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竹紧握易昶的双手去奔赴一场镜花水月,秦姑娘被华颜抛在原地,不知所措,而谢见涯呢? 他只一句,历经艰难,跨越鸿沟,天遂人愿。 林月疏眼看着这场闹剧,她忽然有话想问一问谢见涯,又不知从何问起。 秦姑娘找了处风水宝地将华颜葬下之后竟然觉察到脸颊的一阵冰凉,天空飘下洁白闪耀的花瓣,蜀地罕见的雪。 将剩余的所有人遣散之后,先前谢见涯悄悄将令牌和纸条递过去的少年踌躇半晌将追魂令还了回来。 “按你说的,已经遣散了。” 显然他从前未曾想到会有这一日,追魂令除了还是块玄铁令牌之外,再无其他用处了。 至此,魔教才是真正散了,也不怕日后有人抓着追魂令不放,秦姑娘大可以将令牌交给任何一人了。 秦姑娘不言语,谢见涯默默离开,他总要给她们一些道别的时间。 雪下得急,没一会儿山河已是银装素裹,谢见涯守在不远处,秦姑娘身上的大氅早在比试的时候就解下来,也没来得及取,这么冷的天,她又这样怕冷,华颜姑娘若是在,定会周到仔细。 “谢公子,怎么不过去?被赶过来了?” 谢见涯心说,见识到你的厉害了,可快闭嘴吧!
鸿飞雪爪
“这样周到,你是真的喜欢秦姐姐?”林月疏盯着他手上的大氅说道:“她知道吗?” 谢见涯拧着眉头很是不耐烦看她,沉默片刻后舒展开来,长叹道:“林家主,我奉劝过你的言辞同样适用我自己,违心之事我不会做。” 任凭嘴上说得多好听,他都有些不耐烦了。 林月疏觉得她应是听到了笑话,原先只以为这人那日讲话说给她听,只是在劝她向善,原来他竟真是这样想的。 “那照你所说,谢公子这一生都要活得俯仰无愧于天地了?” “是否有愧于天地我不知道,但我必然没有如林家主一样有愧于己心。” 所有人被这样赤诚的话戳心窝子的时候,大抵都是一样的感受,尤其是林月疏,她曾经与他一样。 清明澄澈的眼眸在光下散发着宛如此刻飘落之物的纯净,仿佛将人心里看个透彻,又好似他不是一副血肉之躯,而是一面圣洁光滑的明镜,倒映出白茫茫天地间最干净的角落。 但林大小姐从没觉得自己面目丑陋。 即便是为了林氏家主之位,为父报仇,利用楚寻风,利用许多人,手染鲜血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自己有愧于心,可见谢见涯这话确实是白费唇舌。 “我所做之事都是我想做的,并未有违背违心之事。” 谢见涯不言语了,这话的意思,没必要再重复了。 “如谢公子所说的,从不做违心之事,那想必也是打算放下秦姐姐了?还是说即便强取豪夺也不算违心之事呢?” 谢见涯的身世是一个不像和尚的和尚告诉她的。 天下秃子是一家,命理无情常言道。 林月疏以前不信这个,杀孽造多了也愿意信了。 那披着僧衣的假和尚带着帷帽,特地跑到寻影山来跟她说的。 “林家式微,朝堂也不见得还能再容得下势大的江湖,家主的寻影山难免做了磨刀石,在下有一策可助寻影山百年屹立不倒。” 林月疏那时候还不信,江湖世家多是盛衰更迭,长久如风华山庄如今不也一样荒凉凋敝,难承后嗣,何况上面人已经打算对江湖武林下手,便是她爹在世也不敢大放厥词。 正待她要使人赶出去的时候却听那僧人说。 “从龙之功,帝后传说。” 那人半点含蓄都不会,就差没说他们要谋逆犯上了,可林月疏偏就听进去了。 试问一代仁圣帝王,怎会不高官爵禄封赏有功之臣,丹青史册留名,坊间传说造势? 不说很久远的,单百年之内不出大乱子勋贵世家就绝不会衰落,尽管这一起的大前提是这个帝王候选人能顺利登基,然后他还得是一个仁义宽厚的帝王。 说实话,林月疏一开始并不愿意赌这一把,毕竟输了的话可是满门性命,但她还是很有兴致听一听这和尚能吹出什么花儿来。 白头客全然不知他为林月疏带来了新思路,带领寻影山步入朝堂,染指社稷的野心。 “你总得先让我知道你说的这人是谁?当今陛下的六皇子还是……九皇子?” “都不是,他没长在皇宫内院,而且你见过。” 他还不算是真的糊涂了,知道这些条件还不足以令她心动,并未将谢见涯的名字说出来,却已经将能说的讯息都说了。 “监正大人也不怕我把这话泄露出去?” “不怕,没人会信你。” 这下算是彻底勾起了林月疏的好奇心,林月疏开始从自己认识的人中猜测,她还是清楚寻影山有几斤几两的,虽说不容小觑,但也不见得就能得监正大人青眼,何况没有养在皇宫内院的人,白头客既然将话放出来了,想必也是与她适龄之人。 范围一下缩小了很多,她甚至有点好奇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么多年来都隐藏甚好的白头客忍不住自报家门了呢? “您口中的这位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 白头客心说,一门心思放在了儿女情长上,忘了身份跟着人家姑娘回娘家了,大抵……也许……不算什么事儿吧? 他可能并不想走上他们筹谋已久的命数。 这应该称不上是“出事”了吧? 见白头客一副难言之隐的表情,林月疏松了口气,看着神情不是大事。 “这人要是被我猜到了,大人想必心里也不舒服,还是您自己说来听听。” “皇姓谢氏,那人家主秦姓女子身边见过。” …… 新任的林家主不见得对那书生打扮的人有多心动,不过她倒是看出来那书生对秦姑娘有些微妙的情感,结合白头客欲说未说的神情也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她再见到谢见涯的时候就知道,那些许微妙的情感发生了点变化,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这些挺微不足道的。 所以她说,谢公子是要放下她,还是即便强取豪夺也非要得到。 这句话问出口的同时,她也知道还有第三种选择,但她以为那是凡夫俗子不会给出的答案。 她听到了以凡人之躯传达的天音。 “等秦姑娘愿意喜欢我,她不会嫌弃我是个穷酸书生的。” 我不会放下,不会强取豪夺,也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也……不会是你们期待的人…… 林月疏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耳朵,也许真的是她听不懂的天音,她觉得还是要确认一下,毕竟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这个,下一个可太难找了。 “你是说,你情愿做个书生也不愿坐那个位子?” 谢见涯心道:我没这么说。 没有秦姑娘,书生和谢公子就没有区别,这话也不对,没有秦姑娘就不会有书生。 白头客希望他能做大夏的盛世启元明君,以他为首的那些看起来对谢见涯毕恭毕敬的人,都是将他看作大夏的繁荣锦绣。 以前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白头客年轻时候算作了卦,那些人当真就愿意相信六根不净的和尚随口瞎编的话? 蠢书生是秦姑娘独有的谢见涯,是谢公子所求的现世安稳,更别提这个身份一旦认下了会离秦姑娘有多近了。 而现在他更认定,如果白头客以前没算错,那就只能是天意难测,他,绝对不是他们口中合格的人选。 沉默不语就是最好的回答,林月疏难得将许多话都哽在了喉头。 最后只加了一句,“你父亲,还有……那些人,血海深仇你也放下了?” 她不该说这么多废话的,这句才是最重要的。 仇恨使人面目全非,但又获得力量,看看昔日的林大小姐与在暮河城那时的秦姑娘有多少相似之处。 一遍遍染血一次次勤耕不辍的路,上面必然洒满了亲人仇人的鲜血,淋漓尽致咆哮怒吼。 即便谢见涯如何超然物外,情深似海,她也不信能在血海面前洒脱转身。 “我想问一问林家主,少时可有想过自己今后会是什么样的人,那时候想着今日的自己是何身份何面目?” 不必想,林月疏一直都知道。 她那时候一心想着能嫁给楚寻风,为他生儿育女,琴瑟和鸣,爹娘恩爱,长命百岁,寻影山不遭欺辱,天下太平,她依然能做善良真诚的林大小姐,楚二少夫人。 林月疏口中强硬,这一路走来从未做违背心意之事,却已与少时想成为的人背道而驰。
“你想要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想父母安泰和乐,想做好人,还想要知道真相,想要报仇,想要维护寻影山江湖地位,可这么多不可能同时拥有的。” 没有非要实现的,那便选能够兼得数目最多的,这本就无可厚非啊! 可谢见涯有他拼上一切也想要实现的,他喜欢秦姑娘,比之琳琅满目的谢家血脉,他更愿意做蠢书生。 已经记不得的天家夺嫡血污仇恨也许重要,白头客他们的期望也重要,甚至尚在虚无缥缈的盛世传奇也重要,但秦姑娘,她很重要。 明白他的意思后的林月疏扯了扯嘴角,忽而满目憎恨,扭曲又平静。 “不,你说的这些我本来都可以有,是你的秦姑娘,她毁了我的一切。” 这话无从反驳,林月疏面目全非的开始是秦姑娘的所作所为,但她不择手段却是自己的选择。 谢见涯的心早已偏的没边儿了,即便是秦姑娘的错,他也不会承认,甚至她早已给秦姑娘想好了无数的理由。 可事实是就算没有秦姑娘,林孟生也会虚耗在楚独傲的毒上,楚寻风一样愚不可及会找楚独傲报仇,林月疏还是会走上这条路,只不过这一切的推手变成秦姑娘后就格外令她不能容忍。 “你这番话可有对你的秦姑娘说过?她不也是一样选择了仇恨?选择了报仇?” “可她情愿用性命做抵押。” 秦姑娘也利用了很多人,难堪丑恶的人性,她自己的身份,甚至用了下作手段送信挑拨楚家在江湖上的地位,逼杀林孟生……这些都是她做的,无可辩驳。 也许秦姑娘和林月疏并没有不同之处,都是为了仇恨不择手段的人,区别在于秦姑娘失去的不多,而林月疏已经失去了一切。 “所以你是说你宁可为了秦姑娘放下权势,只为了一个秦姑娘?” 谢见涯心说,你根本没有懂我再说什么啊! 权势和秦姑娘如果是非此即彼的选择,就算是选了权势我也不会放下秦姑娘,那就只剩下了不惜代价,不择手段的夺取。 何况林月疏不是好相与的,如果和当今那位一般与虎谋皮,有朝一日成功了,夜以继日,殚精竭虑,图什么? “以秦姑娘的亲人逼迫,以权势威逼利诱,那么就算秦姑娘真的喜欢我,她不愿意困在牢笼里,她也绝不会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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