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回有两双呢?”那女人面露惊喜。
热酒没什么表情,只是抬了抬头。 “哎呀……这两双眼睛生的也太丑了些。” 青衣女人将袋子拉开,是两颗血肉模糊的眼珠子,她嫌弃摆摆手,一条小青蛇从她的眼窝子里爬出来,顺着她的手爬到袋子里。 “真是便宜了翡翠了,诺,给你。”她说着扔了一袋子钱给热酒。 女人的声音绵软纤细,慢吞吞的,就好像她的嗓子里也盘着条蛇一般。 “恶心。” 热酒只说了两个字。 “你这丫头年纪轻轻怎地这么无趣,可见杀人太多可不好,还不如养蛇。” 她忽的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热酒,碧绿色的眼睛里流出一点点期待。 “小热酒,给我看看你的眼睛?” 热酒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啧,不近人情。” 那女人摇了摇头,翡翠吃完了袋子里的眼睛,顺着她的手指爬上去,又回到了眼窝子里。 李林侧靠着石墙躺着,从弄堂口看就像是坐在地上睡着了,可他大概已经死去两三个时辰了,血一直流到了街道上。 大家都堵在弄堂口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查看。 苏晖二人挤开人群走进去,近了才看清情况。 他的心口处破了一个大洞,一双眼睛被人挖走,只留下两个黑色洞,皮肉外翻,阴森恐怖。 “下手之人用的应当是短兵,从他身后一击毙命,然后剜下了他的眼睛。” 这条窄巷容不下两个成年男子肩并肩,息之侧身靠着墙,他比苏晖矮半个头,只得踮起脚从苏晖肩膀后面探出脑袋说道。 “嗯。”苏晖皱了眉,“而且手法娴熟。” “这你怎么看出来的?”息之问道。 “眼眶边缘虽然皮肉外翻,但可以看出手法很快,应当是拿着什么锋利的工具一下子挖下来的。”苏晖道,“或许是刀……”他犹豫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也可能是短剑?”息之接话道。 “嗯,或者匕首,都可以。”苏晖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他觉得自己这脑袋忽然有点沉重。 想到同一种可能性,二人一时间都盯着那尸体沉默了。 有二人从弄堂的另一头走过来,那脚步声一道轻盈,一道稳重,错杂而来。 “这也太他娘的狠了!” 苏晖抬起头,却见一个白衣少年正准备蹲下身子查看情况,却被他身后站着的黑衣少年一把扯住。 “你干嘛?”那白衣少年回过头问道。 黑衣少年却只是面相冷漠的望着他,吐出一个字: “脏。” “哎哟喂,不脏不脏,洗洗就干净了。我这可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被翡翠娘子挖了眼睛的人,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你就让我凑近了好好观察观察呗。”那白衣少年说着便又要往上凑,可那黑衣少年仍然死死拽住他,不动分毫。 “行行行,老迂腐。”那白衣少年嘟了嘟嘴,慢慢直起身子,又忽然转过去撞了那黑衣少年一下,那黑衣少年毫无准备,身子一歪,靠上了血色粘腻的墙壁。他狠狠瞪了一眼那白衣少年,罪魁祸首却只是一脸的坏笑。 “翡翠娘子?”息之敏锐的捕捉到了两人对话中的关键词,苏晖只是低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咦?”白衣少年收了笑,转过头来歪着脑袋他,“你竟然不知道翡翠娘子吗?” “听是听说过,了解不多,不知公子可否解惑?”息之客气的笑笑。 “当然没问题啦。”那白衣少年又笑了,他看起来大约二十岁上下,衣着随意,头发短短的,笑起来仿佛有一股春风拂面,在这污秽狭小的弄堂里,却让人觉得分外清爽干净。 “但是……”他转身,扯了扯黑衣少年的衣角,“你得等我们先去河边,我得帮他把衣裳擦擦。” “好。”息之转过头,官府的人已经来了,“那我二人先去与江楼的酒阁等你们,在下息之,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那白衣少年本已拉着黑衣少年转身走了两步,闻言又回过头来。只听他声音清脆,意气风发: “他是方清墨,我叫顾长清。”
第七章 死局 翡翠娘子只有一只眼睛。 翡翠娘子年轻的时候是有两只眼睛的,那个时候她还有名字,但是早就已经没有人记得了,记得的人也都死了。 翡翠娘子爱蛇,爱养蛇。她有一条青色的小蛇,起了个名字,叫翡翠,后来她挖了自己的一只眼睛,用自己的眼眶子养它。 小青蛇喜欢啃眼窝子里的腐肉,把翡翠娘子的眼眶子啃的圆圆的,日子久了就成了一个黑洞。 翡翠娘子喜欢眼睛,自己的眼睛没了,就格外喜欢收集别人的眼睛。她想尽办法装饰那只完好的左眼,又用翡翠点了一颗泪痣,于是江湖上的人就都喊她翡翠娘子。 “竟有人能如此狠心挖了自己的眼睛?”息之吃了一惊,“可即便如此,你又怎么能确定这一定是翡翠娘子的手笔?” 顾长清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方清墨冷漠的吐出两个字: “猜的。” 与顾长清不同,方清墨着一身黑衣,浑身上下从发冠到束腰再到靴子都穿戴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随身的佩剑如今就横放在桌边,整个人坐的笔直,几乎一动不动。 那剑却有些眼熟,苏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呃……哈哈。”顾长清笑得有些尴尬,“对,对对,其实我也是猜的。” “不过我是有依据的!”他一巴掌拍在桌上,站起来不由自主的就要往前倾,却又被方清墨扯回座位上。他不满的白了一眼方清墨,却被他摁的站不起身,只得放弃起身,只是趴在的桌面上,试图凑近息之。 “我之前去了琼州城外的乱葬岗,发现很多尸体眼睛都没了。我估计啊,都是被她挖掉去喂他的宝贝蛇了,不然普通人要那么多眼睛干嘛。”顾长清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一边的方清墨却皱着眉撇开了脑袋。 “你竟然去了那种地方!”息之难以置信。 “害。”顾长清摆摆手,毫不在意,“这算个鸟,外头的坟爷都他妈的挖过好几个呢。”他眨眨眼睛。 “好好说话。”方清墨白了他一眼。 “啊?哦哦哦,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顾长清立刻笑嘻嘻的发誓,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剥好的橘子,分了一半递过去,“诺,剥了个橘子,一人一半啊方道长。” 方清墨冷哼了一声,接过橘子,有些别扭的别过身子。 “欸,苏公子,我也剥个橘子,咱们一人一半啊?”息之轻轻撞了撞苏晖,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苏晖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被息之这一撞,才转头看过去。 “不用了。”他笑了笑,同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橘子,“我已经剥好了,多谢息公子好意。” 息之神色怪异的盯了那个橘子许久,讪讪的低头默默剥桔子去了。 一顿酒吃的很愉快,临走的时候顾长清向店家打包了八块糕饼,听说这店里有刚酿好的桂花酒,又连忙让店家给他随身带的酒葫芦里装了满满一瓶。可他显然低估了“天下第一酒阁”酿出的美酒的价格,摸便全身的银两都不够付,却又别扭的不想把酒倒回去。 推推让让,没想到息公子大手一挥,说了句“记我账上。”惊得他直呼“大哥”,想来息公子也没想到他这说习惯了的一句话,竟让他多了一个忠实的异姓弟弟。 “二位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四人相继走出酒阁,走在最前面的息之转过头来问道。 “我们打算……” “莫管闲事。”方清墨提着剑从后面走上来,冷着脸打断了顾长清。 “哥去哪儿我去哪儿!”顾长清立刻改了口嚷嚷道。 “……”方清墨一脸嫌弃。 “已经入秋了,青州之会要开始了,我要回家帮忙。”息之道。 “青州之会?”顾长清眼睛亮了亮,“太好了!我们与你同去!我每次都去!” “哦?”息之道,“可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这个……”顾长清嘿嘿一笑,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只会些花拳绣腿,根本上不得台面。”方清墨道。 “嗯……是,是的……”顾长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似乎还有一丝失落。 “没事,总有个过程,加油。”息之笑了笑,这个少年似乎比自己还要小几岁,又声声叫自己“大哥”,突然觉得有这么个弟弟也挺好,怪可爱的。 他不禁抬起手揉了揉顾长清的脑袋。却立刻感觉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看了看苏晖,又看了看方清墨,想想似乎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走了。”方清墨说完便转身离开。 顾长清连忙向息之二人摆了摆手,“苏兄,息大哥,我们先走啦,青州见啊青州见!” 息之也挥了挥手,待那一黑一白走远了,才转过身问苏晖:“你接下来去哪儿?” 苏晖道:“我与你同去青州。” ── 叶落秋凉,转眼又至十五。 江边的树下站了个红衣小姑娘,低头望着手里头的那片红色的枫叶发呆。半月有余,与江楼的金疮药世间独有,肩膀上的伤好了大半。 一个胖子横着小调走了过来,他袒胸露乳,一手捧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托着一个棋盘,棋盘上放了个酒坛子和两盒棋子,酒坛子上面又放了把短剑。他将那棋盘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又一屁股坐下,喘了两口粗气,才向热酒招了招手道: “徒儿啊快来,你师兄给你把剑修好了。”他边说边捧着酒坛子喝了口酒,满意的砸了咂嘴,又举起剑端详了一下,面露嫌弃。 “这剑倒是一把好剑,但你那师兄的品味还真是……啧啧啧”他说着将剑丢给热酒,“女孩子怎么能用黑色的剑呢?先将就用吧,晚点为师再去给你寻一把粉色的来。” “多谢师父。”热酒早就习惯了栖桐子的唠叨,没将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放在心上。她稳稳接住那胖子丢过来的剑,细细端详了一下,又拔剑出鞘,随意比划了两下,高兴道:“果然比之前更好了,师兄铸剑的技术越发精进了。” “那他可不是铸剑,他那是为了打簪子吸引小姑娘呢。”栖桐子嘲讽道,一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棋谱,细细在那棋盘上摆了,“来来来,乖徒儿,来陪为师把这残局接了,为师想半天了,怎么都解不开啊这……这这……” 热酒将那剑收回腰间,走了过去,在栖桐子的对面坐下。 她其实并不很会下棋,若是连栖桐子都解不开,那对她来说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可她还是坐下了,因为她有些话想与栖桐子说。 “师父,前段日子,我遇到了孙息。”热酒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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