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时落水后便体弱多病,也因此备受兄妹欺凌。十二岁那年,太傅让他们言抒志向,他说愿驰骋沙场、开疆扩土,众皇子公主哄堂大笑,课后更以此嘲笑他。 他心有不甘,出言还击,却被他们打的满身伤痕。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帷帽的少女出现了,她挺着胸脯,讥讽道:“体弱多病怎么了?前朝丞相裴文景还坐着轮椅呢!不照样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和燕国定下长平之盟。” “倒是你们,一个个目中无人、欺凌弱小,哪有一点皇家子弟的修养和气度。” 她言语犀利,众皇子当场就要发难,其中有人似乎认出了她身份,把其他人劝走了。 少女冷然一笑,回身将他扶起来,拿帕子擦去他嘴角的血迹,软语道:“我哥哥常说,人这一生重在一个痛快,自个想怎么过便怎么过,无需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你坚定初心,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一定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面纱下,少女若隐若现的眼眸灼灼发亮,似暗夜里最明亮的星辰,宋观虽看不清她的面容,可那双不算清晰的眼眸却深深刻入他的心里。 只是他还来不及问名字,她便走了,唯一留下的,只有那方染血的海棠花绣帕。 回去之后,他立即让人打探少女的身份,得知当日在宫中行走的贵女中,只有丞相的孙女苏沉霜带着帷帽。当时丞相权倾天下,正好也解释了那些皇子为何会息事宁人。 从此以后,那双星辰般的眼眸总让他魂牵梦萦。 可他身体病弱,不敢接近她,直到后来他遇到神医,养好了身体,这鼓起勇气去找她。 看到她的第一眼,宋观怔了怔,她的目光似乎有点不大一样,且她这样文弱的女子真的能说出那样犀利的言辞吗? 于是他出言试探,可苏沉霜却间那天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 至此,他确定对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少女,而苏沉霜也对他有了情意,可还没来得及点破,她就被迫嫁给太子。他心知二人再无可能,便断了来往,可每当他梦到那双眼眸时,心就有些痛。 这痛意一直折磨着他,一直到他去燕国为质。当他第一次见到姜玉微时,还恍了恍,因为她的目光和他记忆中的有些相似,甚至起了一丝猜疑。 可他对苏沉霜的笃定打消了这丝猜疑,之后姜玉微在他有心的设计下,果然喜欢上他,他知道她的性子,故意忽冷忽热,让她求之不得又放弃不了。 如今想来,其实从姜玉微出现以后,他想起苏沉霜的次数便逐渐减少。甚至回国之后,他再见她时,有的只是年少的不甘心和遗憾,可惜当局者迷,他误把执念当爱恋,更因此一步步把姜玉微推入深渊。 念及此处,宋观心里似有无数把尖刀一同插入,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他闭上眼眸,拳头攥的紧紧的。 他们本可以好好的,是他亲手悔了这一切... 听了他的话,苏沉霜胸口处如被针扎,脸色煞白,泪如雨下:“殿下,你说什么?难道这些年,我与你的情意都是假的吗?” 宋观望向女子,眸光平静如湖:“自然不假,可这分情意只是寄托和希望,并不是男女之情。” 刹那间,苏沉霜犹如跌入寒渊,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冷到极处,唯有那颗痛到麻木的心开始烧起来,似被放在熊熊大火中煎熬。 她恨,她好恨! 她眸中泛起一股刻骨的怨恨,似淬了毒一般,拳头因愤怒而颤抖。 “宋观,你没有心!” 她咬牙切齿,转身飞奔而去,泪水似决堤的洪水飞洒而出。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宋观叹了叹,尔后冷冷看向楚皓:“说,到底是谁下的落枯草。” 楚皓一凝,忐忑道:“回殿下,这几日奴才已派人查过,下毒的后院的小红,她和之前暗害公主的厨子是相好,因为怨恨公主,才暗中下了落枯草。只可惜我找到她时,她已经自尽了。” “自尽?想得美!”宋观拳头一攥,浑身杀气暴涨:“把她给本王挫骨扬灰,诛灭九族!与之相关的任何人,一概处以极刑!” “...是。”楚皓心头一颤,悄然退下。 霎时间,偌大的屋子再次空寂下来,他脑中再次浮现有关姜玉微的一切,那些曾经忽略的片段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想起那年中秋,姜玉微找厨子给他做了月饼,还和他说了很多话,她还说她出生时因难产没了气息,她母后就去高塔上向月神祈祷,她才活下来。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震,这才明白姜玉微为何要去塔上,还拿匕首捅自己。 原来她早就告诉他了... 宋观心里更似蚂蚁在啃噬着,泛起嗜骨的痛意,泪水顺着脸庞悄然滑落, 到了夜里,万籁俱静,他恍惚看到姜玉微在那看书,还朝他笑了笑。 “玉儿!”他眸光骤亮,连忙扑过去,可眼前一空,她又坐到床畔刺绣,他一怔,再次扑过去,她却再次消失了。 之后,她一会儿在窗前、一会儿在梳头、一会儿在换衣服... “殿下,殿下...” 他跌跌撞撞奔来奔去,却什么也抓不到,心头似被钝器不停地剐着,痛到无法呼吸,最后他双腿一弯,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玉儿,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回来吧,回来...” 可任他如何呼喊,屋里依旧空荡荡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了起来,麻木地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姜玉微常戴的玉簪,猛地戳进胸口,一下、两下、三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似乎好受了些,他扯着唇笑了笑,摇摇晃晃跌在床上,滑落的泪水将床单都打湿了,他却笑得越来越癫狂。 “哈哈哈!” 笑到最后,他抱着双臂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笑声也变成哭声,如同失去一切的孩子。 翌日清晨,楚皓进屋时,宋观已坐在床畔,脸上白的吓人,身上和床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刹那间,他吓得魂都没了:“殿下!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宋观没有回答,只沉着脸道:“去,把锦盒拿过来。” “是。” 楚皓连忙离开,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金漆红木锦盒。 宋观指尖一颤,缓缓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着一件破烂的天青蓝袍子及一只摔碎的玉镯。 望着这两样物品,他眼眸骤红,手颤的更厉害了。当指尖拂过冰凉的玉石和凌乱的衣衫时,心里似有一把利刃cha了抽、抽了cha,连骨头缝都是疼的。 他将衣袍和镯子紧紧抱在怀里,尖锐的玉石刺进手心,溢出点点血滴,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楚皓叹了叹,走到门口候着。 过了一阵,宋观冷声道:“把我的东西搬过来。” “是。” 楚皓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指挥下人把他全部用品都搬了过来,安置妥当后,他走到床前,小声道:“殿下,方才奴才整理东西时,在隔间里看到两个木箱,里头有些东西,殿下要不要看看?” 宋观怔了怔,起身走到隔间,里面除了两个一大一小的木箱,只放了少许杂物,大的那个已经敞开,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一堆风筝。 看到这个,他眸中一刺,拳头猛地攥紧。 自风筝落到澜意居后,他便派人打探过,虽没查到是谁,可他也猜到了,那人一定是宋玦。 只是他没想到,姜玉微竟把这些风筝保存的如此郑重。 刹那间,他心头燃起熊熊烈火,拿起风筝就扯。 一个、两个、三个... 断裂的竹签将他的手都刺破了,可他依旧扯着。 望着他阴鸷的神情,楚皓身上一凉,小声道:“殿下,你的手流血了...” 瞥见风筝上鲜红的血滴,宋观一凝,依稀又看见姜玉微跳塔时血染成河的情形。 他心中泛起剧痛,又将撕碎的风筝,一片一片放回去。 这是姜玉微的东西,是曾陪伴过她,证明她活过的东西,纵然他再妒恨也只能忍下。 “钥匙呢?”他看向旁边的箱子,上面挂着一把小锁。 “殿下,没找到钥匙,许是公主丢了。”楚皓神情一紧。 宋观蹙了蹙眉:“那就找工匠打开。” 没多久,工匠便来了,可这把锁构造奇特,他们都打不开。楚皓只好又进宫请来最好的御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子打开。 当宋观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眸光大震。 箱内只有两件物品,一个是送别姜重楼时,姜玉微哭泣时弄脏的衣服,他记得当时他让人扔掉了,却不曾想竟在她这里。另一个是那年除夕,他强披在她身上的斗篷。 抚摩着这两件衣物,宋观心如刀绞,扶着箱子缓缓跪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陷在痛苦的漩涡里。 她是那么的爱他,可他却将她的心一次次践踏到污泥里,让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是他让她如此地憎恨他,恨到要把他所有东西锁起来,再也不看一眼。 他扯了扯唇,肩膀开始颤抖,不停地颤抖。 “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笑着,笑中带哭,哭中带悲,悲中带着无尽的绝望。 宋观,你是混蛋,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他一拳打在自己胸口上,紧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 “噗!” 他喉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血。 听到动静,楚皓赶紧跑进来,望着地上大片的殷红,他脸色骤变:“殿下,公主已经不再了,你就是打死自己,她也活不过来啊!” “活不过来,哈哈,她活不过来了!” 他狂笑着,神情癫狂扭曲,泪水如骤雨般落下。 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出事,楚皓咬了咬唇,抬手将他打晕。 之后,宋观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滴水未进,脸上灰败的没有一丝生气。 看着他越发枯槁的面容,楚皓急的不停打转,这天他瞥见偏院的紫阳花,心中一动,抱到屋里。 “殿下,你看。” 宋观木然地望过去,当娇艳的花朵逐渐清晰时,他心头泛起一阵刺痛。 他记得从西境回来后,姜玉微便把它放到窗前悉心照料,很是看重,可自苏沉霜进府,他就再也没看到过了。 楚皓继续道:“殿下,此花是公主之前最喜爱的,寓意圆满,你看虽然公主不再了,可这花依然开的好好的。” “佛家说因缘果报、生死轮回,这花开的这么好,说明你们的缘分还没断,也许公主已经转世为人了呢?只要你好好活着,奴才相信,你们终有一日会重逢的。” 劝慰的话语似闪电劈在宋观身上,他心口一跳,眸中泛起灼灼的光华。 因缘果报、生死轮回... 他欠她的还没还,他们的因果怎么断的了?她一定再世为人了,一定! 想到这里,宋观心头涌起一股希望,被掏空的身体忽然有了一丝气力。 他不能死,他要等着和她重逢的那一日,哪怕十年、三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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