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身边的人看上官铮发呆地盯着乌鸦看,叫了他一声。 上官铮手一抬,示意他们安静。他凝神静气,想从漫天的聒噪声中辨出一丝半缕的音律声,但未等他听辨出个究竟,那些乌鸦就集体朝他们猛冲了过来。 乌鸦凶狠强悍,细长尖锐的鸟嘴犹如一把把尖刀,攻击时果断迅猛,毫不犹豫。这简直是万箭压顶之势。上官铮看到乌鸦的进攻,立即了然这肯定又是海月的作为,来不及大骂,就奋起纵身,大叫道:“快闪开!” 另外两人被这群突如其来的敌人弄得措手不及,急急忙忙地闪身躲过,虽在鸟嘴下捡得一线生机,却被几只乌鸦叼得乱了发髻破了衣衫。 凛冽的剑光一闪而过,十几只乌鸦血溅当场,黑羽随风飘起,在洁白晶莹的雪子中飞舞。 “三爷!”那两人本想赞和一声,却见弧形的剑光不断飞舞,剑芒所到之处,即是死亡。 两人忙赶过去帮忙,他们看得出来,上官铮在不断地用一羽三千刃来击杀成群结队的乌鸦,可是如此下去心神耗费太过,怕他支撑不住。 地上被杀死的乌鸦越来越多,有的一剑毙命,有的临死前还呱呱叫两声,有的被砍伤了羽翼倒在地上垂死挣扎。雪子越下越大,上官铮等人凌乱的发丝上已渐渐凝有冰晶,地上那些死去的乌鸦尸首上也慢慢地覆了一层晶莹的冰雪。 可是明明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乌鸦,为什么向他们攻击的还是那么多?上官铮用了太多招一羽三千刃,耗去太多精力,一边挥剑一边心里暗想这就是海月和林旷的毒计,他们自己不出现,却让这群飞禽来充当死士。这一分神,就有乌鸦趁虚而入,啄向上官铮的脸面。上官铮急急躲开,却还是被那畜生啄破了额头。伤口虽不严重,但血不停地沁出来,流入他的眼角,让原本杀红了眼的他,反而清醒地审视眼前的这片修罗场。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被这群该死的乌鸦耗死在这里了,到时候地上就不止乌鸦的尸首,他们也会精疲力竭地倒下。可是乌鸦赶不尽杀不绝,背后操控乌鸦的人又不知道躲在哪个暗处。上官铮坚信海月是通过乐声来操控这一切的,但是乌鸦的叫声和雪子的飒飒声在周围响成了一片,把那缕似有似无的乐声包裹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三爷,我来帮你们!”之前受伤的那个黑衣人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后,匆匆赶来,面对同伴与乌鸦搏斗,震惊之余,忙拔剑相助。可他毕竟受了重伤,穿胸而过的那一箭让他整个右半边仍处于剧痛之中,左手用剑灵活不足,不到片刻,他就被乌鸦包围了。乌鸦闻到了他身上伤口的血腥味,攻击得越发猛烈,他完全招架不住,且这么一来被他千辛万苦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开了。他痛得失去了知觉,却一直闷声不吭。不一会儿,乌鸦就啄得他千疮百孔,叼去他一只眼睛时,他才放声尖叫。尖利的叫声划破阴郁的长空,等有同伴来帮他驱赶乌鸦时,他已奄奄一息。 “三爷,王琼不行了!” “三爷,对不住……小心!”王琼帮同伴挡开两只俯冲而来的乌鸦后气绝而亡。 上官铮此刻的愤怒胜过悲痛,不可遏制,“你们在这里撑着,最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他们!” 海月缓缓睁开双眼,双手按住两根颤动的琴弦,止住了音调。她用手抹去额头上密密的汗珠,长吁一口气,方才一直闭目聚神,一面要弹奏出旋律,一面要用龙游八方之法搜寻外界的动静,实是精力大损。她不像林旷那样惧怕琴声,却始终不敢放松警惕,明明是靠着石壁而坐,后背却始终与石壁保持了一寸的距离 “怎么了?他们怎么样了?”林旷一直在海月身边,虽然海月这一次弹奏的音律是专门操控乌鸦的,对人的损伤并不大,但他还是不敢大意,静静地盘坐在地上,用海月教的吐纳之法平静心神。 “好像有人死了。”歇息时,海月收回在外的神魂,一边努力回想方才听到的动静一边推测道。 “有人死了?”会不会是……林旷微微蹙眉,硬生生地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海月不用听,单是看他的神色就知林旷担心死的人是不是上官铮,不由地心叹这人太过善良,“我不知道死的人是谁,但应该不是上官铮,若死的人是他,另外几个黑衣人肯定会收手撤退,但他们不但不退,好像还有人摆脱了乌鸦要来找我们。” “找我们?外面正下着雪子,我们若能在此撑到天黑,应该就安全了。”林旷道,“都有人丧命了,竟然还穷追不舍,他就不怕……” “怕他自己撑不住。”海月替他接了话。 “两位都没事,我怎会让自己先倒下!”有人从山洞上方破洞而入,干枯的藤蔓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海月闻声立即一跃而起,伸手拽住两根琴弦发出一记绝响音杀。林旷被琴音重击时,扣动□□射出仅剩的那支短箭。 “林公子!”海月大喊,想要拉住倒下的林旷却伸手拽了个空。 “我没事。”林旷咬牙强撑,捂住嘴将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咽回肚里,但他惨白的面色和青筋暴跳的额角掩藏不了方才遭受的重击。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突然降临的黑衣人,那支短箭被他躲过了,海月的琴音将他逼退了几步,却依然无法重伤他,但他的黑面巾被掀掉了。见到真面目的那一刻,海月和林旷同时骇然震惊,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的眼中似乎都在问:“这是上官铮吗?” 雪子从圆洞不断飘落,似是一圈雪白的光倾泻而下。上官铮头顶风雪,站在一地的枯枝败叶里,藤蔓中有带刺的荆棘藤,划破了他的两袖。最可怕的是他的那张脸,原本清瘦苍白的面孔此刻被血污染了半边,垂落的发丝混了血与雪水黏在两鬓。他一言不发,拖着长剑,上前挪了两步,通红的双眼闪着咄咄的目光,比乌鸦与生俱来的眼神更加冰冷无情。 林旷勉励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铮的一举一动,见他的双足一步步地在地上踩出血色的脚印,他手里的那把长剑更是已被乌鸦的血淋漓浸染。 他是从修罗场走来的吗? 海月的手一直紧拽着两根琴弦,微微颤抖,这是她仅剩的防身武器,但眼下她还不能轻举妄动。林旷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只是对与自己落得同样命运的海月心有不忍,同时也想在临死前了解真相,他勉励自己打叠起精神,“小铮,为什么?” “林大哥的这个为什么,问的可是我为什么要杀你们?”上官铮开口。 林旷低低地笑了笑,现在他牵动一下嘴角都是苦痛,“这个为什么无需多问,你杀我和海月姑娘,自然是我们知道了你做的事。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要盗取那么多武林中人的兵器藏于鲲鹏堡武库下的密室?鲲鹏堡中谁是你的同党?为什么你会鹭川叔的……咳咳咳……白鹭剑法?” “林公子?你怎么样?”海月看他突然咳得厉害,脸色由白转红又渐渐变得青灰,知他伤得很重。 林旷只是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以示对海月的回应。 “林大哥,若你今天没有出现,本不该是这个结果。”上官铮杀机重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至于你方才问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鲲鹏堡中没有谁是我的同党;至于我为什么会白鹭剑法,那是陌上流光所教。” “不可能。”林旷微怒,“鹭川叔若收你为徒,教你白鹭剑法,我们怎会不知?” “说起来林大哥可能不信,我的剑法确实学自陌上流光,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教之人是我上官铮。他虽教了我剑法,但确实不是我的同党,不知我做的事。” 林旷五内俱焚,脑中思绪如丟棉扯絮般纷飞,“我的第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上官铮看出林旷的垂死挣扎,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为什么要盗取武林中人的兵器藏到鲲鹏堡武库下面的密室,自是想让鲲鹏堡成为武林公敌,众矢之的?我知道林堡主一生暴虐,坏事做惯了,就想让自己的孙子来挽回鲲鹏堡的形象,呵呵,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林大哥,你是位君子,我敬重你,但你身为林盛威的孙子,就该承受这一切!” 林旷道:“我明白了,你是在为神兵侯府报复鲲鹏堡。可这又是何必?我知道鲲鹏堡与神兵侯府确实有些不愉快,但我们两家毕竟是姻亲,寒霜剑只是借看一时,不日必定归还。” 上官铮道:“上官家的东西,眼下在鲲鹏堡的的何止寒霜剑。” 林旷道:“流风回雪,待我接任鲲鹏堡,日后也将归还。” “林大哥言出必行,我自然信得过。可惜……”上官铮一顿,轻声一叹,“可惜林大哥接任不了鲲鹏堡了。方才林大哥说到的流风回雪,虽都是神兵侯府所铸之剑,但这两把剑送了就送了,神兵侯府不稀罕。” 林旷道:“那神兵侯府是为了什么而报复鲲鹏堡?” 上官铮眉头一拧,厉声道:“这不是神兵侯府报复鲲鹏堡,这是我上官铮对鲲鹏堡的报复!” “看来这些都是神兵侯府对鲲鹏堡的报复了。”海月低言,上官铮的那声脱口而出的“不是”,出卖了他的真实内心。 “胡说!” 终究还是个未弱冠的少年。林旷心下了然,本想接着问,却见上官铮用剑锋在袖口上一抹,割断了绑着袖口的腕带,掖起一截袖子,露出的手臂和雪一样苍白。林旷惊呆,只见那手臂上赫然有一道如树藤般蔓延的疤痕,狰狞可怖。 “这就是我报复鲲鹏堡的原因。”上官铮淡淡一冷笑,“林大哥,现在明白了吗?” 林旷煞白了脸,“小铮,你中过碧青赋。你怎么会中这种毒?” “碧青赋是贵堡夜鸦行走江湖时随身携带的独门毒药,这种毒虽不致命,却能让人痛不欲生。当时还有一人与我一同中毒,他一时忍受不了那份痛苦,你们猜他后来怎么样了?他硬生生在中毒的胸口剜了一大块肉下来,想把中毒的地方剜去,结果流血过多死了。而我呢,若是中在左手,我可能还会自断一臂,可我是右手练剑,再痛苦我也不能把中毒的右臂砍了。你们知道后来我是怎么解毒的吗?每两天在手臂上划上一刀,流足一碗毒血,我一共流了七碗血才渐渐好转。那会儿旧伤未好,新刀口就要划下去。我生来就比别人体弱,这副鬼身子……呵呵……毒虽解得七七八八,人却病得……”
“别说了!”林旷大声喊道。 “却病得只剩下一口气撑着。” 林旷难掩哽咽,继续问道:“那你大哥知道你受的伤吗?他知道你后来的所作所为吗?” 上官铮道:“林大哥伤得糊涂了,我说了这是我上官铮对鲲鹏堡的报复。” “回答我的问题!”林旷忽然撕心裂肺地怒吼。 就是此刻。海月抓住上官铮怔楞的瞬间,紧抓着两根琴弦的手猛一发力,将琴弦从缠绕的钗柄和短箭上挣开。嵌入石壁中的一支短箭连带着飞弹而出,海月顺势抓住那支短箭,向上官铮抛射而去的同时,又一个旋身到林旷身侧带上他向洞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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