出三个月,徐大人就要致仕,很快内阁便会庭推出接任之人。 他从几个同僚口中得知,那位孟大人此番是奉皇命前去两广督查私盐一案。这桩案子牵连极广,官商勾结,多少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无事发生。若真要查出这背后之人,恐怕朝堂上,又要起一番动荡。 仔细去想,要真和莹雪说的那样,那位孟夫人遭了不测,恐怕也就是因为此事。 妻子口中的“仇人”,真去算,老丈人还算是一个。 只是这样的话,他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与面前的人说。 郑秦握着薛莹雪的手,又紧了几分。 * 送别薛莹雪后,清和仍止不住去想方才遇到的事情。 那丫鬟支支吾吾,定然是有所隐瞒。而那马车之上,又不见那位孟夫人的踪迹。 这事本与她无关,可偏偏叫她碰上,叫她晓得了。这会儿,她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无动于衷。可这样的事,她又与何人去说,他又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那位孟夫人,她只是个外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日暮西沉,马车缓缓向宫门口驶去。清和掀开车帘朝外头看去,长安街一如往常热闹。 她眉心紧蹙,两片唇紧紧抿着。 倏地一阵颠簸叫她从愁绪中脱身而出,她抬头朝远处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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