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把话说得很严重,结果也十分有效。 英娘停下步子,满脸纠结。 关三郎不容她多想,一把将她搂到近前,大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咱们既然管着面条厂,这时候就该把这间屋子守好,也算对得起小郎的信任。” 徐娘被他的话感染,重重点头,“三郎说得对!你说,咱们该怎么着?” “门窗锁死,油桶摆到前屋,每个人找一样趁手的工具,菜刀、面仗、条凳、板砖,还有——” 他的视线在娘子们身上转了一圈,语气沉稳,隐隐带着几分悲壮,“万一,我是说万一……没守住,倘若我们落到契丹人手里,宁可……” 后面的话不必说。 徐娘代替姐妹们开口,“宁可死,也不会把方子说出去!” 关三郎点点头,指了指面条机,“还有这机子,宁可烧掉,也不要落入契丹人手里。” 娘子们坚定了神色,重重点头。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倘若真有契丹人打进来,你们便躲到窑洞里,我一个人在这里应付就够了。” “咱好歹是个老爷们,若是连几个娘子都护不住,回头真没脸说自己当过兵、打过仗。” 说这话时,关三郎脸上带着放松的笑,仿佛就变回了那个任她们欺负调侃的“面条头儿”。 然而,又明显不一样了,此时的他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英娘仰着脸定定地看着他,心跳不由地加快。 李家庄园。 二夫人与三夫人双双换上利落的装束,摘去钗环,不施粉黛,端肃着面容站在后院。身后是数名忠心的仆妇,身前是手持武器的部曲。 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是浑身上下都表示着一个意思——誓与庄园共存亡。 谷地里。 越来越多的契丹兵冲破防线,李三郎下了坞堡,打马上阵。 李五娘带着六郎和七郎骑在面果树上,拿着弹弓,专照着契丹兵的眼睛打。 油葵杆早就烂了,叶凡换了一根长矛,仗着白鹿动作敏捷,暗搓搓地绕到敌人身后敲闷棍。 他敲一个,于大郎和于二郎就扯着麻绳捆一个,不知不觉地上已经零零散散躺了一大片。 村民们有样学样,仗着熟悉地形,专门把敌兵往沟沟坎坎里引。等到人掉下去,直接挖土埋上,刚好铁锹、镐头都是现成的。 李四郎执着地护在叶凡身边,顺便解决那些不长眼的契丹兵。 大家齐心协力,眼看着就要赢了,沈雄突然出现,带着一只大.炮。 “轰——”的一声,坞堡被炸掉一截。 沈雄一脸阴沉,用契丹话狠狠地说道:“本来不想用它,这是你们逼我的!识相的就快快投降,面果宝树还能多留下一些!” 此时的他换回了契丹人的装束,颈上带着圆珠,头上插着鸟翎,身上的袍子层层叠叠,似乎有些地位。 却没人买账。 只有愤怒。 尤其是叶凡——你祖宗的,大.炮就你家有啊?前男友不知道造出来多少,比你这个更大更粗更厉害! 村民们害怕了,纷纷扔掉农具四处躲避。 兵士们也害怕了,他们亲眼看到那个坚固如铁桶的坞堡化为碎石。 就连李三郎都是怕的,他不怕死,却怕辜负李曜的托付。 叶凡暴走了,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抛掉所谓的“人道主义”“银河系公约”,直接上重型武.器! 只是,就算现在去拿明显来不及了,沈雄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此时,那个人背着手站在炮.车后面,虎视眈眈,得意洋洋,玩味般看着谷中的一切。 脸上带着大反派惯有的、恶心巴拉的笑。 安荣的到来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数万人马。 李三郎气极败坏地骂:“你过来干嘛?送死啊!” 安荣一身戎装,垮于马上,一改往日的温和模样,气势逼人,“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你个头啊,大蠢蛋!”李三郎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安荣笑笑,朝着身后打了个响指。 又是“轰”的一声,这次炸掉的不再是坞堡,而是沈雄的炮.筒。 响声未歇,便有更大的爆炸声传出,震得人耳际轰鸣。 沈雄的船被炸了,四分五裂,碎成了渣渣。 船上的人方才还得意地笑着,这时候……得从血水里去捞了,能不能找出一只脑袋都难说。 李三郎咧了咧嘴,“真……狠。” 安荣挑眉,“这个跟我没关系。” 李三郎一愣,那是谁? 一骑红尘,仿佛从天而降。 银色的甲胄沾满鲜血,玄色的披风猎猎翻飞。 马上的男人破风而来,一双凤眸牢牢地锁定人群中的小伴侣。 叶凡前一刻还是威风凛凛地挥着长矛敲人,下一刻便扑到前男友怀里,哭唧唧。 “那个沈雄,拿大.炮打我!” 李曜揽住他温热的身体,紧紧地。 “打到了吗?” “打到了。”睁着眼说瞎话。 长安侯大人轻笑,“没关系,我也打到他了。” 李四郎看得傻眼。 ——刚刚打人打得高兴,怎么说哭就哭? ——男人……真难懂。
第126章 【我说的是让你吃糖, 不是……】 这场混战因为李曜的到来而终结。 李三郎依旧担着主帅的职责,指挥部下清理战场、清点伤亡人数, 各项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 阁楼上。 李曜向安荣敬了一杯茶, “多谢安大人仗义出手,救我韩家岭于危难。” 安荣特意站起身, 态度恭敬, “侯爷客气了,下官来得迟, 出力甚微,论起来还是亏了三郎指挥若定。” 李曜抬了抬手, 请他坐下, 并没有说什么自谦的话。 他一手教出来的弟弟自然是好的。别人只道李三郎性子冲动、义气用事, 他却清楚,这只是他的表象。 李家兄弟中,若说发展最“全面”的, 还要属李三郎。 李曜太冷,李四郎太刚, 六郎爱安逸,七郎玩心重。唯有李三郎,既继承了李父刚毅、忠勇的品性, 又有着处事圆滑、左右逢源的能力,虽然平日里惯爱大大咧咧,节骨眼上半点不含糊。 双方各自喝了半盏茶,安荣没说走, 李曜也没赶人。 接下来的话彼此间心知肚明。安荣比李曜更急,他怕今日不提,等到来日李家更进一步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他下定了决心,起身,单膝触地,行了个武人之间的最高礼节,“侯爷,安某诚心求娶贵府二娘子,还忘侯爷……网开一面。” 之所以用“网开一面”这种不合时宜的词,是因为彼此间清楚,倘若没有李曜的应允,就算请了名声再大的媒人、提上十几二十车的登门礼都是白搭。相反,只要李曜点头,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李曜放下茶盏,声音微沉,“你该知道,此次契丹来犯,与安王脱不开干系。” 安荣抿唇,神色坚定,“若侯爷允婚,我愿随二娘子长居大宁,并另立门户,与安槐之流再无瓜葛。” 至于安王,自从他决定和沈雄勾结的那一刻起,一条腿就已经迈进棺材里了。 李曜挑眉,安荣能做此决断,他并不奇怪。 穿越之后,他利用裕德太子留下的人手查出了不少世家秘辛,其中就有安家。 如今的世子安槐原本不是安王的嫡长子,安荣才是。为了让自己的“白月光”上位,安王不惜杀害正妻,压迫亲子。 这些年,若不是安荣藏起锋芒,韬光养晦,八成活不到今天。 细属大晋俊杰,论人品、相貌、才学,安荣排得上前五,倘若没有那样的家世,也算是良配。只是…… 李曜刚要开口,墨白便从楼上跑了上来,神色严峻。许是早就知道安荣在场,他也没避讳,附在李曜耳边低语几句。 李曜皱眉,安荣起身。 李曜开口:“想必安大人听到了。” 安荣点头,神色凝重,“侯爷勿怪,安某先行告退。” 李曜微微颔首,“万事小心。” “多谢侯爷。”安荣抱拳,转身大步离开。 墨白带来的消息和安家有关。 话说,李曜一炮轰了沈雄的战船,船上连人带物都碎成了渣渣。然而,沈雄并没有死,或者说,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沈雄”。 当年李曜一剑挑了契丹王族十余个人头,只留下了几个未成年的旁支血脉,沈雄便是其一。 他暗中来到大晋,蛰伏在一个契丹细作身后,为的就是伺机除掉李曜。 攻入韩家岭时,他为了以防万一,让那个细作出面,自己带着一批部下躲在了安州。 兵败的消息传到安王耳中,原本满怀希望的他气极败坏,盛怒之下打算除掉沈雄,一方面是为了解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杀人灭口。 只是没想到,没等他去杀沈雄,沈雄反倒带人来安家抢夺令牌——他打算借着安王的名号逃回契丹。 非常精彩的一出“狗咬狗”,安槐被沈雄杀死,安王为了给儿子报仇不顾一切地杀了沈雄,同时自己也中了毒,当场毙命。 李家的暗桩收到消息的时候,安王父子的心腹已经悉数死在了契丹杀手的毒箭之下。 这些人扛着沈雄的尸体一路奔逃,最终还是被安荣截在了居庸关,一个没留。 两败俱伤。 倒是省了李曜的事。 紧接着又有了第二个消息,这次是从京城传过来的。 西夏人绕过延州,顺着契丹兵打开的缺口攻入京城。 龙亭失守,皇帝被掳,契丹与西夏再次联手,逼石裘签下盟约。说白了,就是强迫他以大晋皇帝的身份向西夏与契丹称臣,同时割让北方数州,并岁岁纳贡。 李三郎腾地起身,怒道:“姓石的软蛋真要签?不行,就算杀了他也不能让他签!” 李四郎亦是满脸怒容,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往外走。 墨青迎面而来,眼中带着隐秘的喜色,“官家驾崩,盟约没签。” 李三郎收回脚,急切道:“怎么回事?快说说!” “京城来的消息,官家早于十日前就已驾崩,西夏原本死命瞒着,还打算伪造盟约,后来被契丹识破,两边现在打起来了。” “死得好,死得好!”李三郎乐得直拍大腿,“怎么死的知道不?我猜姓石的没那点血性自杀。” “暗杀,凶手没抓住。” 李三郎勾住墨青的脖子,嘻嘻笑,“回头跟莫先生好好学学,那怎么能叫‘凶手’,明明是义士!” “三郎君说得是,回头就把他送学堂去。”墨白冲李三郎笑笑,手上使了个巧劲,不知怎么的就把墨青揪了出去。 李三郎没跟他计较,乐呵呵地问:“能查出来是谁干的不?回头我一准儿认他当兄弟。” “谁要认我当兄弟?”清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紧接着出现了一张含着笑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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