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内侍通报后,众人的视线都盯着半掩着的大门,不一会儿,步履匆匆的杜太医随着内侍进了内殿。他依次向殿内众人端正行礼,在问到孟长瑾时一顿,他辞官了一段时间,对后入宫的妃嫔不甚熟悉,因此只微微行了个礼。 杜太医从怀中拿出一本有些发黄的本子,高童拿过去呈给李洵时,便听他道:“这是微臣之前给阮修容诊脉时写的记录,还请陛下过目。” 阮修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高童手上的本子,她双眼中充满了血丝,像一头走入绝境的野兽。 这个本子她当然知道,因此在事发后与敬妃向朱太医许诺,只要他交出记档,便放他平安回乡。没想到这个老匹夫,居然还留了一手,当初就不该仁慈饶他一条命! 阮修容一把转过脸,瞪着杜太医,心中无限悔恨,如今只有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杜太医感觉到敌意,反而更加镇定,下巴一扬,在皇帝翻阅记档的时候道:“陛下,这里记录了阮修容怀孕前是阴凉不易有孕的体质,中间微臣不断替阮修容开着进补的药,之后在阮修容怀孕后调整了用药。陛下再往后翻阅,阮修容服用改良后的保胎药一直到二月末,自此再没服用……” “咚”地一声,阮修容重重地摊在了地上,这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阮修容面如死灰,双唇不住地颤抖,落在众人眼里也就明白了个八九分。 容妃不耐烦地看了阮修容一眼,再问道:“为何之后都不再服用保胎药?” “回陛下,回容妃娘娘,此事……微臣也逃脱不了干系。”杜太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双手撑在地上虽面上看起来战战兢兢,可眼中的光却是无比坚定,“阮修容的孩子早在不足六个月时就没了心跳,那时微臣诊脉之后告诉了阮修容,可又怕仅凭微臣一人判断不足以断定,便将此事告知阮修容也建议再请几个太医来请脉,阮修容打发了微臣之后就再也没有召过微臣,过了几日又派人来告诉微臣,别的太医诊脉后都说她腹中孩子一切正常,说不信任微臣的医术,让微臣以后都不再负责阮修容的日常请脉。” 杜太医的话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后面的事即便杜太医不说她们也能猜个大概,只是没想到杜太医之后说的话又让她们大吃一惊:“微臣心中甚是疑惑,虽然历来也有胎儿心跳骤停的误诊,可微臣行医多年那脉象不会有错,于是私底下偷偷去打探是谁在替阮修容保胎。没想到此事被敬妃娘娘知道了,她派人拿着微臣的妻儿信物给到微臣,以微臣妻儿的性命来警告微臣,再过不久,便传来阮修容披星楼坠楼一事。微臣实在是没脸再面对陛下,只能辞官回乡,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叩请陛下发落!”
第99章 得逞 佩含嬷嬷正接过王裕递来的阮修容的记档,她眉头一皱,只抓住几个重要的时间点仔细看了眼,现下已是心中了然,便起身对着皇帝道:“奴婢心中已经清楚,这就回慈德殿向太后复命了,奴婢告退!” 王裕忙跟上前,亲自将佩含嬷嬷送出殿门,再回来时,敬妃已经跪在地上,只是她没开口解释什么,只是再没了之前那不可一世的锋芒。 李洵时也不看敬妃,只冷冷地对着已经瘫做一团的阮修容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阮修容双目一闭,两行清泪缓缓流下,这次的眼泪比起之前的梨花带雨更多了几分真心的意味,她无力地摆了摆头,又点了点头,来来回回自己都忘了自己要表达什么。 敬妃见她呆呆的样子,恨不得替她回答,可敬妃知道此时的皇帝虽然没有发怒,可在这平静的表情下蕴含着什么样的怒意,那是她不敢碰触的。
“陛下……”阮修容只是哭着,突然一下发起了狠,咬牙切齿指着孟长瑾,“是她!是孟长瑾收买了杜太医,他们合起手来要至嫔妾于死地。” 事到如今,阮修容只能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地死命狡辩着,可已经没有人愿意再听她的话,甚至觉得此时的她变得面目可憎。 李洵时拿过记档,随手一挥,记档就直直劈在了阮修容脸上,众人在错愕中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外传来一阵娇俏女声:“陛下,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臻昭仪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跟在身后的内侍一边摸着额头的汗,一边向皇帝告罪。臻昭仪绕过地上跪着的一堆人,走到李洵时身边,李洵时眉头一皱:“你来做什么?” 李洵时此时身上的怒火让人惧怕,可臻昭仪不惧反笑,玉手往李洵时肩上轻捶:“我就是想陛下了,可门外的狗奴才还拦着不让我进来,哪晓得一进来就看见陛下在发脾气,好是吓人,早知道就不来了。” 说着,故作负气背过身子去,臻昭仪这举动在别人眼里实在是亲昵无比,在这个情况下恐怕也只有她才敢在皇帝面前胡闹了。容妃微微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王裕连忙上前替皇帝哄着她。索性臻昭仪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王裕说了两句也就不计较了,大大咧咧往皇帝身边一坐。 臻昭仪直接坐在皇帝身侧,而容妃和敬妃都只是坐在两侧,她仅仅是一个昭仪居然坐在二妃之前与皇帝并排,不管是不是有心人都觉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臻昭仪可真是特立独行。 别人怎么想臻昭仪不知,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屋子里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很是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姐妹们都跪在地上?” 容妃完全无视臻昭仪的问题,转而看向皇帝:“陛下,阮修容怎么处置?” 李洵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降为宝林,从此打入冷宫,非死不出!” 这样的判决虽在情理之中,可不免让人觉得胆寒,阮修容两眼一闭,竟昏死过去。几个内侍立马涌上前,按照皇帝的吩咐将昏过去的阮修容抬了出去。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孟长瑾紧握的手慢慢松开,直到阮修容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她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气。忽然一个温暖的手盖在孟长瑾手背上,她低头一看,发现是碧溪,心头一暖差点涌出泪来。 可几人欢喜几人愁,阮修容的下场让敬妃有种唇亡齿寒之感,可她不能就这么败了,她一直都是要做站在皇帝身边的人,怎么可以在现在被打倒! 事到如今,她再也不能端着自己的架子,她必须要放下身段,祈求皇帝的怜悯,敬妃鲜有的摆出较弱的模样:“陛下,臣妾一时糊涂,但凭陛下处置。” 皇帝没有发话,反而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臻昭仪开口道:“陛下,方才瞧着阮修容姐姐那般模样好不凄惨,但我知道一定是她犯了不可弥补的大错才引起陛下的雷霆之怒。想必敬妃姐姐也是同阮修容姐姐犯了同样的错,敬妃姐姐现在一定是恨不当初,恐怕只有得到陛下的处罚才能让敬妃姐姐心安一些。” 阮修容这话听着像是在替敬妃说话,稍稍一揣摩那话里却都是对敬妃的打压,只是她进宫时日不久,也没有与敬妃和阮修容等人正面起过冲突,孟长瑾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可凭臻昭仪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应该也能动摇敬妃几分。 臻昭仪这么一插话也没有引起李洵时的不悦,不过敬妃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因此也不会太过慌乱,只见她盈盈一拜,似弱柳扶风,叫人一瞬间竟忘了她嚣张跋扈的模样,她开口道:“臣妾当时不该对阮修容心软,以至于犯下弥天大错,臣妾不敢奢求陛下的原谅,只是之后再不能服侍在陛下身边。表姐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臣妾替她好好照顾陛下,臣妾非但没有做到反而给陛下徒增不少烦忧,臣妾不敢奢求陛下原谅,但求一死,好去那九泉之下向表姐告罪!” 敬妃微微抬眼,瞥见李洵时的眼神里有了些动容,便知道她这一步是走对了。 孟长瑾和臻昭仪都没有反应过来敬妃口中的表姐是谁,而容妃竟脸色大变,再看李洵时的神情,她就知道此事再不会牵连敬妃,果然不管过了多久,徐蕙芫都会是敬妃的免死金牌。 果然李洵时再开口时神情已变得温和许多:“此事虽是你糊涂,可念在你伴朕多年任劳任怨的份上,朕也不会苛责与你。”听到这一句敬妃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应了声很是恭顺地继续听皇帝道,“从今日起你便日日去佛堂,在先皇后的灵位前叩首、诵经,宫里大小事务就由臻昭仪同容妃一同打理。” 容妃只淡淡地应了声,好似与她无关一般。可臻昭仪的态度倒是与容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很是惊讶地看着皇帝,待反应过来后便欢天喜地地谢了恩。 皇帝这话对敬妃来说根本算不上处罚,除了手中掌管六宫大小事务的权利被剥夺了意外,实际上没有动敬妃分毫,如此小惩对敬妃来说简直是诚心如意,她斜了孟长瑾一眼,欣喜道:“替表姐祈福是臣妾的荣幸,臣妾叩谢陛下!” 敬妃盈盈拜倒时,孟长瑾也跟着在一旁叩首,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似敬妃那般圆滑,字字锋利,直逼皇帝而去:“陛下!即便敬妃犯下滔天大罪,只要抬出先皇后出来就都能全身而退是也不是?” 臻昭仪本没将孟长瑾放在眼里,现下听了她这般有魄力,竟敢直接质问皇帝,不得不升出几分好感来。 容妃没想到,孟长瑾居然能把自己多年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话,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对于孟长瑾这番举动她还是很佩服的。经过今日之事,她更加确定孟长瑾在皇帝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只是孟长瑾这番话触及到先皇后,不知是否会引起皇帝的愤怒。
第100章 无路 王裕见皇帝神色不佳,又见孟长瑾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生怕二人因此事再生矛盾,正想开口劝解几句,却不料孟长瑾又继续道:“陛下即便说是,嫔妾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是如此不公,嫔妾意难平!” “好你个意难平!”李洵时用力将水杯掷于岸上,明眼人都知道这下皇帝是真的动怒了,“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是你高估了朕的耐心?” 若是换做平时,孟长瑾见到李洵时蹭起的怒火恐怕会有些害怕,可现在她已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既然皇帝要偏私,那么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皇帝心生愧疚,从而好放孟长庆出冷宫。 孟长瑾直面皇帝的怒意,慷慨陈词:“嫔妾只是一个小小宝林自然知道在陛下眼里是无足轻重的,只是陛下是这天下的君主,更是百姓眼里的仁君,所做之事当为天下人之楷模。” 出人意料的是,李洵时听了这一句非但没有更生气,反而很是平和地等着孟长瑾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眼底映出孟长瑾的轮廓,看着眼前的人,瞬间就洞悉了她的想法,方才的怒意自然也就散去了。 孟长瑾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已被李洵时看了出来,腹中还在仔细揣摩用词,好不容易才觉得腹中草稿已打好,也不理会李洵时的态度,只道:“陛下念着先皇后的旧情,从而对敬妃从轻发落此乃人之常情,只是陛下莫要忘了,此事最大的受害者仍在冷宫。如今真相既已大白,只求陛下还她应有的公道,让她清清白白从冷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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