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麻布并那几层纸取了出来。那些纸写满了字,细看其实均是信件,且出自同一人,名为“阿甘多”。这些信件看得出虽然都是拆开来翻看过的,却并不被莲茵上心,不曾多次翻阅。 他不清楚阿甘多是何人,却能从信件中看出阿甘多一定对莲茵很熟悉,且与他外祖家关系匪浅,信件中大多是在告诉莲茵她娘家的近况,有事会夹杂一点花花草草的事,也会有压制的干花送来,被莲茵放在了盒底。 最后一封信是关于那株树苗的,大致告诉了莲茵,这树苗长得快,却很是稀有,长成后会有香气,可拿来作首饰盒云云。 莲茵的院子里与房中曾经有不少花草,每过一阵便会多出来一种,想来或许是阿甘多寄与她种子,让她来种着玩的。 这个阿甘多实在是疑点颇多,除此之外对于睚眦胥挽枫也实在是无从下手。他将信纸拢到了一起放回了盒子里,又翻了翻,取出了一块剔透的黄色石块来,像是琥珀,却又与琥珀不大相似,内里没有一点蚊虫尸体,却有一丝丝蓝色夹杂其中。 胥挽枫将它放在光下打量了一阵,将之迅速放进了兜里,收拾好屋子绑好眼带走了出去。 胥挽枫头疼万分,换了身衣物,顶着风雪出了胥府。 上一回他在霂州的茫茫大雪里,还是有燕星何的。 一想起燕星何他就头疼得很。过了这么久,还一丁点儿他的消息都没有,他的耐心是快要被一点一点地磨个干净了。 霂州的衙门今年倒还算安稳,胥挽枫进去时,捕快们也不像去年那会儿忙碌了。 杨捕快抱着一堆卷宗从库房中出了来,见着了许久不见的胥挽枫赶忙喊了一声:“胥少爷!” “呵,是个熟人哪。”胥挽枫站定,向他打了个招呼,“你们这儿今年可还算太平?” “还成还成,总归是没去年那醉香堂一般大的案子了。” “这样才好啊。” “胥少爷这边请。这回来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回了趟家,过来看看。” “也是,自打上回您与晏公子出了远门,得有一年了吧?” 胥挽枫笑了笑:“是啊,差不多了。” “怎不见晏公子?” “他……有事。对了,你们这儿有没有我娘的一些记录?” “嗯?”杨捕快疑惑道,“怎么说?” “比方说……母家在何处,何时嫁过来的。” “这些确实会有记录,既然是您母亲,给您查看也无大碍。不过您竟然不清楚吗?” “……我娘自我幼时便被软禁,我们母子二人聚少离多,不曾听她讲起。” 杨捕快一愣,支支吾吾应了一声,连忙去库房取书册。 胥挽枫不习惯与人讲起莲茵,就连燕星何都没说起过。有什么好说的,上一辈的爱恨情仇与他何干,燕星何的上一辈与他祖父辈的人命账都还没算清。 书册很快被捧了过来。胥挽枫听后,却整个人都紧绷了。 莲茵是于太武二十三年嫁到霂州,祖籍则是在浊水。 胥挽枫其实对于那些燕星何可能去的地方是又惧又急,怕去了会见着燕星何,同他不知如何开口,又怕仍是得不着一丁点儿的消息,仍旧是热锅上的一只蚂蚁。 可当下除了去浊水的外祖家询问阿甘多的消息,他似乎也无事可做了,巡查这种事,交给下属去解决了便是,睚眦此等国祸与他的燕子才是头等大事。 正待他俩收拾书册,衙门却跑进来一人,一面大喊着:“大人!” 杨捕快疑惑地抬头望去,胥挽枫却训斥了一句:“这么大声你是想造反?” “大人!”那人没穿辟邪坞的校服,兴许是刚从街上回来,“沽艾自从上回您让她跟着吴辉后,就再没回信过了,玉兰口的人说,他曾在闸药见过沽艾。” 胥挽枫皱了皱眉,起身往外走:“所以沽艾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闸药?闸药可在西南……这样,我记得张青则近日是被分配到了玉兰口?让她去看看,若是找不到再传信说一声,我要去一趟浊水。” “浊、浊水?!”那人愣了一下,“可我们并未……” “我是去查人的。分作三拨人,调几个去玉兰口帮帮张青则,几个去巡查,余下的跟我去浊水。”
第99章 邓府 在霂州歇了一夜之后,辟邪坞人员按照胥挽枫的吩咐,纷纷自霂州出发。 噶努速度极快,只花了几日就从北直至江南一带,到了浊水。 浊水是钴林盟所在,主要受钴林盟庇护,辟邪坞也受钴林盟所制,因而分部设得较远,好以防与钴林盟起了什么冲突。 浊水分部前几日接到了辟邪坞卿要到浊水的消息,待胥挽枫一行到了时分部内已是严阵以待。 “去查,我要知道邓府的位置。什么消息都不许泄出去,”胥挽枫一面快步走入辟邪坞中,一面道,“谁敢说出去让钴林盟知道我在这里,等着喂狼吧。” “是。” 胥挽枫松了口气,坐在了他办公的桌案后。 他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停过,累得整个人都在发酸。燕星何还能回哪里,无非是琅琊谷、钴林盟,或是姑苏阁。姑苏阁他不会久留,毕竟有胥野岚在,他不会乐意看见胥家人太久;琅琊谷他也无事可做,能掌事的除了吴辉只有露伊,而露伊又没随他去盘元,恐怕是在钴林盟,这么一算,他当然最可能在钴林盟。 胥挽枫想过很多,在见到燕星何后要向他解释,要向他道歉,要向他表明自己要同他一起查明睚眦。 他想过很多次了。 他的眉间突然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他似乎真的很想燕星何。无论是出于道歉还是习惯,至少比他以为的要想。 - 邓府位于浊水闹市之中,府邸不大不小,家主是浊水前一任的县令,膝下统共二子一女,大儿子野心不大,做着掌簿,二儿子身强力壮,自幼习武,是原驻守骁铁罗随后被分配到东南海岸水军的副将领。那女儿,便是莲茵了。 自莲茵嫁去霂州,天高路远,她又已是深闺妇人,就再没相见过了。 胥挽枫换过外袍,摘了帷帽,叫下属去采买了一些见面礼来,带了两个人去了邓府。 邓府掌事的已是长子,他去时这按辈分来说是他的大舅舅的人还没回府,邓府又许久没人来拜访,他这一去开门的下人都愣了,听他是来拜访老家主的,这才连忙请他进去。 胥挽枫不曾见过自己的外祖,甚至不怎么听莲茵提起过她的母家,是以这一来倒有些尴尬。 邓老爷子听闻有客来访,放了还没写完的字画就来了会客厅,听下人说他还带了两名随从,不禁有些困惑,自己何时认识这等富家子弟了。 胥挽枫见人来了,忙行礼道:“外孙胥之明,见过外祖父。” 邓老爷子一听,差点吓得站不稳,胥挽枫连忙扶稳了老爷子,静等他开口。 “你、你是胥家的人……” “家母邓莲茵。”胥挽枫搀扶着邓老爷子坐在主位上,拿过了下人奉上的茶,递给邓老爷子,“长这么大了才来拜见外祖父,还请外祖父海涵。” “孩子,你……的眼睛怎么了?” 闻言,他的两个下属关上了门,胥挽枫笑了笑,将眼带摘了下来,与燕星何给他的那根杖子一并交给了其中一名下属,道:“天生的眼疾,外祖父不必放在心上。” “竟是如此……你与你娘如今如何了?胥家待你娘俩可还好?” 胥挽枫无奈道:“我虽为人子,却不免要在外祖父面前说上几句。我那父亲待我如何,我并不想提,总归祖父待我还是好的。我娘……外祖父还请原谅外孙的大不孝,有一年我不堪父亲冷落与兄长侮辱,独自离家了几年,母亲就是那几年里……” 邓老爷子手一抖,茶盏摔了个粉碎,高呼:“啊?!我儿啊!” 胥挽枫继续道:“所以我真真是不明白,当年为何外祖父要将母亲嫁与父亲作侧室?” 邓老爷子被下人搀扶着,坐回了椅子里,颤声道:“邓家……当年做生意给坏得穷困潦倒,我与胥兄交好,两家商议结为亲家,帮扶邓家一把。原说的是作正室,可你爹不愿意,莲茵也无意做正妻,便……是我对不起你们。” “……原来是这样……外祖父,实际上,孙儿还有一事尚未告知。母亲可能并未去世。此次我回来,便是有一问要问外祖父。阿甘多是何人?” “阿甘多……阿甘多……”邓老爷子思索了一阵,道,“是邓家多年前的一个花匠,已经离开有好些年了。” “是……大概什么时候?去了何处?” “我想想……应是大元四年,去了何处这就无人知晓了,他是突然离开的,连工钱都没结,东西都没拿。” 很好,大元四年,莲茵就是那一年失踪的。 “那么阿甘多此人是何来历?” “他是在幼时流落浊水的,祖籍苗阿,与族人走散了,我见他小小的一个人,可怜见的,就带回来了。他对花草很是敏感,稍大一点做了我们家的花匠。他很喜欢同莲茵玩,莲茵那会儿便不大爱说笑了,就他,整天趴在莲茵窗口逗她。” “……阿甘多留下的东西在哪?” “在他屋子里,一直空着呢,你若要看,去看看便是,有人打扫也没怎的落灰。你一个表妹也在府里,回头好好认识认识。留下来吃个午饭吧,也住几日,你外祖母和你两个舅舅还没见过你。” 胥挽枫愣了一下,道:“……是。” 邓府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他与两个下属跟着邓府下人过了三道月门这才到了下人居住的院落。 “小乖。” 那下人听到有人喊她,连忙应了一声,请了他们三人自便,赶忙过去了。月门边站了一个少女,含羞带怯地看着那陌生人走进那间许久没人住的屋子,捏着手帕问下人:“那是谁呀?怎的从未见过?”
“那是胥家的少爷,是家主的外孙呢。这么一说,也是小姐的表兄了。” “哎呀……他、他可真好看呀……” 下人笑道:“那小姐,我去厨房拿一盘糕点来,好让您进去同他们说说话,如何?” “你……唉,小乖,那还不快去?” 下人连忙称是,快步往厨房去。 另一头,两个下属关了门,胥挽枫一把夺过眼带蒙上,道:“你们翻一翻,找找苗阿人的一些……炼药典籍,有玄武炭木的也一并拿来。我眼睛疼,先缓会儿。” “是。” 胥挽枫叹了口气,在书案后坐下了,捏着紧皱的眉头。 摘下眼带对胥挽枫来说是一件叫他极不舒服的事,双眼能让人看出心思,就算面上装得有多好,细腻的人也能从眼睛里看出真相来。 他摘眼带的次数不多,除却必要,他也就数在燕星何面前摘得最多了。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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