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浅笑,两靥生起好看的小梨涡:“舅舅身子不好,寻了我大半辈子,我要去孝敬他老人家。” “好。” 谢子风难免失落。 不过这样也好,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天色将晚,告辞了,谢公子。” 盈袖屈膝,给谢子风温柔行了一礼,大步走了出去。 她前脚刚走,左良傅后脚就跟了出去。 盈袖扭头,看了眼身边高她一头不止的男人,笑道:“好酒好菜,你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 左良傅笑笑,跟着她走,问:“不坐马车么?” “不了。” 盈袖深呼了口气,抬头看去。 这会儿到了傍晚,天空浮着火烧云,红光映在地上,如同撒了无数凤仙花瓣,很美。 “一日看尽洛阳花,我来这里这么久,还没有认真看过这座城,如今要离开了,就走一遍,也不算白来。” “其实,我也没看过。” 左良傅手背后,跟着她一起走,浑身舒透。 “我来的日子比你还长,一直忙着勾心斗角,忽略了身边的美景。” 说到这儿,左良傅叹了口气,道:“谢公子人真的不错,挑不出毛病来,你对他实在太生疏客气了。” “他人好,可是,我不喜欢呀。” 盈袖鼻头酸酸的,忍住,没哭,笑道:“经过陈南淮后,我就不想勉强自己。其实,他喜欢的只是幅画,爱慕的是自己心里想象的盈盈姑娘,一个镜花水月的影子。三爷纵情潇洒,若真与我柴米油盐过日子,他很快就会腻,会烦。” “你倒想的多。” 左良傅唇角勾起抹浅笑,问:“什么时候回长安?” “看哥哥的安排吧。” 盈袖抿了下唇,故意打趣:“你都不挽留我?” 左良傅低头,长出了口气,看着一地的艳红,神情凄楚:“长安比洛阳安全,你哥哥,比我更可靠。” “我就随便一问,看把你吓得。” 盈袖噗嗤一笑,将垂落的黑发别在耳后:“我想吃核桃,再给我捏几个吧。” “好。” ……
第154章 危局 谢子风快步从酒楼里追出来, 极目望去,左良傅和盈袖就走在前面,这会儿夕阳西下, 他们踏着落日的余晖, 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女人步伐轻盈, 不知在说些什么。 感觉特别美。 谢子风笑得有些凄楚, 默默地跟在那对璧人后头。 这一路,已经注定和他无缘了。 不知不觉,袁文清已经行到他身侧, 与他并排走。 “我真不明白。”
谢子风轻抚了下手中的画, 瞪着左良傅的背影:“他明明心里有盈盈姑娘, 为何要撮合我和她。撮合罢了, 还死皮赖脸地追着来, 又当又立, 让人讨厌。” 袁文清一笑,淡淡道:“大抵他并不似公子这般, 有实力雄厚的好父兄。” “文爷这是何意?” 谢子风忙问。 虽结识时日短, 但他知道袁文清不是那起狷狂无礼之辈, 这么说,定有深意。 “难不成左大人有难处?” 袁文清眸中尽是忧虑, 反问谢子风:“三爷可知朝廷派左大人来作什么?” “魏王。” “不错。” 袁文清点头,颇为严肃道:“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想那汉朝之初, 刘邦为稳定天下,先后分封异姓和同姓王,为以后埋下了祸根。这些诸侯王在各自封地有铸造钱币和军政大权, 势力逐渐雄厚,与朝廷形成对抗之势。 从高祖至武帝,从贾谊、晁错到主父偃。文,有废黄老、独尊儒术,政,有削藩推恩和酎金夺爵,前后经过几代人努力,才让王朝真正实现大一统。” “你的意思是……” 谢子风脸色忽然变得很差,倒吸了口冷气。 “左良傅很可能会变成晁错?” 袁文清眉头皱成了疙瘩:“魏王已经成势,血战不可避免。” “难道朝廷由着王爷杀了左良傅么。” 谢子风拳头紧握住,不忿道。 “三爷,您出身高贵,说句冒犯的话,您还没有梅濂看得准。” 袁文清双眸微眯,叹道:“魏王为何坐大?其本质在土地兼并的不断发生,按照田令,男丁十四以上应受二十亩的永业田和七十亩的口分田,可实际上,百姓根本得不到足够的田地,还要依法缴纳相应的赋税,在官府催逼之下,只能逃亡,梅濂年轻时落草为寇不是没有原因。” 袁文清双手背后,长叹了口气:“你当朝廷不想出兵平了魏王?本朝自太.祖起,兵力就内虚外重,主要提防越国入侵,日积月累,诸如魏王和国公爷这样的军功世家逐渐强盛,而因土地兼并,百姓无田,根本无力承担兵役,朝廷再地方上的兵源已经逐渐枯竭,陛下只能设置龙武卫,组建精锐亲兵。 可你也瞧见了,龙武卫后来也日渐腐败,竟然发生轮.奸·幼女的恶事,我也不偏袒弟弟,卫所还有世清这种目无法纪、肆意杀人的混账,怎么和魏王打?” 听见这话,谢子风不禁莞尔。 “文爷瞧得深,小子佩服。” 谢子风给袁文清深深行了一礼,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下我也明白了,地方强盛,朝廷虚弱,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派出素富智计的文官或酷吏,与地方斗智斗勇,徐徐蚕食。” “不错!” 袁文清揽住谢子风,请拍了拍男人的肩,无奈道:“解决这事最根本的,还是在土地。按照律令,勋爵人户和寺观的出家人能分到超过百姓几十倍的良田,他们还不用缴税。左良傅胆识过人,手腕极硬,派夜郎西到地方推行丈量土地,强迫和尚尼姑、道士还俗,把田重新给百姓补足,他这么做,自然得罪了一众豪贵。 魏王几乎不用谋划,大把的人联合起来往死里弄左良傅,到时候若有了“民变”,魏王有借口出兵,朝廷为了暂熄兵火,估计……只能让左良傅当晁错,牺牲掉他。”(注) 谢子风听完这番话,浑身发凉。 过去他总瞧不上左良傅的无情无义和诡计多端,没成想,这男人要承受和面对的竟这么凶险。 如此看来,左良傅对盈袖的不舍和舍,是用情至深啊。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谢子风有些急了:“左良傅就不能不做?朝廷就不能派其他人来?” “他不是懦夫,不会退缩。” “我不是这意思。” 谢子风耳朵发烫,讪讪一笑:“我是担心他和盈袖,他、他真的会死?” “乐观点嘛。” 袁文清莞尔,朗声道:“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其一,边关一定要守住,别放越国入侵;其二,关中最后一道防线江州,也务必要守住,只要内外固若金汤,魏王必败。” “江州,江州。” 谢子风喃喃道:“我大哥镇守边疆,二哥是江州刺史……” “不错!” 袁文清眸中自信满满,正色道:“这也是我坚持去江州的原因。太子爷对我有知遇之恩,而左良傅又先后救了我弟弟妹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袁文清立誓,定与朝廷和左大人共进退!” 谢子风最是敬佩这样一腔孤勇和正直的人,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郑重地承诺:“你放心。” 听见这话,袁文清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拿下荣国公,就妥了! 左府就在眼前,此时,他看见左良傅和表妹停下脚步,正在和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说话,原来是杜家大爷。 袁文清和跟前的谢子风对望一眼,疾步赶了上去。 他笑着给杜大爷抱拳行了一礼,上下打量了番,大抵连日在外,杜大爷头上有层薄尘,身上还是一股子浓郁的药味,胖脸累得浮肿,正温温吞吞地给众人笑着见礼。 袁文清莞尔。 之前来洛阳的路上,在康县恰巧遇见了世清那孽障陪杜大爷父女办药,上次聊过,他就看出来,杜爷很喜欢世清。 这不,在盈袖养身子这段时间,杜大爷带着世清又办了两次药。 “您什么时候回来了的?” 袁文清笑着问。 “今中午。” 杜大爷笑的温和:“弱兰这丫头,一回洛阳就和世清两个直奔左府。我爹又发了脾气,让我把弱兰给拢回来,毕竟他俩刚定下婚约,还未正式成亲,老在一块腻着,不太好。” 袁文清瞬间板起脸,侧身,给杜大爷让出条道儿:“您请,世清要是敢欺负弱兰,我打死他!” 一旁立着的盈袖听见这话,不禁打了个哆嗦,靠近左良傅,轻声道:“我还没见过表哥发火,真可怕。” “世清有时候确实挺欠揍的,就得你哥治。” 左良傅笑道:“走吧,我也好久没见那小子了,怪想的,等你们回了长安,就见不着了。” …… *** 天色渐晚,屋里掌了灯。 袁世清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猛灌了通,他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扭头,朝里屋瞧去,弱兰那丫头此时正坐在床边,给他叠衣裳。 袁世清伸了个懒腰,惬意无比。 表姐和陈家、梅家彻底了断,他也如愿以偿,和弱兰定了亲。 其实这还真要感谢大哥,弱兰的爷爷死活看不上他,每回见着他,不是骂他小混混就是杀人狂魔,绝对不会把孙女嫁给他。 大哥来洛阳后,先紧着处理了表姐同陈南淮的和离,后听了他和弱兰的事,拿着厚礼去了杜家,听下人说,他和杜老爷子整整说了一下午的话,相谈甚欢,最后,那出了名又臭又硬的老头还亲自把大哥送出了府。 次日,杜家就下了帖子,两家人一起用饭,并且邀请了左大人做了见证,给他和弱兰定了亲。老爷子说了,有文爷这样的兄长,他很放心将孙女嫁到袁家。 想到此,袁世清不禁得意,他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大哥办不到的事,眼下就剩表姐和左大人了,真不明白,这俩人怎么忽然就生疏了。 “笑什么呢?” 杜弱兰把叠好的衣裳放进柜子里,柔声问。 “不告诉你。” 袁世清从盘子里抓了个果子,在袖子上蹭了下,大口吃了起来。 “肯定又在憋什么坏。” 杜弱兰横了眼男人,抿唇甜甜一笑。 这段日子,世清一直陪她和爹爹在外办药。今年雨水多,云州到处都发生了洪涝灾害,路上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难民,自然也有拦路抢劫的强人。 多亏世清在,杜家这几次办药有惊无险,加上这小子嘴甜会来事,把爹爹哄得极高兴,称呼已从当初的小袁到了阿世,亲昵得很哪。 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和世清走在一起。 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当初自己太过冲动,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怀孕了,为保全杜家名声,不得不考虑和袁家的亲事。 但归根到底,她是很喜欢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和他在一起,很舒服、也很自在,每一天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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