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叶潮生逐渐不耐烦起来的神色里,期期艾艾地开口:“叶队,如果确认了杀害王新平和康明马晴的凶手,还有那么多割喉案的凶手,都是同一个,我们……我们怎么办?” 叶潮生又点起一根烟:“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低着头吸烟,只隔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掀起眼皮看唐小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 唐小池被问得心里一震。这案子让他越来越觉得心虚。 原本他们只是想确认陈来是不是真的物证造假了,结果却发现陈来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查康明和马晴的案子也只是为了进一步佐证物证造假的可能性,结果却发现他们的致死原因以及伤口,和可能牵涉陈来死亡的狱警王新平一模一样。 唐小池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巧合。可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更可怕了。 叶潮生弹弹烟灰,不再看他:“你这么问,就是心里已经有想法了。现在如果想糊弄,也能糊弄,就把曹会往上一交,大家都轻松。可等到未来有一天,如果有人,像我们一样,来翻这些旧案了呢?” 他今天已经抽得够多了,怕身上味道太大,回去让许月闻见,恋恋不舍地把剩下大半根烟掐灭。 “那个时候才你才是真的害怕。”他看着唐小池,“就像正在害怕的人一样。” 这句话重重地敲进唐小池的心里。 “再说,你能保证曹会进一趟监狱坐个几年牢出来,就能改过自新吗?这种强|奸|犯不会悔过的,你也应该明白吧?到时候出现了新的受害者,你怎么去跟她的家人交代,怎么跟自己交代?” 叶潮生抬起胳膊凑到自己鼻子底下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味来,又问唐小池:“我身上烟味大吗?” 唐小池正在诚惶诚恐地受教,猛地话题一变,没转过弯来,抬头“啊”了一声。 叶潮生有些苦恼:“许月不让我抽太多烟,让他闻见我身上烟味,又该给我脸色看了。” 他说完率先从楼道间走了。 唐小池无法想象一向笑吟吟的许老师给人脸色看是什么样子。再转头,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塞了一嘴狗粮。 唐小池:……搞办公室恋情的狗男男。 技术科的对比报告赶着下班的点送了进来,刑侦队的办公室里还没有要下班的意思。 唐小池坐在门边,接了报告,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顿时“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技术科的同事:“按照你们给的照片和那副肖像画,我们和资料库里现有的资料做了对比,一共给了三个结果……喏,这里,这个人的面部特征重合度最高。” 技术科的同事把报告翻到尾页,手指着其中一份身份资料。 “卧槽……逗我玩呢吧?”唐小池看清上面的字,不由自主地爆了句粗口。 技术科的同事顿时脸黑了。 唐小池:“哎不是兄弟,我不是说你,是说这个人……靠,这是方利啊!” 唐小池拿着报告就往外跑,跑了没两步就碰上从楼上下来的叶潮生:“叶队!那照片!我就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技术科说对比的结果是方利!” 叶潮生眉头皱成一团:“谁?” 唐小池把报告塞到他手里:“看!” 叶潮生边看边往办公室里走,见到技术科的同事:“你们别是搞错了吧?” 技术科的同事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不可能,机器不会出错,数据也不会出错!” 叶潮生拿着照片看了又看:“但我觉得,这个也不完全像方利……这么看,轮廓是有点像……” 技术科的同志说:“看到上面写的吗?重合度百分之八十五……机器只能做出来一个概率,按照照片和肖像上的眉颧颌特征,和资料库的数据去比对。”他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说,“也可能不是本人,是兄弟呢?一家子的话,本来轮廓就是差不多的。以前不也有这种例子么,哥哥替弟弟来顶罪,愣是没人发现。” 叶潮生抬头:“马勤他们找到方剑了吗?” 唐小池愣了半秒,反应过来拔腿就往楼上跑。 许月原本也凑过来看报告,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捏着手机走到办公室角落。 是秦海平回复他的信息:【许老师如果还想去探访,恐怕要等一等。听说他最近要转到第一监狱去,这几天交探访申请恐怕不合适。我也很久没去过了,许老师如果去,非常乐意作陪。】 许月握紧手机。 他从看守所回来,越想越不对劲。以前秦海平每次去见张庆业,都会录像,然后和项目组一起讨论录像的内容。 看守所的工作人员说张庆业被判下来以后,秦海平来过两次,可项目组那边从来没有要开会讨论的消息,可见项目组恐怕也不知道秦海平去见了张庆业。 秦海平为什么要私下去见张庆业? 还有那一次在雁城看到他,他在那里干什么?上次见面,他明明提到过,只和雁城市局通了电话,没有亲自去。 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许月越想越坐不住,还是给秦海平发了一条信息。他怕是自己疑心太重误解了什么,只说自己听说张庆业的判决下来了,问秦海平最近有没有去见张庆业的计划,如果有,可以一起去。 秦海平确实在撒谎。 许月的面前突然投下一道阴影。 “喊你两声都没听见,想什么呢?”叶潮生不知道什么站在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许月握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噢,怎么了?” 叶潮生看他两眼:“小汪拿给你的案子看了吗?” 许月这才回神,匆匆收起手机,走到自己桌前拿出一份早就整理好的报告:“有些复杂,我先说一下吧。” 办公室里的人围过来。 “这些案子的时间跨度比较大,可以肯定的是,凶手一直在作案。但现在的问题是,还不能确定受害者的类型。目前我们查到的一共十起案子中,凶手第一次作案,应该是大观山旅游区那一起受害者成功逃脱的伤害案。” 下面有人举手示意:“为什么能肯定这是他第一次作案?” 许月说了句“稍等”,回身走到他的办公桌旁,拿起一张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旧地图。 他将地图在众人面前展开:“当时的案发地点,按照受害人的描述,应该在这一块。大观山地区当时还在开发,耕地居多,人口并不密集。案发的地点远离两个村庄的地定居点,离市集不远不近,也有些位置。按照受害者的说法,凶手应该是埋伏在这一条小道上。” 许月从地图前直起身来:“和他之后的作案相比,这一次作案显得尤其信心不足,且生疏仓促。在受害者已经受伤并且被看到脸的情况,他没有选择再下手杀人灭口,而是立刻逃走,说明他当时的杀人意志已经完全消退。这些都表明,他极有可能是第一次杀人,心理准备不充分。”
“接下来的第二次作案也是在这里附近,我推测应该同样是以埋伏的形式,而这次他成功得手了。第二次作案的成功极大增强了他的自信,于是就有了第三次的作案,”许月拿出一张照片来,背景是几件画着待拆标记的平房,“第三次作案的地点,他选择了人相对较多的市集附近。” 许月的手指在白板上点了点:“基本上这是犯罪心理学上一个非常经典的信心增强的过程。凶手在不断地杀人的过程中,不仅享受杀人的快感,同时也从中……”他顿了顿,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可以说,他从中得到了成就感。” “后面的案子,除了马晴康明的案子,其余的都是在闹市区,光天化日之下完成的。他不仅胸有成竹,可能还将每一次作案看作一种挑战,就像打游戏完成关卡那样。他不断地提高难度,将自己置身于更危险的场景中。” “但是受害者的侧写各有不同——不,几乎是毫无相同点,目前完全无法得知他是出于什么样的标准或原因,来选择受害者。另外他的作案周期也并不稳定,没有规律可寻。” 许月拿出一张手画的时间轴,时间跨度长达十年,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这十起案子发生的年份。 “存在一种可能,这十起案子,并不是他作案的全部。所以,恐怕我们必须要把这里所有的案卷看完才行。另外,也不排除他在外地作案的可能。这种凶手,已经具备相当的自信,作案不会再拘泥于他的舒适区。” 同事里有人不满地吐槽:“这么多起案子,他们是怎么全部当成孤案的?” 叶潮生摇摇头没说话。 许月想起来什么似的:“还有一点,还不是很确定,但是……” 他有些犹豫地看向叶潮生,似乎不太肯定自己应不应该说出来。 叶潮生冲他摇摇头:“没关系,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扩展一下思路。” 许月想了想,走回自己的工位上,从桌上的一沓档案中抽出一份来,递到叶潮生手里,说:“我只是个人感觉,他好像过得还……挺不错的?” 有人不解:“过得挺不错?” 许月说:“他第一次作案,就露了脸,大观山区分局手里有他的肖像,也一直挂在市局的数据库里,按说他应该过得非常小心,东躲西藏,可能不能正常地找工作,收入来源应该也非常不稳定……” 叶潮生从手里的案卷中抬头,惊讶道:“这里面说,有人见义勇为,从华林路追到常平街,愣是没追到?” 旁边的同事震惊:“从哪到哪?” 有人立刻掏出手机,调出地图:“我靠,这孙子是他妈跑马拉松的吧?华林路到昌平街,直线距离五公里?” 叶潮生的表情非常微妙:“追他的是本省刚退役的省运会长跑冠军。” 同事张大了嘴:“……这种人为什么要去杀人啊?去省队为省争光不好吗?” 许月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我觉得他的生活条件应该很好,那种情况下能甩掉一个职业运动员,也许有一定的心理因素影响,但更多的恐怕是平时良好的身体素质的积累。没有良好的饮食训练条件,很难想象能临时爆发出这样的运动能力。” 同事顺着许月的话思维发散:“那……我们是不是要在运动员里找凶手了?” 叶潮生撇嘴:“傻了吧,运动员的行踪都是有数的,怎么可能随便往外。跑而且真要是运动员,有照片在分局那,早就该被发现了。” 同事讪讪一笑:“也是。” 也有人建议:“可能家境特别好呢?” 立刻有人反驳:“别脱离侦查方向胡猜啊——忘了那把刀怎么来的了?” 许月站在旁边,想起他刚才过手的那几个案子里受害者的职业,有什么细如丝线的东西飞快地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小汪啊——”许月回头找汪旭,“咱们要查查那几个受害人,除了马晴康明和王新平,从第四个受害人开始——查查他们的职业背景,还有死前都做了什么,和什么人在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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