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不全年轻时为了开阔眼界行经万里路,所交之友当中不乏奇人怪客。经鲁若拙这么一说,上官铭对此越发感兴趣,“你还没说哪里特别!” “特别之处在于,”鲁若拙稍稍一顿,“这顶壁橱制作完成后一般人是打不开的,要等到二十年后它才会自行开启。” “听起来确实挺特别的。”上官铭低头略一思索,“这是不是全叔的这位老朋友为了给自己立遗嘱用的?” “被你猜对了。”鲁若拙道。 送酒菜的仆人进来将酒壶和杯盘碗筷放下后,便被鲁若拙驱出了房间。鲁若拙双手利落,一手执壶,一手放置杯箸,给两只杯子斟满了酒,仰头饮了一杯后,又道:“有些机关的触动也有时间上的要求,但很少有间隔二十年的,这其中涉及到的计算得非常的精准,不知道得做多少次试验。不瞒你说,若不是我看制作这顶壁橱有难度,我才不会答应我爹帮忙呢!”
“我知道你是看准了这顶机关壁橱的难度才答应和全叔一起做的。”上官铭微微一笑,“只是既然全叔都已经下令闭门谢客了,为什么我看你今天还优哉游哉的?” 鲁若拙喝酒极易上脸,两杯下肚,两颊就有了红晕,“不止我悠哉着在这儿陪你喝酒聊天,我爹那儿也有客人。” “全叔的这位客人是熟人?”不然的话铁定也跟先前见到的那位江湖客一样早被怀诚拒之门外了。 鲁若拙没有立即回答,想了想才说道:“也是我爹的一个老朋友,一个在林家村教孩子读书的私塾先生,姓骆。” 莫干山脚下的林家村何时来了位姓骆的私塾先生?上官铭不禁心里有些疑惑,“既是山脚下的私塾先生,我怎么没听说过?” 又喝了两杯后,鲁若拙脸颊上的红都已经通到了脑门和脖子,只是说起话来还是字字清晰,“骆先生前些时候才在林家村落的脚,说起来也巧,和你太湖围剿水盗回来的时间差不多。有一次,我听到我爹感慨,说骆先生有宰相之才,却造化弄人,最后在山野乡村做了个私塾先生。” 鲁不全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且能让他说出这番评价的人,到底是位怎样有才的先生,上官铭道:“既是有宰相之才,那这位骆先生为什么不考功名呢?” “所以我爹才说造化弄人,具体什么缘故我也不清楚,我爹说的也是有头无尾断断续续的,好像是骆先生原来是要考功名的,后来不知经历了什么放弃了。”鲁若拙一面说,一面瞧着上官铭饶有兴趣的神色,果不其然,只听上官铭道:“你说的我都想认识一下这位骆先生。” “这好办,待会儿等骆先生和我爹聊完从屋里出来,我们也出去,来个假装偶遇。”鲁若拙其实酒量并不高,这么几杯下去后就有了丝丝醉意,只是头脑还算清醒的,“若偶遇不上也没有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反正骆先生就住在山脚下的林家村。倒是你府上的那位海月姑娘,今日一见,可真是位窈窕佳人,只是不知海月姑娘会在神兵侯府待到几时。” “应该快要走了。”上官铭道。两人约定的三日期限早已过时,借予宁折参详的金蚕丝镯也于两日前还给了海月,若不是昨日鲁若愚到访神兵侯府巧遇海月,邀请她到钩据庄做客,恐怕她今日便要向自己辞行了。 “你就不会请人家姑娘多留几日吗?”鲁若拙道,“莫干山上除了神兵侯府和钩据庄,还有那么多可游可玩的地方。” 上官铭道:“多留几日,少留几日,总归都是要走的。” 鲁若拙一愣,随即很想拍案哈哈大笑,他听出了这话中落寞的情绪,看来上官铭对这位海月姑娘确实有些意思,于是呼着酒气呵呵笑道:“早走晚走还是有区别的,说不定海月姑娘不会这么快走。” 上官铭淡淡一笑,两指勾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饮完后捏着酒杯在指间滚转,半晌没言声。 鲁若拙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是特别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道:“你信不信阿愚会请海月姑娘留到中秋一起去赛嫦娥?”
第56章 天圆月满(4) “这是我娘亲手调制的去痕膏,涂了之后保准姐姐手背上的伤愈合后不会留下半点疤痕。”鲁若愚一边亲自给海月涂药,一边说道,“小的时候我比哥哥还调皮,喜欢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儿,为这可没少挨爹娘的骂,有一次,我从树上摔下来刮伤了脸颊,我娘怕我破相嫁不出去,从一个江湖郎中那儿要来了这个去疤痕的偏方,效果很好的。” 这膏药透明无色,却有一股清凉的味道,抹在肌肤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海月道:“昨日侯爷有给我送来一盒去疤痕的药膏。” 涂完后,鲁若愚将手里的小瓷盒递到身边的丫鬟手里,“铭哥哥害姐姐受了伤,自然要上点心,给姐姐送药是应该的。” 海月盯着自己手背上的伤,三道细长的口子已经结了痂,再过几日就会脱痂,露出粉白的新肉,“这是被猫爪子抓伤的,不关侯爷的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鲁若愚提高的声音说道,“若不是他这个神兵侯府的主人没有做好防卫,怎么会让神秘黑衣人夜闯侯府,害得姐姐跟着跑出去追人,不然也不会受伤。说来说去,铭哥哥都有责任。” 海月眼角余光落在鲁若愚嘟起的樱唇上,忍不住低眉浅笑。 “对了,差点忘了今日请姐姐来的正事了。”鲁若愚突然说道。 “正事?”海月疑惑,她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做客,会有什么正事?只见鲁若愚欣喜地站起来,拉着她进了里屋,“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山下的集镇有灯会。” “姑娘是要我一起去看灯会?” “灯会当然要看。”鲁若愚嘻嘻一笑,“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更有趣的事。”说着,两人到了一个衣架前,那衣架上挂了一件崭新的蔷薇花纹对襟襦裙,另外还配了一条同色系的披帛。鲁若愚摸了摸自己的新衣服,问海月道:“好看吗?这是我娘今年为我赛嫦娥做的衣裙。” “好看。”海月回答道,只是还是不太明白这条裙子与“更重要更有趣的事”有何关系,“鲁夫人的手可真巧。” “这是我准备在中秋节赛嫦娥穿的衣裳。” “赛嫦娥?”海月低头略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是比谁家的姑娘漂亮吗?” “嗯。”鲁若愚用力地点点头,兴奋道,“十五那天,附近村镇的各家姑娘都会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到灯会,有人觉得你好看就会送你一盏走马灯,等到了戍时二刻,大家来到拜月台,谁手里的灯笼最多,谁就是今年的嫦娥。” “听起来很有趣。”海月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若待到中秋,那岂不是又要在神兵侯府住上几日。 鲁若愚见海月柳眉微蹙,以为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中秋那天,山脚下的集镇可热闹了,姐姐不想去看看吗?这赛嫦娥的习俗是我们这边独有的,姐姐在别的地方可看不到的哦!” 海月此次为追寻龙鳞来到中土,一路也欣赏了不少的风土人情,就当是增长见识,听鲁若愚如此一说,倒也多了一份兴趣,“是吗?那是得好好去瞧瞧。” “姐姐这么说就对了!”鲁若愚一高兴便收不住话匣子,又滔滔不绝地与海月讲述起这里赛嫦娥习俗的由来。一个讲地起劲,另一个听得也投入。说完了之后,海月问道:“嫦娥是月宫中的仙子,清冷素雅,姑娘穿如此鲜艳的衣服去灯会,合适吗?” 鲁若愚忍不住扑哧一笑,“姐姐想多了,说是赛嫦娥,又不是真的与天上的仙子比美,都是各家姑娘相互之间比较,所以穿何种式样何种颜色的衣服都没关系,只要穿着漂亮就行。” “对不住,是我太孤陋寡闻,不知这边的习俗。”海月低低一笑,接着又问道,“那到时候除了我们两人,还有谁一起去?难道就我们两个姑娘家下山看灯会赛嫦娥?” 说到这里,正是鲁若愚发愁的地方,她双手捧了脸坐下,叹道:“这一次,还真不知道谁陪我们一起去。哥哥从今天开始要和爹爹一起研制一顶机关壁橱,不出门了,铭哥哥很少去凑这种热闹,锐哥哥去了巨阙亭学铸剑,不知道能不能和师父告出假来。”说着,她头一偏,对着海月道,“姐姐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特别想与你亲近吗?”不等海月回答,她就自答道,“只因我没有一个姐妹,与我们鲁家世交的神兵侯府,与我同辈的也没有一个是女孩子的。平日里有心事,也只能找婳槿、婉梨她们聊聊。” 原来这样一个活泼伶俐的姑娘也会时常感到孤独寂寞,海月由此想到自己,“我孤独吗?”还没来得及给自己一个答案,就听到鲁若愚双手拍了一记桌案,“我们可以找小铮一起去,他现在是最得空的人了!” “小铮?姑娘说的是铮三爷?”海月原本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好笑,但是一想到在止戈斋见到的那个病瘦身躯,竟一时觉得鲁若愚对上官铮的这个称呼很合适。 “对,就是他。我头上已经有了一个哥哥,铭哥哥和锐哥哥都比我大,就小铮在我们这辈当中年龄最小,比我还小上两个月,所以我可以不用叫他哥哥,就叫他小铮。”鲁若愚道,“中秋的时候,他肯定会回神兵侯府的,到时候我们拉上他一起去灯会。有他在,也好保护我们两个。灯会虽然热闹,但人一多,就特别容易生事,前年,有两个人为了争一盏灯笼打起了架,那两人都是附近乡绅家的儿子,两人一打架,身后跟着的一群小厮也跟着扭打起来。锐哥哥那个傻瓜,竟然还想去劝架,结果自己被挨了两棍子。” 锐二爷都有可能挨棍子,体弱多病的铮三爷会保护我们?海月只觉得这话太过不可思议,“姑娘刚才说让有铮三爷在,可以保护我们,姑娘是不是说笑了?我见过铮三爷,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听侯爷说三爷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养。” “看来铭哥哥没有和姐姐说完全,小铮体弱多病是真的,但他武功也不差的,尤其是剑法,是他们兄弟三人当中最好的。原先是庆叔为了让他增强体质学的武功,没想到这一学竟不得了,学到他的两个哥哥都打不过他,长辈们都说他在剑术上天赋极佳,只可惜偏偏长了个病弱的身子,不然的话指不定上官家就会出一个绝世剑客。” “没想到三爷在剑法上那么有造诣。”海月想起了那个在止戈斋各排书架间缓步慢行的瘦弱身影,那张在阳光下透明忧郁的苍白面庞,他说已在屋里多时,却能让她这样听觉灵敏的人没有发觉,当时不曾多想,到了今日才知答案。海月很难想象一个站在风里都能被吹倒的少年手握长剑,当他挥剑时,脸上的病容和眼中的忧郁会不会随着被自己舞动的剑气冲散。 “姐姐不知道,为这天赋二字,锐哥哥不知道私下里生了自己多少闷气,他从小刻苦练剑,可就是学不好,总说要是他有小铮在剑术上的天赋就好了。可天赋这东西就是老天给的,哪是强求来的。如今他要继承巨阙亭,更不用去强求剑法上的天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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