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容看到酒久带着苏瞻洛的时候,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酒久挥了挥手,示意他绕过这个话题。
夏容无奈地撇撇嘴,顺从道,“我见着丹砂进了这里。” 绕过遮蔽身形的繁密枝叶,苏瞻洛望见了一座仍然灯红酒绿的危楼,觥筹交错的碰杯声与娇媚婉转的笙歌仍从楼里传出。 “青楼?”酒久拧了眉头,“可真会藏。” 夏容也叹了口气,“下次找人先去青楼和小倌馆儿,真是查遍了整座城就漏了这里。” “毕竟青楼较为隐人耳目,”苏瞻洛道,“我们不能硬闯,得想个迂回的法子。” “嗯……”酒久摸着下巴,“苏公子,这座青楼是晏亭手下的么?” “应当不是,”夏容在一旁道,“我见丹砂没走偏门,却是直接从哪扇窗户翻进去的,只是……”他挠了挠头,“离得太远,我没瞧仔细是哪间屋子。” “那就好办了,”酒久笑得贼兮兮,“我有法子,你俩顇丁壳,输的那个来当倒霉蛋。” 二人面面相觑。 当锤子和剪子相遇的时候,胜负已定,苏瞻洛看着自己的剪子,又看了看酒久贱贱的笑容,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客栈里的烛火飘摇着。 打更人第一次敲响铜锣的时候,酒久停下了手,拍了拍一旁目瞪口呆的夏容,得意道,“怎么样?” 夏容神情复杂地看着酒久,“说句不太中听的……要薛兄知道的话,肯定得被你气活。” “那多好,”酒久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说句实在话,露不露馅儿?” 夏容又以复杂的神情上下打量苏瞻洛,半晌,吐出几个字儿,“挺……适合的。” 苏瞻洛脸色一黑,煞气陡然重了一分。 “真的,”夏容认真道,“苏兄,你缩个骨,没长这么高的中原姑娘。” 苏瞻洛脸色黑得快跟锅底一样,好巧不巧,酒久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面大铜镜,被气头上的苏瞻洛一拳打碎。 一身姹紫嫣红的衣裙,还镶着碎花的边儿,头上又一个摇摇晃晃的钗子,面上被酒久不知抹了什么玩意儿,就感觉像顶着一脸的面粉,眨个眼都得掉渣子。 “苏公子,别生气,”酒久劝道,“改天我给夏容也画一个。” 夏容惊悚地疯狂摆着手,却被笑眯眯的酒久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肩。 “然后,这个给你,”酒久从怀中摸出一个八孔陶埙,又解下挂在脖子上的陶埙,“教你个曲子。” 又花了半个时辰,苏瞻洛能断断续续地吹下这曲子的时候,酒久便喊了停。 “一会儿呢,苏公子就进那青楼,与老鸨说要卖身……呸!卖艺,卖艺!” 苏瞻洛幽幽地盯着她,“然后呢?” “然后老鸨一定会要求你表演一段,这个时候你吹这个就成,”酒久道,“这是招尸人的曲子,此曲一出,必然吸引丹砂的注意。” “然后,夏公子你负责扮演嫖客,”她转头道,“等到苏公子引出丹砂的时候,趁乱潜入那间屋子,或者想办法传信号给我,我就在外面守着,谨防丹砂突然调动尸人作乱。” 末了,她摊了摊手,“所以,你们瞧,我不能进去当诱饵,否则哪里需要上那么多易容呢?”她拍了拍苏瞻洛的肩,“还是麻烦苏公子缩个骨吧。” “……” 最后,苏瞻洛是带着一身煞气冲进青楼的。 被易容成嫖客的夏容躲在暗处,悄悄对酒久道,“万一老鸨嫌丑,连表演才艺都懒得看,直接赶出来怎么办?” 酒久转过头,幽幽道,“你这是在质疑苏公子的花容月貌,还是在质疑我的高超易容?” 花、花容月貌……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好在,老鸨特别吃冰美人这一套,顺利地险些让苏瞻洛连表演都省了,好在夏容及时冲进去救了个场,才让这一计得以实施。 断断续续的笛声响起的时候,酒久在附近晃了几圈,杀了几个埋伏在暗中等待差遣的尸人,确定丹砂不会突然调动大批尸人,惊动一剑山庄。 苏瞻洛笛声未落,一柄淬了毒的匕首便朝着他的脖颈直直而来,他想迈大步避开,却想到了酒久念叨了许久的姑娘家家小碎步,只得装作不支扑倒在地。 扑倒在地的一瞬间,苏瞻洛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被这次透支光了。 “在那儿!”夏容指着隐没在二楼走廊尽头的人影,迈着看似踉跄糊涂,实则又稳又快的步子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2333我写的时候很快乐~
第48章 扬州再见(三) 丹砂没有想到嫖客之中竟还有深藏不露的,一时疏于防备,被夏容追赶到长廊尽头的阴暗处。 幽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此人的面容,再加上夏容带了点将脸色抹得青紫的伪装,一时间,丹砂竟没认出他来,直把他当成了江湖不知名的高手。 对方出手如电,三下两下斩下她要去摸怀间竹箫的手,青黑色的液体从断肢处喷涌而出。 竹箫猛然掉落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丹砂却还要蹲下身子,拿残破的肢体去将断箫拾起,直至锋利的剑刃挡住了她的去路。 “何必呢?” 丹砂身子猛然一颤,“夏、夏容?” 烛火转过廊角,漏进半缕余光,将少年一张看不出悲喜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交代孟醒在何处,便饶你一命。”夏容道。 丹砂慢慢地抬起头,一张向来古波不惊的脸上浮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命可真够大的,把你逼下悬崖都没用,”她缓缓直起身,“早知道该让他们补上几刀。” 夏容拧起了眉头,将抵在喉头的剑逼得更紧。 “所以,你要找主人复仇么?”丹砂沙哑道。 “这与你无关。” “呵……”丹砂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当年被几句花言巧语耍得团团转的傻子,如今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当真世事无常啊。” 夏容的眉头拧得更紧,“箫已毁,拖延时间对你没有好处。” 丹砂毫不在意地笑笑,“夏容,当年你逃走之后,主人曾下令不穷追猛打。” 夏容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手中的剑端得极稳。 “那些逼你下悬崖的尸人,是我下的令。” 转角处的光线被人影挡住了,但两位当事人却没有对那人瞥上一眼。 “所以,”平稳的剑刃抵着她的喉头,“你不打算招供了?” 丹砂的面容有一瞬的愣怔,嘲讽地勾起唇角,“你竟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那个对他有千万种眷恋的人,早已被他亲手杀死,”剑起,头落,“就如同现在这般。” 还剑入鞘,那个面上犹带着悲讽的头颅滚到了一只绣花鞋边,青黑的液体流了一路。 夏容仍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剑鞘,“苏兄,其实我很羡慕你。” 趁着大堂混乱而得以逃脱的苏瞻洛还没来得及抹去伪装,他抬脚跨过丹砂的头颅,上前了几步,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在丹砂看不见的角度,夏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最后剑落之时,血色从那只紧握的拳中渗出。 “那些日子里,我常常在想,若晏亭做的那些事都是有苦衷的,不似表面般绝情便好了,”夏容松开渗血的拳,“可是啊……那些鲜血淋淋的罪诏,哪能不用鲜血来偿还?” 苏瞻洛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夏容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苦笑笑,“即使他当真未下令穷追猛打又能如何?九歌门上下弟子的性命,便能因这一句而抵消?那我有何颜面面对那些枉死的冤魂?” 摇晃的烛光在他悲苦无奈的面庞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苏瞻洛抿了抿唇,他看得如此通透,他到嘴的安慰也都成了废话。 “哟,死了。” 不正经的调调多是酒久跟薛子安学的,丹砂的人头被她一脚踹到了一边。 “被方才那么一吓,多数屋里的嫖客都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酒久道,“剩下的好排查多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孟醒,并且制服了关押他的尸人。” 二人便随着酒久移步到关押孟醒的屋子里,好在晏亭只是软禁着,这些日子下来孟醒虽形容憔悴,但好歹无性命之忧。 “丹砂已死,”苏瞻洛皱眉,“这里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晏亭便能知道了。” “这倒未必,”酒久一笑,“我来扮成丹砂,像模像样地混进她的旧部不就得了,再说丹砂管她尸人那一套我也暗里学得七七八八,应当不会出岔子。” 苏瞻洛首先拒绝,“太危险了,丹砂跟着晏亭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万一暴露呢?” “知根知底……倒要看谁对谁了,”孟醒突然出言,“丹砂对晏亭忠心耿耿,说是贴心备至不为过,但晏亭对她……便难说了。” “何出此言?” 孟醒抿了抿唇,避开苏瞻洛探寻的视线,“感觉,这几日观察下来,我感觉丹砂对晏亭有不一般的感情。” 夏容皱了皱眉,突然想起她临死前那几句话。 是为了……不让他因恨杀了晏亭?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收回视线。 “啧啧啧,那就好办了,”酒久摸着下巴道,“装个暗恋么,老娘我还是会的。” 苏瞻洛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心道:我怎么不觉得你跟扬刀是暗恋? 酒久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这样吧,”夏容开口,“如果只有酒久一人倒也不太方便,不如我扮作孟醒也留下来,好有些照应。” 苏瞻洛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夏容拍了拍肩,“苏兄,您顶着一脸的妆穿着裙子跑了大半夜,不如早些回去清洗一番?” 苏瞻洛这才意识到一身易容还在,在酒久揶揄的视线里隐隐红了脸。 撇开眼的孟醒不由回过了头,悄悄看了他一眼。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酒久的易容术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也属上乘,再加上夏容与孟醒,自己与丹砂身量差不多,也省去了缩骨的功夫。 幸好的是,晏亭不打算与丹砂碰面,而只是让她暗中关押孟醒,估计也是怕一剑山庄人来人往露了马脚。 酒久趁此机会,又悄悄观察一番,杀了尸人中存有记忆与神志的,这样一来威胁便大大降低。 另一方面,温柳与薛子安死了之后,扬刀与酒久手头原有的尸人遣散了大半,剩下百十个尚存些神志的尸人。 尸人本就是逆天而行的死尸炼制而成,没有特定的笛声不会行动,因此那些尸人行至停了笛声的之处便也成了普通死尸,倒也不怕生事。 剩下愿意追随的尸人皆是有一定感情的,这些人多是将死之际不愿离世的,自然对如今这半死不活的现状毫无怨言,甚至愿意为这些助他续了一命的头领卖命。 酒久去信调来了五十个,暗中偷梁换柱,埋在丹砂原有的尸人当中,也好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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