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师杰明白他担心的什么,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就等着王居逸回来。那么高傲、目无下尘的王居逸,那么纯洁无暇的白月光,放下了所有,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他笨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绢本,塞进王居逸手里。 “我的账还记着呢,你保管好…” 王居逸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了好了,再哭,宫里的人还以为我出去游泳了。” 王居逸消停了一点,在他怀里抬起头,声音软软的,但认真地说道:“望贤,我不是为了做皇后,而是为了做你的皇后。” “我记住了。”萧师杰也同样认真地一字一字说道。
月色正好,天空中几缕如纱一般的云轻轻地拂过,几颗星星像爱人的心一样跳动闪烁。 白月光终于回来了。
元和四年十月十五,萧师杰奉先帝禅让令,登临帝位。改年号“顺政”,是为“顺政元年”。 文武百官穿着最正式的公服,腰间挂着玉佩,手持笏板,排列整齐。廖栩乔已经辞官归隐,今天是他出发的日子。这是萧师杰答应过的。 萧师杰着玄衣纁裳,上有日月星辰等十二纹章,戴着十二旒冕;腰上系着有四样纹章的蔽膝,腰侧挂着提醒仪态的组玉佩,缓缓走向大殿。王居逸看着他缓缓前进,每一步都是那样庄重威严。他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汉白玉石阶不长,但每踏一步都像是踏碎了所有血和泪。萧师杰眼前闪过许多场景,每一个人的样子都像走马灯一样,历历在目。 群臣山呼万岁,号角声庆祝新帝登基。 这么多年,这么多人,这么多血和汗,终于换来了今天。十二旒冕有这样让人不可抗拒的诱惑和威严,他终于尝到了这滋味。 顺政盛世,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累哦……
第30章 平反 萧师杰登基后,封陈烨为正七品军器监监丞,掌缮甲弩,以时输武库。虽然散官职没变,但军器监丞也算是陈家老本行了,交给他们总比交给别人放心。
王居逸仍在御史台,萧师杰想让他进宫,但王居逸不肯。萧师杰哪里受得了不见他,平日里总要微服私访一下。只是今日去了,萧师杰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居逸觉得奇怪,坐到他身边问道:“望贤怎么了?” “逸安,我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怎么了?” 萧师杰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握着他的手。王居逸感到他手心发烫,以为他怎么了,正要开口时,萧师杰缓缓道:“陈烨想查陈瑛的死因…” 王居逸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 “那就好…可你要怎么查?”王居逸疑惑不解地问道,“即便所有的线索都显示他遭人谋害,但是没有证据没有方向,你怎么查?就算我们都知道凶手会是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就是无罪的。” “所以才来问你,想让你理理思路。” “你现在知道了什么?” 萧师杰叹了一口气,眼梢带着些忧愁的神色。“你可记得施恩义?” “当然。”王居逸仍是不解,“他怎么了?” “你还在武林的时候,施恩义把广陵县主给绑了,陈烨带着亲兵抓人,把他关进祠堂里吊着——” “绑了?”王居逸瞪大了双眼。 “你先听我说下去…”萧师杰点点头表示赞同,“施恩义原本一个字也不肯说,但陈烨用家法逼他,他把什么都招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李旻找过他,要他趁着陈烨不在家,把胡霁云绑了。至于陈烨出门的事情,或许是买通了侍卫才知道的吧。” “可怎么保证他说的是真话?万一他被逼急了撒谎呢?” “陈烨说他要是真那么舍生取义,就不会做三姓家奴了。”萧师杰耸耸肩。 “你的意思是,他还被李旻和另外的人指使过?” “你知道那人是谁。”萧师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呢?你还知道什么?” “陈烨还说,那段有个医馆大夫给陈瑛看过病,他后来见到那大夫,大夫说陈瑛很有可能死于…中毒。而且大夫名望很高,应该不会出差错。” 王居逸愣住了。中毒?陈瑛自己想不开,服毒自尽?不,以他的性子做不出自裁这样不光彩的事情。难道是施恩义下毒?施恩义跟陈瑛能有什么仇?还是说,真的有人指使? 他抬起头,正对上萧师杰的目光。萧师杰好像看穿他在想什么,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同。 “还有就是…太医院的医正是我的人,他早年间在山里跟着老道士学过江湖术法,他说江湖奇毒也好、市面上能买的□□也好,少有这样死后还能面色如生的,十有八九都是口吐白沫脸色发黑眼珠爆凸;而水银之类更不必说,根本没有发作这么快的。” “我还是觉得太乱了……让我再想想,问问陈烨…总之,我会再联系你的。” “逸安受累了。”萧师杰轻轻在他额上一吻。
王居逸回京以后第一次去怡园拜访陈烨一家,也是感谢他们对萧师杰的帮助。 胡霁云因为怀孕而体态丰满,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韵味,只是不知为何她面带愁容。陈烨比以前更稳重了,或许是要当父亲的缘故吧。王居逸忽然有种看着晚辈长大成人的沧桑感,情不自禁地低头微笑起来。 “大人笑什么呢?”陈烨好奇地问道。白芷给王居逸倒了一杯茶。 “在笑自己老了,连明韬都有孩子了。” “大人说笑了。”陈烨不好意思地笑笑。 二人寒暄了好一会儿,王居逸像是才注意到给他倒茶的是白芷,问道:“怎么不见画屏姑娘和流萤姑娘?” “她们在上房里头,先兄亡故后让她们做了大丫头,管着这群小丫头们。” “半夏姑娘也是么?” “半夏跟着县主,此刻正在园里呢。”陈烨疑惑地问道:“大人怎么问起这群丫鬟来?” “说起来,今天我来还有一件正事,就是来帮忙查令兄的事情。”王居逸向前倾了倾身子,正色道。 陈烨略沉吟片刻,眼前一亮道:“我让她们过来,但能不能帮到王大人就不好说了。” “我也是奉皇上的命令帮忙而已,况且令兄与我多年至交好友,我也该尽力去做。”王居逸认真地说道。
画屏和流萤挽着偏髻,穿着缂丝月白袄水绿色百褶裙,一齐走到王居逸面前欠身行礼,半夏则穿着次一等的鹅黄半臂衫蓝缎裙站在她们身侧。 “几位姑娘请起,我只是问几件事,不必这么拘束。”王居逸抬手虚扶一下,示意她们起来。 “谢大人。”画屏见是故人,心里不由得泛起几分悲戚。当年陈瑛在时,这位大人没少来过,可如今物是人非,叫人怎么不伤心? “几位姑娘可还记得当日情形么?有没有什么与往日不同之处?要细细说来。” 这又是提起人伤心事的时候,她们不愿去想,也只能尽力去想。 “奴婢只记得当日公子的晚饭是叫施恩义伺候着的,此外再不记得。”半夏回忆道。 “施恩义?”王居逸惊道。 “大人,先兄平时公务太忙,有时晚饭也是草草对付,有时他想起叫谁伺候就叫谁,画屏她们倒不常管饭菜的事。” “那这不是很明显了吗?”王居逸更惊讶了。 “大人,”陈烨苦笑着说道,“烨也不是没有想过施恩义有可能下手,但后来拿一些饭菜喂狗,狗一点事都没有,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当时只有酒壶酒杯碎了一地,只有使劲儿摔才能把他们完全毁掉,烨一直在想是不是先兄故意的…” 王居逸沉默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陈瑛死后众人种种反常的表现:萧师杰让他不要声张、陈烨延迟发丧、孝期缩短到三个月… “我冒昧地问一句,当时先帝因为钦天监的话要求延迟发丧,那三月孝期又是为了什么?”王居逸忽然想起来,转过头问道。 “烨不知,先帝圣旨只说让烨速速回朝。”陈烨摇摇头叹道。“就算再违背礼制,圣旨一下来就必须得遵从。” 呵,这跟那年世家灭门案里某人的“夺情”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会不会是令兄之前几日的食物里有什么问题?”王居逸又问。 陈烨转头看着画屏,“姑娘说吧。”然后又充满歉意地笑说道:“先兄不许烨去请安,烨也不敢去。” 王居逸望向画屏,温柔地说道:“姑娘如实说来即可,不用紧张。” 画屏欠身作了个万福,低着头说道:“大公子此前一直病着,每日就是喝药,哪里还吃得了饭…” “会不会是药?” “药都是我们几个亲自煎的,也是常用的方子,平日府里也有试药的小厮,刘总卫也日日陪着,如果要下毒根本无从下手…”画屏不卑不亢地答道。 刘总卫?他好像听陈瑛说过,有个亲兵总卫对他像大哥一样。会是他吗? “总卫当时也在吗?” “刘岭在大哥回朝前一天就出城了,当天是不在的。” 原来是刘岭。 “那个大夫,现在还能见到吗?” “他就在城外刘岭那儿,县主回来以后请他给看脉来着。” “可以请他来么?” “可以,那明天烨带他去府上拜访,您看成吗?” “当然,越快越好。”王居逸凑近了些,压着嗓子说道:“李旻还没完全倒台,如果真的是他,我们就得尽快。” 陈烨听了,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待离开的时候,要再去拜见县主。胡霁云不知怎么的,一直冷冷地对他。陈烨忙在旁赔礼,说县主最近身子不适,脾气也大,要王居逸多担待着些。王居逸表示理解,然后就随着陈烨从园里出去了。 “王大人。”陈烨忽然叫住了他。 “怎么?” “烨突然想起来,带兵进宫那天廖右相让烨扮作先兄的样子去见先帝,在宫里烨见到何翰了。” “他说什么了?” “他见到我,就开始大喊‘不是我害你’‘是李旻害你的’…我突然想起来这事儿,不知道有没有用…” “好,我记着了。”王居逸拍拍陈烨的肩膀,一头钻进马车。他掀开帘子对陈烨说道:“明晚带那大夫来吧。” “是。”
马车晃晃悠悠的,王居逸快要睡着了。但他的脑子一直保持着思考的状态,他试图把所有线索联系起来,看看它们会不会指向那个一直被怀疑的人。陈瑛临死前的举动到底说明了什么?他在暗示什么?王居逸仍是一头雾水。
萧师杰那边也获得了一些新的线索。太医院的医正报告说,元和三年十月到十一月,有人仿造太医令的字迹伪作了记录。字迹十分相似,如果不是因为纸张内侧的毛边,根本不能发现这几张纸是另外装钉上去的。这也就意味着,这两个月里所有的记录恐怕都是在掩盖些什么。 “这可能吗……在太医院里动手脚,一下子就被发现了啊!太危险了,这不可能。”王居逸表示不相信。 “你想这时间这么相近,再说了,在太医院里找的难道不比外面保险?”萧师杰敲了敲他的额头。
王居逸沉默了。突然他眼前一亮,抱着萧师杰,脸埋在他肩上蹭来蹭去,还一边叫着“望贤太聪明了”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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