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玩尽兴,孟稻儿显得很沮丧,最终实在扯不开,她不得不将线轴拉到忍冬面前:“铰罢。” 忍冬抽出剪刀,利落地剪断,“我去把它追回来。” “不必了,本来也是准备玩一玩之后放飞的。”孟稻儿仰起头,看着依旧被那螃蟹缠住的钟馗,叹了一口气之后,她咒了一句,“讨厌的大螃蟹!” “缺德鬼!”忍冬也跟着她骂了一句,“看,对方在收线,想必是馋姑娘做的风筝好看。” “许是罢。”孟稻儿看着自己的风筝正在被人收拉,便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终是没能够找出那收线的人在哪里。“走,我们摘柳枝编帽儿去。” 孟稻儿见不远处的表妹玩得正欢,便没喊她,只向岸堤上嫩黄色的柳林走去。 主仆二人到了柳林,折了几支柳条,尔后孟稻儿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来,开始低头编织柳帽,“忍冬,方才我见那边有担花郎,你去买几支海棠来。” 忍冬领命,蹦蹦跳跳而去。 孟稻儿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弯着柳条缠缠绕绕,忽然,方才被忍冬铰断的风筝凑到眼前,她一抬头,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跟前,慌得她连忙站起身后退,面上的神色瞬间变得警惕。 待后退站定,她才看清男子的模样,玄青色的衣裳式样虽普通,却裹不住他的威风凛凛;男子眼神锐利,生得高大健壮,身上有一股逼人的气势,看起来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 她不由得又往后退了几步,却因退得太猛撞倒石凳上而不禁往前趑趄。 幸而男子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撞进他的怀里。 “休得无礼!”孟稻儿慌乱站正,猛地伸手推他,对方悍然不动,挣扎一番,她才摆脱了他。 “莫非美人宁愿摔到我怀里?”男子声音十分浑厚,说完坏坏地笑看着她。 “谁叫你忽然跑出来吓人?” “吓人?这南洛江边,难道还有比我更英俊潇洒、气度不凡、风流倜傥的男人么?”说着,他向前一步。 孟稻儿惊魂甫定,被他一逼,慌忙继续后退,边扭头看路的同时,嘴里边怒斥:“登徒子!你再无礼,我就要喊了!” “你喊,大声喊!”男人说着,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根本没将她的警告当一回事,“给,你的风筝。” “你何以知道这是我的风筝?”话问出口,孟稻儿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他盯上了。 “未来媳妇的风筝,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就——”对这种不要脸的人,喊起来,吃亏的也只是自己,孟稻儿登时涨红了脸,“你、你妄想!” “唉——”男人举起左手,轻轻地捏住下巴,低下头若有所思地定了一瞬,然后猛地昂首,道,“放风筝之前,我发过誓的,今日缠了谁的风筝,我就要娶谁!你我本无缘,全靠一线牵。美人配英雄,良缘是天赐。” 孟稻儿将手中编到一半的柳帽重重掷到石桌上,看向还被他抓在右手中的风筝,“我不要了!”说完转身想逃,结果还是被男人倏地绕到她前面堵住。 “你知道我是谁么?”男人扬起手中的风筝,“你送我的这个风筝,我会珍藏起来,以后便当作我们的传家宝,世世代代永相传。” “我管你是谁,本姑娘没兴趣!还有,我也没有送你风筝,请不要自作多情。快点让开,厚脸皮、自说自话的家伙!”若可以,孟稻儿很想再伸手推他一把,但她不愿与他再有任何形式的触碰。 “你方才说不要了,可不就是要送给我么?还有,我的脸皮可不厚。美人若不信,大可以摸摸看。”说着,男人微微俯身,将侧脸送上来。 孟稻儿不合时宜地猛然想起上元节和表妹去求签,那一日她求得一支桃花签,上面写着桃花朵朵开。解签人说,她的良缘将至、好事将成。 再看看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还有他那无赖的模样,吓得她一阵激灵。 “滚!”孟稻儿记事以来第一次忍不住爆了粗话。 男人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正式介绍一下你未来的男人——” “你给我住嘴!”孟稻儿捂住耳朵,低下头,她再也不想听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再多说哪怕一个字。 “行,下次邀请你,再隆重为你自我介绍。”男人看着抓狂的孟稻儿,眼里眉梢、面上嘴角全是喜悦。 “没有下一次,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走、你快走!!”孟稻儿右手指向一旁的道路,她已经被他的不要脸和莫名其妙逼疯。 “约什么时候好?”男人就像没听到一般,继续自说自话,“就端午节罢,端午节,我在飞鱼台等你。” “飞鱼台!”孟稻儿抬惊得失去反应,待回过神才发现男人已经走到丈余之外。 “对,飞鱼台。不见不散!” “你妄想!” “端午节,我们再见,到时候带你游飞鱼台。” 孟稻儿被吓懵了,飞鱼台那地方可是帘州山匪老窝啊!这么说,他不就是山匪么! 怔怔地望着那一道宽厚的背影,她已被吓得花容失色,自己为何会被飞鱼台的狠人盯上? 过了一会儿,忍冬买花回来,孟稻儿已经悄悄地压住慌乱和害怕的情绪,面上也平静了许多。 从江边回家之后,被山匪盯上和戏弄这件事,思来想去,抱着侥幸和羞耻的心理,她对任何人都没有透露。 时隔一个多月,就在她快要忘掉这件事的时候,飞鱼台的请帖大张旗鼓地来了,时间果然如他所说,是端午节。
她沮丧地想,若那一天从江边回来,将此事告知家人,今日之事会不会幸免? 不,不会的。她立马否定了,山匪既盯上自己,必定会有备而来,且敌暗我明,没人能知道他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 那男人,果然无赖,又卑鄙。孟稻儿气愤地想着,亏他长得人模人样,殊不知是个衣冠禽兽! 再想起他在江边的那一番胡言乱语,她的脸猛地又烧起来,山匪哪会讲什么道理,若是此去,他们按着自己的头同他拜堂成亲,自己岂不就成了匪娘子了么—— 孟稻儿捂住脸,不敢继续往下想下。 她绝不、绝不要这朵烂桃花,一定要想个补救的办法!
第03章 随时可报本官名讳 “鹤哥哥,救我、快救我!”孟稻儿大叫着,从床上惊坐而起,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 睡在外屋的忍冬闻声,忙下床走进来,她一边将灯点亮,一边问道:“姑娘,是不是噩梦了?” 掀开了帐帘,只见孟稻儿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她的发际早已被惊汗濡湿。 “无碍的,只是个梦而已。”孟稻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依旧感到后怕,且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若梦里的一切成真,只怕以后她就要和山匪们长居飞鱼台。 思及此,她的眼泪不知不觉落下来。那些山匪,不是从不扰民的么,何以如今扰到自己头上来? “姑娘是不是——”忍冬找来丝帕,递给孟稻儿。 擦掉眼泪,孟稻儿呆了一会儿,“去帮我打盆热水来,我洗把脸。” 昨天夜里,她将端午要上飞鱼台的事情告诉了忍冬和小糯,主仆三人相对着流了一晚上眼泪。兄长和侄子不可不救,即便飞鱼台是龙潭虎穴,孟稻儿也要铤而走险。 忍冬去打水去之后,孟稻儿呆愣愣地回想着刚刚做过的梦。 方才的梦实在太逼真,虽不知那是谁的迎亲队伍,她也未看清马背上的新郎是谁,但清清楚楚地,孟稻儿知晓,那是自己的婚礼。 瞬息之间,她被众人送入了洞房,盖头之下的她听到新郎越来越近的脚步,那猩红的颜色和嚓嚓的声音,逼得她无法呼吸。 竭尽全力,她终于将向祝鹤回的求救声喊出了口—— 洗过脸,孟稻儿终于缓和下来,她没再合眼,不一会儿天便灰蒙蒙地发亮了。 她依旧没有头绪,完全想不出上了飞鱼台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亲戚肯定不行,一来不敌;二来,虽然母亲和嫂嫂说哥哥父子俩被掳走,但街头的目击者却都说哥哥他们是自愿跟去的,一时难辨孰真孰假;再来,谁又有胆与她一起上匪窝? 在未搞清楚山匪的真正意图之前,孟稻儿和母亲的看法是一致的,先别声张,应邀且随机应变。 求助于官府呢?那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知州,可行么?暗自想了一番,孟稻儿将这个方法也否定了,没搞清楚事情之前,贸贸然报官,打草惊蛇不说,也许反会让哥哥和侄子被他们永远扣在飞鱼台。 端午节的飞鱼台之行必定是凶多吉少。 可她也是真的不愿嫁予山匪。便是死我也不嫁!孟稻儿决绝地想。 端午近在咫尺,帘州城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准备过节,龙舟赛也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孟家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因昨夜哭过,起床梳妆后,忍冬服侍孟稻儿用热水敷过微肿的眼睛,辰时过半她才去正院见母亲,却听闻母亲带着嫂嫂去洛江寺求平安去了。 扑了个空,她准备去前花园里散散,恰此时,负责守门的厮儿带着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进了内院。 “姑娘,府衙官爷来访。”厮儿说完,退到一旁。 “见过官爷。”孟稻儿颔首道。 “在下奉知州之命,前来请孟姑娘到府衙走一趟。” “我?!”孟稻儿难以置信。 “正是孟姑娘。” 孟稻儿这时才看出他是昨日跟在年轻知州身后的男子,又问道:“请问知州大人召见民女所为何事?” “在下只是奉大人之命行事,有请。” 这么着急见么?虽忐忑不安,但孟稻儿知道官命难为,便嘱咐小糯待母亲回来之后将此事转告于她,后带着忍冬随男子去了。 孟家大门外果然外有一辆画毂雕鞍的官府马车静候着,那男子彬彬有礼地请孟稻儿上了车。 坐在官家宽敞的马车里,孟稻儿的身体有些发僵,一旁的忍冬更是坐立难安。 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孟稻儿只希望此去别再是衰事,若不然孟家真的要分崩离析了。思及此,她放在罗裙上的粉拳不禁捏得紧紧的。 # 进了府衙,从便门进入大院,到了大堂前右拐,又穿过一个小院,孟稻儿被带到知州专属的议事堂。 在府衙之外,她尚有些怀疑,此刻,她才信了,坐在案后看着书、身着赭色官服的正是昨日在马背上俯身与她说的话的男子。 “大人,孟姑娘带到。”领她进来的男子拱手说道。 这时,孟稻儿见他缓缓抬头,那明亮双眼倏地看过来,他犀利依旧的眼神令她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快起来。 “你先下去。”年轻的知州站起来,看向带领孟稻儿进来的男子。 男子默默退出去之后,他又看向忍冬,意思不言而喻。 “无妨的,你到门外等我。”孟稻儿侧身对后面的忍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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