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涯心说,林大小姐这一手做得够绝,即便秦姑娘易容打扮了都没什么用。 “你们总该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 这话是不是夸大其词他们心里清楚,秦姑娘实力强劲,但他们人多。 “我们并不是非要姑娘死,只是秦姑娘慷慨割肉,救一救我们这些苦命的人。” 看似善解人意的人揣着一副可怜面孔这样说道,便有数不胜数的附和。 “是啊是啊,我们也不愿伤人性命。” “曾有佛陀割肉饲鹰,秦姑娘今日如何不能受点伤救救我们。” …… 能欣赏到这些人的这副嘴脸,本来是件很开心的事,但谢见涯真的怕秦姑娘着急脱身,当真做出蠢事来。 佛陀为救兔子,又不忍让鹰饿死,以自伤换两条性命,可虎视眈眈的这群人少说也有几十个了,几十刀割下来,后面还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拿着这个理由请秦姑娘割肉放血。 而谢见涯担心实在没必要,秦姑娘不傻,自然知道此例不能开。 “敢问各位都是何方人士?是家中亲眷身残体缺需要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吗?” 秦姑娘言笑晏晏,并未否认楚独傲死前所说的话。 想必否认也是没用的。人与人之间有时候比人与狗之间的差别还大,何况她此时在这些人眼中与畜类无异。 可她不是任人宰割的兔子,孤狼猛虎没人愿意主动招惹。 看着这样好说话的秦姑娘,众人难免以为这是有戏了,便一个接一个说了起来。 “在下温州雁荡山贺姓人士,家中老母卧病久已,特来求神药助我母亲振作精神。”可谓是一片诚挚孝心,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在下淮安人士,幼子生而不能言,求秦姑娘赐药。” 这人说话简洁了许多,倒是拳拳爱护之心,惹人心碎。 “凤翔人士求秦姑娘救命!” …… 剩下杂七杂八的她也听了个大概,什么弟弟被打断腿的,亲爹被挖了眼珠子的,更过分的还有新丧未过头七还指望着能活过来的。 秦姑娘听着像是在听戏园子里唱戏的,她好似变成了那咿咿呀呀的戏子口中的神明,他们都在求她。 神明口吐人言,却不是救苦救难,慈悲为怀。 “你们不想让自己的亲人死,我也不想死,你们这么多人,每个人放一碗血,我怕也是没命在了。” “那你这话的意思是不肯了?”雁荡山的贺姓人士率先出口,声声征讨,像是斥责秦姑娘怎能如此自私自利。 “兄台别急啊,我话没说完,诸位都是家中有伤病之人,总也能体会这样的心情。要是我今日死在了这儿,除诸位这样慈悲在心之人以外的那些人,还如何能得我这副血肉之躯的恩泽?” “今日我最多只能就二十人,众位这样多,还是得商量一下先来后到的吧!” 诛心之言啊!这样的人都能算作慈悲为怀,那谢见涯可算是在世活菩萨了。
那他们是冒险合力制服秦姑娘之后再取走所需,还是直接挤掉实力相差不多的竞争之人? 这是在是个不需要过多思量的选择了,先下手为强,秦姑娘逼迫不得,便是真能打得过,来日被江湖中人知晓他们为一己之私断了后来人的希望,还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 谢见涯不得不承认,秦姑娘是真的阴险又聪明。 二桃杀三士,老套,但利益面前很有用。 “贺顶天,你家中老母早在半月前就已经辞世,此事别人不知我还能不知!你增强武功内力是比我们救命还要紧的事吗?” 哟,还能听到旁人的隐秘之事,看看这位孝子贤孙,能把已逝老母抬出来作伐子,心性果然够坚忍。 缠斗的众人中不乏贺顶天之流,也有真情实意,目眦欲裂争着为亲人谋求最后希望的人。 “我女儿还在等我回家,我答应了会带回来神药!” “我家兄长雄才伟略岂能一蹶不振,我一定要治好他!” …… 看这混乱的场面,众生百态也不过如此了,为权势,为亲友,总是有自己的理由。 秦姑娘看够了这样的场面,趁着骚乱尽早脱身了,却见谢见涯有些难过的神情,登时冷了脸。 “现在走还来得及。”秦姑娘的阴险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她改不了,趁着还愿意给谢见涯选择的机会…… 谢见涯不解,这又是在说什么气话? “你是不是以后都得过这样的日子?” “你怕了?” 他不是难过秦姑娘狠毒得超出他想象,事实上他一直都知道秦姑娘不是好人。 她连坏人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一个小人,即便如此,他就是偏心了。 一想到秦姑娘今后可能都要过着这样的日子,也许东躲西藏,也许只能硬着头皮硬上的日子,他害怕,更难过。 他的秦姑娘被这样一群人当做行走的灵丹妙药,一旦被抓,就只能是沦为牛羊牲畜烹煎的下场,他只是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 他怕的不是秦姑娘阴险狠毒,也不是潜在的危险,是怕有一日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永远失去秦姑娘。 看着谢见涯点头承认自己怕了的时候,秦姑娘的内心还是生出波澜。 她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却听到蠢书生继续说道: “嗯,怕了,所以才要时时刻刻跟着你。” 秦姑娘顿时喜笑颜开,强自按捺住欢喜,清清嗓子才道:“放心,我会保护你。” 谢见涯也只好笑道:“那就仰仗姑娘了。” …… 后来许多年,蠢书生都觉得他得感谢骆谷这些人,秦姑娘一诺重逾千金,多亏了他们,当然这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此刻的秦姑娘在这点小插曲之后还是要马不停蹄去找戚振凝,小队人马走的路也不会没留下丝毫痕迹,他们追出来已经过了四五日,按理已经改追到了。 他们人多一点,但以她对戚三哥的了解,即便不能光明正大放走丁竹姐姐和师父,也一定会尽力拖延时间,等人来。 而秦姑娘失算了,她没有顺利追到戚振凝,甚至没有再见戚三哥,也许是躲开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花费了太多时间,在逼近帝京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听到任何有关丁竹和易昶的消息。 倒是戚家横扫魔教,为武林铲除公敌,为黎民百姓消除灾厄,大功一件永载史册,功绩传得沸沸扬扬,戚家声势更甚往矣。 仿佛捣毁魔教是大势所趋,什么怀忧城和无归林都是臆想出来的强敌一样,而丁竹和易昶也好似从未存在过…… 谢见涯见秦姑娘难以置信的神情,只好劝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戚三哥绝口不提,世人慢慢也会将他们遗忘,那他们一定是活在了山明水秀的山脚下,过着快活日子。” 秦姑娘懂这个道理,她自顾不暇,即便是找到丁竹姐姐和师父也只会给他们带去麻烦,戚振凝不提这事儿,最起码说明他们不在他手上,戚三哥也没有给他们透露什么前去搭救营救的讯息,那便是笃定他们安然。 而且……帝京不是个好地方。 至少对秦姑娘和谢见涯来说,非但如此,还是个需要时时警惕的地方,宛如头上笼罩着一片无可挣脱的巨网一样,花团锦簇,却满目苍凉。 被人听到了这番说辞,怕是会当这两人疯魔了,大夏京师是何地,万国通商,互通有无,光是看看百里坊那绣娘的技艺,囊括东瀛西夷的花样,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国泰民安,哪有什么不好的? 可他们看到的不是如此。 秦姑娘说:“这就是你的天下了,你看着满意吗?”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啊,秦姑娘! “还好,像个牢笼一样。” 不识好歹的年轻人都曾这么说过,多半是些家世显赫,庸庸碌碌又无为无畏的年轻人。 功名富贵若常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张狂的话没少说,他们这样的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戚振凝早就派人盯着秦姑娘和谢见涯了,倒不是疑心他们在帝京惹出什么大乱子,依着这两人的秉性,要不是身世不同寻常,怕是恨不能一辈子缩在深山老林里! 知道秦姑娘面临什么样的追杀,再看他们为了找易公子他们像没头苍蝇似的,也怕他们出事,到底谢见涯的身份在帝京是见不得光的,便乔装打扮去见了两人。 也不是什么要紧话,只他虚长他们几岁,仗着些微的交情,规劝一二。 “戚三哥……” 秦姑娘见着人之后怔怔呢喃了这一句,谢见涯回头看,没看到戚振凝,倒是有一个带着帷帽,黑色劲装的男子分外惹人注目……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身着夜行衣的男子现身帝京茶楼,手持银色宝剑,忽而风起云涌,窗外滚雷阵阵,霎时剑影与闪电相接,白光掀起平地狂澜,刹那风止云滞,来人已不见踪影,徒留一支残败梅花,摇曳在血泊中…… 谢见涯:这桥段……略眼熟?不,是我的错。 不过讲真的,有那味儿了……
身无择行
打扮成这样还能认得出来,不知是秦姑娘眼力太好还是该说他们关系匪浅, 谢见涯忍不住泛酸,“你怎么认出来的?” “没认出来人,是戚三哥的剑和站姿,到底是戚家人,骨子里带着刚正坚毅。” 女子在某些方面总是观察入微的,秦姑娘较之一般女儿家虽是粗糙了些,但还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她见过的男子不多,若论熟悉的,也只有朝夕得见的那几个。 师父的站姿随性又潇洒,缥缈绝尘,谢见涯的站姿时而拘束恭谨,时而典雅沉着,戚三哥是站也要站的端正刚毅的人,这份坦荡在何处也盖不住。 那黑衣人听见秦姑娘声音后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坐下后却是不发一言。 就在他们怀疑可能认错人的时候,那人开口了,赫然是与戚三哥一般无二的声线。 “我本不打算来的,见你们徘徊不走,还是有几句话得告诉你们。” 秦姑娘和谢见涯不解其意,但还是没有出声打断。 “丁教主和易公子无事,只是我也不知他们的去处。” “今日一别,再见无期,秦姑娘若能再见到他们,请帮忙传话,戚振凝自始至终都只会是戚家人。” 这话秦姑娘后来没能带到。 但她这时候尚且不解其意,还拧着眉头问了句“为什么?” 戚振凝没有回答,只接着说道:“秦姑娘血肉之躯难敌浮世妄念,这世道怕是容不下秦姑娘这样的人了,不要浪费华颜姑娘以命相护的情义。” 就差没直接说“快跑吧,别作死了!” 不过以戚三哥的性情确实不会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但不妨碍理解得直白。 “最后一事,事关谢公子,何去何从,也该有所决断。” 虽然戚三哥说话从来不笑,也惯是寡言少语,但他三言两语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秦姑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2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