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没想到他醒的这么快,都在廊下偷看那些来赴宴的富商老爷们。 小皇子见没人理他,心里委屈了,气鼓鼓地自己往御膳房跑,饿得头晕眼花。 刚跑了没两步,就不小心从高高的栏杆上翻了下去,一头栽倒在花丛里。 一声惨叫响起。 侍女们急忙跑过来,惊慌失措地喊:“殿下!殿下!” 可跑过去了才看见,小皇子一脸茫然地仰着小脑瓜,屁股下面坐着的,是今天刚刚捐了十五万两善款的魏老爷。 魏老爷被小皇子这一屁股墩得不轻,绿着脸痛苦地紧皱着没。 侍女们急忙把小皇子扶起来:“殿下,殿下!” 魏壑艰难地爬起来,呲牙咧嘴地刚想开口。 小皇子仰头看着他,茫然无辜地眨着眼睛:“你怎么跑到我屁股下面了?” 对于这个奇奇怪怪的刺客,小皇子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印象,甚至还有一点莫名的好奇。 到底是一个什么形状的沙雕,才会接连干出这么多蠢事,还这么有钱。 魏壑风度翩翩地喝着酒吃着菜,吃的不快,但专挑贵的,贵的吃完就停筷子,继续谈笑风生。 宫人们不得不给魏老爷多补了三盘最名贵的清炖北海幻心鱼,总不好让客人吃不饱就离开。 小皇子打了个哈欠,他已经很困了。 太监低声说:“殿下,您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如就先回去歇息吧。” 小皇子困唧唧泪汪汪地点点头,准备爬起来回去睡觉。 这时,魏壑却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说:“殿下,草民既已出资救济受灾百姓,便想向殿下请个身份,亲自去灾区救济灾民。” 小皇子没听明白,茫然呆滞着:“你想去就去嘛,灾区又没墙,不会拦着你的。” 说完,小皇子就被宫人扶着回去睡觉了。 魏壑:“…………” 太监憋笑憋的脑子疼。 小皇子回到寝宫,乖乖地读了诗,写了字,躺下准备睡觉了。 他闭上眼睛,眼前却浮现出那个笨蛋刺客的模样。 他翻个身,还是那个刺客。 趴着睡,眼前也是那个刺客。 小皇子睡不着了,爬起来喊:“喜贵,喜贵。” 大太监急忙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小皇子皱着眉,苦苦思考:“那人在宴席上说的话,是有什么其他意思吗?” 大太监忍着笑,说:“魏壑这是向您求官呢,他一口气捐了十五万两银子,解了西南大急,就想向朝廷讨些好处。所谓无奸不商,就是这个理,他们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小皇子思考了一会儿,从床上爬起来,说:“拿纸笔,我亲自向父皇写信,许魏壑一个西南监察史随行文书的官职。不挂品级,但有职权,日后他若有心官场,就挂靠在东宫名下。十五万两银子事小,他肯带头出资,可省了我们好多事。”
大太监惊讶地看着这个从小蜜罐里长大总是迷迷糊糊的小殿下,一时没想到小殿下竟真的有做事的心思。 小皇子要去灾区,刚刚受封的魏大人正好同行。 魏壑有自己的小九九。 他是个商人,商人是不能吃亏的。 他捐出十五万两白银,就要想方设法地把这些银子再赚回来。 西南受灾严重,两岸房屋皆被冲垮,但此处土地肥沃商业繁荣,所居百姓并非穷苦到毫无积蓄的程度。 刚到西南,魏壑就开始带着人四处查看,又叫人去北方砖窑运来了大批的土木石砖。 天灾尚未过去,他却已经开始忙着筹划重建事宜了。 小皇子带着手下巡视灾区,却看到远处的土坡上堆满土木石砖,他好奇地问:“这堆东西是哪儿来的?” 魏壑得意洋洋地说:“殿下,是草民派人去运来的。如今洪水已经慢慢褪去,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要归家,要重建家园,就需要这些东西。灾民们已经饱受流离之苦,若回到家乡却只能住在废墟之中,我等又怎么忍心?” 小皇子点点头。 魏壑心情宽慰了不少。 受灾面积足足有上万亩土地,这上面盖的,除了普通民居,还有大量亭台楼阁大宅庭院,等到手中建材卖出去,他那十五万两雪花银,少说能赚回六成。 日后再卖些家具饰物,他做了这儿的官,一切就变得格外好办,不出几个月,不但能回本,说不定还能多赚十万两。 小皇子站在山头,一本正经地说:“喜贵。” 大太监说:“奴才在。” 小皇子说:“传信回京,魏大人为国分忧体恤民生,除了十五万两白银之外,又捐出了数量如此之大的土木砖石供灾区重建之用。如此良材,请父皇一定重之又重,不可辜负魏大人一片赤诚之心。” 魏壑瞪大眼睛:“…………” 小皇子是真的有点佩服这个商人了。 他转头看向魏壑,郑重地拍拍魏壑的肩膀:“魏大人如此为国为民,朝廷定不负你!” 随性的官员都感佩地看向了魏壑。 魏壑脑子里一阵剧痛,他到底作了什么孽,才遇到这么个专门克他的小东西? 捐出去的十五万两白银,魏壑就当给小皇子的封口费了,求着小东西不要把他当刺客的事说出去。 可这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建材再扔出去,可就真的要了他的命了。 不行。 小美人再美也不行! 魏壑趁着夜深人静,一个人悄悄跑到小皇子住的行宫里,只说有要事求见。 他不能再把这十万两银子打水漂了,好说歹说也要全要回来! 宫女进去通禀之后,出来说:“殿下请你进去,但我可告诉你,这个点儿殿下快要睡觉了,你别烦他太久,有话快说。” 魏壑笑嘻嘻地给宫女塞上一枚品质不错的玉佩:“多谢姑娘,在下绝不敢耽误殿下休息。” 他算是明白了,这位小皇子是个直性子,你和他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绝对不会多想以一个字。 这次他进去就直说,那些建材是他倾家荡产进来做生意的,要是殿下执意要让他把建材捐给百姓,那就是要了他的身家性命。 魏壑整理衣冠,调整神情,大步走进小皇子的寝宫中,张口就要讨债:“殿下,我……” 小皇子坐在书桌旁乖乖巧巧地看着书,抬头看他,一张精致软嫩的小脸映着昏黄的烛光,像是画中人走了出来,又像是美人入了画中。 魏壑心口一颤。 要是把建材全讨回来,那岂不是打了小殿下的脸。 小殿下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夸他为国为民,他就算再肉痛,也要割下点来成全小殿下这顿夸啊。 罢了罢了,就讨回七成建材吧。 小皇子乖乖地看着他,脆生生软嘟嘟地说:“你找我有事呀?” 魏壑眼前一阵白光闪过,稀里糊涂地脑子一热,狠狠心想,算了,要回五成也行。 他说:“殿下,草民此来确实有要事商议……” 小皇子放下书,趴在桌子上两手托腮看着他:“嗯?” 魏壑脑子都懵了,一拳捣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无辜的小美人,讨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小皇子被他看得有点慌,小脸红扑扑的:“你到底找我干嘛呀?” 魏壑左顾右盼摇头晃脑心乱如麻胡言乱语,他看到了小皇子桌上的那本诗集,随口说:“想问殿下喜欢什么诗,我前两日得了一批古本,想请殿下品鉴!” 小皇子噗嗤一声就笑了。 这一笑,万籁俱寂,天地成灰,六合八荒皆无生气,只剩下眼前人。 小皇子把手中诗集展开给魏壑看:“我不爱看诗文,都是父皇逼我背的。” 魏壑看了一眼:“南亭诗会选集?” 小皇子不情不愿地晃来晃去:“我不爱看,父皇却总是逼我看。” 南亭诗会是京中才子们三年一度的盛会,写情写景,写生平抱负。 本就是文人们赏景逗乐的宴会,大多是随心而写,随景而作,有些并不是精致,也无研读的价值。 魏壑逗小皇子:“殿下不爱这本诗集?” 小皇子打开第一页,软绵绵地念:“故人已去三千载,遥遥不见别时期。梦里缠花心似雪,白月皎皎望天明。这首诗,情不知所情,景不知何景,念得人心里难受,又品不出到底是何滋味。” 魏壑说:“殿下年少,自然不知痴情苦。” 小皇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魏壑没听清,问:“殿下?” 小皇子红着脸,小声说:“我又饿了。” 魏壑:“…………” 小皇子一本正经地说:“你看这首。白玉软红共成浆,翠色少洒酒半缸。浓火烹得千秋意,风流万古一锅汤。葱花肉糜羹,是不是听着都饿了?” 魏壑沉默了一会儿,说:“草民去让宫人给殿下传膳……” 小皇子急忙拽住他:“不行不行!” 魏壑问:“什么不行?” 小皇子红着小脸,不好意思的小声嘟囔:“这都亥时了,宫中有规矩,戌时之后就不可再进食,才能保证皇室中人身体康健。我……我虽有父皇特旨,可随意传膳,但……但是……被人知道了……怪不好意思的……” 魏壑:“…………那你想怎么着?” 小皇子拽着魏壑的袖子晃了晃,眨巴着眼睛软绵绵地说:“我们悄悄地去御膳房找东西吃,好不好?” 魏壑被那双大眼睛晃得眼晕,莫名其妙就开始想象,这小美人塞着满嘴吃的腮帮子鼓起来是什么样子。 于是魏壑手贱地捏了捏小皇子的小脸:“葱花肉糜羹有什么好吃的,殿下想不起去我府上,尝尝真正的美味佳肴?” 话音刚落,魏壑就知道自己说多了。 这小东西聪明的很,又身份尊贵,怎么敢跟着他一个疑似刺客的人跑出去。 可没想到小皇子眼睛一亮,兴奋地嘟囔起来:“会比肉糜羹更好吃吗!” 魏壑:“…………” 这小东西到底是聪明呢,还是真傻呢? 但不管聪明还是傻,魏壑还是成功把小皇子从行宫里拐带出来,拐进了自家庭院里。 云州富商的院子不似京城那般豪华高大,却也是处处琼楼玉宇精致奢靡。 小皇子对这些美轮美奂的云州庭院毫无兴趣,拽着魏壑的手就往里跑:“厨房呢?厨房呢?” 他是真的饿了。 他自幼身体不好,不抗饿,饿一会儿就会头晕眼花肚子疼。 魏壑只好先让下人上了点心和热茶,让小殿下先垫一垫肚子。 小殿下虽然饿,却一点也不失皇室风度,细白的手指捏着筷子,慢慢地夹了一块冰皮红豆糕,慢慢举起来,仰着头,张开小嘴,做出凶狠扑食的姿势,却奈何嘴小,“嗷呜”一声之咬下小小一块。 流沙红豆馅从缺口处流出来,小皇子慌忙咬住冰皮的缺口,卖力地嘬起来。 像小猫踩奶一样用力嘬。 红豆馅到底不是茶水,小皇子咽了两口就被噎住了,惊恐地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白。 魏壑忍着笑说:“阿怡,给殿下拿个小碗和勺子,他喉咙太细,噎着了。” 小皇子很喜欢魏府的冰皮红豆糕,他兴奋地捧着一块完好的红豆糕两手玩,乐不可支:“我在宫中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点心,好好吃啊。” 魏壑说:“宫中御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照着古法做,不惹怒各位贵人就成了。若是御膳房心思一动做些新鲜玩意儿,皇上又不爱吃,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小皇子点点头,戳戳那个软趴趴亮晶晶的红豆糕:“你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我回宫要父皇都给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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