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早已有谋反之心,楚皇虽然残暴,多疑之心却丝毫不下于秦相,楚皇任由秦相在朝廷上安插手下,私下却不知有多少人为她卖命。她不动声色,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这位帝王想要打下自己的天下。因此,她既要除去秦相,又不愿留下苏琰这样一个摄政的皇子,将他嫁去秦家,也不过为此而已。 晚宴。 富丽堂皇的居室中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乐在耳边纷繁地奏响,觥筹交错之间,人人面上都带着或真或假的笑颜。热闹的气氛下,隐隐带着迫人心头的压抑。 小姐和公子间你来我往地恭维赞美,“姐妹”、“兄弟”之间的妒意和炫耀飘来散去,早已让楚文弦不胜其烦。他扯开一个完美的微笑,轻声致歉,离开席位。 他站在树旁,任凭晚风吹起束在身后的发丝,听着静谧中树叶的摆动,感受着拂面的凉意,观望着隐于薄云背后的半轮冷月,逐渐清醒。 “文弦好兴致。”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是啊,如果少了这人的话。 暗自低叹一声,他万般不情愿地转过身,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身后咫尺之遥的司徒涟。 “何事?”他冷冷地道。 “哟,怎的带上了火气,”司徒涟不慌不忙地走得更近了一些,“莫非是还未寻到中意的千金?”她的眼中带着调笑的意味。 “用不着!” 用不着她来关心,还是用不着寻一个千金? 司徒涟温和地笑了笑。 “怎会用不着?文弦可是已过了十八岁生辰吧。” 楚文弦随意敷衍道:“劳您费心,还记着我的生辰。” “文弦,我今年已二十有二了。”不复方才的笑意,司徒涟的神情带上了严肃和认真,眸子似乎睁大了些,注视着面前的一贯清冷的少年。 与他有何关系?楚文弦冷嗤一声,“是吗,祝二殿下早日觅得良缘。” 说完,他转身便走,衣袖带起一阵微风。 司徒涟并不着急,只是微微一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文弦,我昨日像母皇请求下旨赐婚了。” 楚文弦脚下果然顿了顿,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立即回身。 “……二皇女和楚家的公子。” 她依旧带着笑,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楚文弦难看的神色。 一时间,楚文弦的心头情绪翻涌,咬牙说道:“你想干什么?” “娶你。”她语中的笑意更浓了些。 他不信这番作为毫无意义,亦不信她是真心求娶。只是暗中,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撕裂了一般,露出不痛苦却难以面对的情感。 年幼入宫,他也曾欢欣于遇见那时翩翩如玉的二殿下,天真而懵懂的心也曾为她悸动。少时情怀不由自主地被她三言两语所勾起,袒露出一块他一直逃避和封锁的空地。 他看着她的笑意,万分熟悉却深藏不露。 良久,二人皆没有言语。 楚文弦面无表情,掩住心中一丝丝挣开的裂痕,“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楚家与您早已缚在一起了。” 司徒涟硬生生地将唇边的话抑住,“那又如何?”她还护不了他,只是想把他留在身边。 似乎是终于露出了本性,她的笑容再无暖意,带了一丝嘲讽和冰冷。 楚文弦无话,转身便走。 此刻,他只得忍住刺痛,落荒而逃。 …… 一夜奔波,待到橙红的朝阳挂在半空时,赫琉川了入了涞寒郡。 涞寒郡属于燕楚交界线的尾巴,燕楚两国之人皆有在此居住,进入此地并非什么难事。 “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呐?”小二揉着眼睛,打起精神问道。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们酒楼里有个画师?”赫琉川走近说道。 小二有些不解,答道:“是啊,不过只上元节前后那几日,如今已是不来了。” “那你可知她住在何处?” 小二狐疑地打量着她,却还是为她指了住处。 “多谢。” 走近破旧的小院,赫琉川犹豫地敲了敲门,许久不见应答,正欲进去看看,不想邻居一户人家望着她笑道:“这里面那个姑娘啊,前几日便跟一位公子离开了。” 赫琉川一怔。 一位公子……?
第八章 异乡
“听说,那位摄政的殿下已经回来了?”一个绯袍的朝臣询问身旁的同僚。 同僚吃惊道:“嗐,早就入京了。”顿了顿,又低了低头,悄声道:“我倒是听说陛下想把他许给秦家那丫头。” 绯袍大臣有些疑惑,“秦家?嫡出的秦舒瑾?” “不是不是,秦相可算得精着呢,那秦舒瑾年少有为,文才上佳,若是做了驸马,这仕途可就走不得太远了。”同僚一脸深沉,声音又低了些。 “莫非……秦舒瑜?!” “唉,是啊。那丫头的荒唐可是名动京城啊。”她叹息道。 绯袍大臣敛了敛不可置信的神色,与同僚分开,微微垂首,等候早朝。 “朕听闻岭南一带洪水肆虐,堤坝尽毁,沿岸之地颗粒无收。不知哪位爱卿堪当此次治水之任?” 苏渊一袭凤袍,坐在大殿之上,目光略显阴沉,扫视过阶下一众臣子。 “这……” 大臣窃窃私语,犹豫不决。 岭南一带虽有淮水流过,可地方偏僻,又常年寒冷,与四季如春的京城大相径庭。岭南治水,若是成事,便是当之无愧的大功一件,仕途自然一帆风顺。可若是不能成事,怕是直接留在岭南,不必回京了。 再者,治水修堤不是一朝一日之事,定要长期驻留岭南,而如今的形势……怕是只有那两位敢派人去了。 “陛下,”秦相跨出一步,略微躬身道:“微臣以为工部侍郎凌渡可用。” “哦?”苏渊等着她的下文。 不想,苏琰接着秦相的话说道:“皇姐,凌渡此人品行不端,以次充好,那淮水之堤便是两年前她带人修筑的。” 此事众人皆知,可秦相太过自大,以为皇上对她的提议言听计从。可若不是苏琰提起,这些唯唯诺诺的大臣谁敢站出来说秦相一句不是? 文武百官皆是一惊。 秦相暗自咬牙,却又无法反驳。她怎么想得到,苏琰即将嫁入秦家,今日却明目张胆地与她作对。 “是吗,”苏渊意味不明地笑笑,眸色晦暗,望向秦相,“丞相可有话说?” “陛下,臣不知凌渡有才无德,是臣失察了。”秦相心中一冷,又躬身,似是比方才恭敬了许多。 苏渊只是随意地开口道:“无妨无妨,朕自会叫人审查此事。” 秦相定了定心,试探道:“微臣斗胆再举荐一人。” 苏渊笑意不改,“说来听听。” 秦相这才转起心思,不动声色地道:“新晋探花江定安,现为南州知州。臣以为此人德才兼备,且南州与岭南相距不远,定能迅速治理灾情,更何况……” 苏琰又踏出一步,公然打断道:“陛下,丞相大人未免有失偏颇,若按此说来,臣弟倒是以为衡岭知州资历不浅,堪当重任。” 他紧握双拳,手心皆是冷汗。苏琰不知此举是否有效,只是他不愿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孙焓一人,而秦相老谋深算,他只得剑走偏锋。 苏渊只是不动声色,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衡岭知州是她的人,苏琰知晓,秦相亦知晓。 苏渊暗暗冷笑,苏琰倒是精明,先是围追堵截阻碍秦相的掌控,后推出她苏渊的心腹,既暗示秦相他听命于皇上,又似在亮明自己的忠心。 这一来,秦相必定会乱了方寸,苏渊若是欲扶持这个摄政皇子,那便是向秦相亮出锋芒。或许,秦臻会在此时按捺不住野心和欲望,正好给了自己一个尸骨无存的罪名,遂了苏渊的愿望。 而苏渊不确定是否要给予苏琰这个机会。 不知为何,她垂眸瞥了眼苏琰。苏琰注视着殿前的玉阶,神色淡然,无畏无惧。苏渊突然想,除了她,再无人知晓幼时这个少年欢欣笑闹的模样了。 心中竟怦然一动,某些轻柔之物悄然而至。 她敛了敛思绪,意味深长地道:“是么,皇弟的提议甚好。”目光一转,有意无意地扫过秦相,“秦爱卿,可莫要再用非其人了。” 苏渊起身,“退朝!” 秦相面色发青,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甩袖便走。 她一手捧上皇位的人,莫要忘了是谁成就了你的今日! 另一边,苏琰暗自苦笑,经此一役,不论最终成败与否,他都得逃开这漩涡一阵了。 …… 昏黄闪烁的烛光下,她一袭藕色衣袍,静坐在桌前,安和而宁静。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下,有消息传来。” 洛眠匆忙地拉开门,一边走一边打开信纸,有些焦急,径直向洛辞走去。 洛辞听到他匆忙的脚步声,忙起身稳住他,“燕京传来的?” 洛眠点了点头,“皇上精神不济,每况愈下,司徒涟企图把持朝政,朝廷大臣皆上书请皇上早日立储……” 洛辞怔住了。 “还……还有,”洛眠的目光从信纸上移到洛辞身上,说道:“前些日子我们在涞寒郡中留下的人来报,说殿下的师姐赫琉川曾去寻过殿下。” “想不到……我的消息已是满城皆知了。”她低叹道,她有些动容,不知是喜是悲。 “殿下,尽快回去吧。”洛辞凝视着她,语中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 满城风雨飘摇,该去见一些人,该去做一些事了。此地终究是异乡,远在千里,怎能安心。 那一瞬,她甚至想立刻出现在燕国的京城。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少……开学了,可能要拖更……还有就是我发现,这里好像显示不了更新了。 稍微修改了一下,让后面的情节比较合理
第九章故土
几日后,她留了一封书信便走了。 苏琰如往常一般推开小院的门,却不见昔日洛眠站在一旁,洛辞带着谦和的笑容坐在桌前的景象,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轻唤两声,不闻应答,便向里屋走去。 桌上留着一副未成的画。画中微雨清风,花下佳人不露正面,微微侧身,倾世而独立。他凑近去看,发现画中角落题了一行字:公子如玉,绝世无双。 画旁便是一封书信。 信上只寥寥几字:此去一别,应有归期。 昨夜她提笔却迟迟未落,夜色自笔尖滑落,洁白的宣纸上一点如漆。 她果然走了。 苏琰早就有此预感,只是一直将其埋在心底。 只是那一袭青衣,嘴角那一丝温和的弧度,那一个安稳的怀抱,难以抹去。 他细细地看着她留下的一切,想在纸间的纹路中,寻觅她留下的言语。心中大片的空茫,短短几月他已将一切放在了心上。 应有归期—— 苏琰暗暗苦笑。 不过是句好听的托词罢了。他的心中忽然泛起千般思绪,沉沉地压在心头。 猝不及防。分明,他在朝中的势力逐步稳定,谋划亦是顺利进行。只不过是一个晚上,让他如何相信这人一声不响便离开了。她自称无根浮萍,又能飘到何处?还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她心生去意? 他垂下眼帘,苦苦思索。 再难与君逢,便留两心知。 他忽然发现,他爱上她了。 …… “文儿,这些年漂泊在外,实是苦了你。”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