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德捏了捏眉心，语气中透着疲惫，“我确实是一名人民警察，警官证不会作假，你们不信的话是可以从官网上查到我的警官编号的。”
这句话让陈尧的心暂时放了放，只要对方是真警察，他就愿意相信对方的话。
“国庆的时候，我收到了那封信，信上的内容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背景里那朵花我认识，是当年那伙邪教组织的标志。我想这是弄清那个邪教组织秘密的绝佳机会，我一定不能错过！所以我查了很多线索，终于找到了这座庄园。”
“只有您一个收到了这封信吗？其他警察没收到过？”方煜问。
“我有旁敲侧击地问过他们，应该是只有我收到了。我没敢告诉上级这件事，因为一旦我说了，就会被停职彻查，在上边弄清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会收到这封信的原因之前，他们不会让我行动的。而且我如果告诉了他们，今天站在这里的，就不止这么几个人了。阵仗一大，必然会打草惊蛇，恐怕到时候还不如我一个人来得好。所以我就自己来了，打算搜集好情报，回去再跟上级交待。”
李树德看向林婉儿，“昨晚十一点刚过没多久，我听走廊里没有动静，就偷偷上楼了。因为晚饭的时候跟姚先生聊天，听他说三楼有个书房，所以就想晚些时候潜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但是我没想到书房居然会上锁，一般来说书房就是放书的地方，应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才对。既然它上了锁，那就更能证明我的猜测，书房里一定有线索。不过它锁着我也进不去，只能先作罢，等明天再想办法。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我瞥了一眼死者房间的那边，发现他的门居然是敞着的。我觉得奇怪就走过去看了看，结果一进门，就发现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陈尧问，“十一点出头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对，”李树德继续说，“我探了他的鼻息，已经没气儿了，所以我刚才才说管家不用急着认凶手。”
这句话说完，王弈刚的脸色居然更沉了，身体也有些僵。陈尧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我检查了一下尸体，除了被水浸泡过后的全身浮肿以外，跟上午我们检查到的没什么区别，当时尸体尚有余温，应该是刚死不久。检查完我就没有多待，马上回房间了。没有声张是因为我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房间，刚才也是，如果我贸然把这条线索说出来，将身为警察的自己嫌疑放大，那势必会引起大家的恐慌。只有随着大家把故事的原貌还原出来，我的解释才会有人信服。”
这个解释逻辑自洽，是行得通的，但却也存在可以撒谎的点。
“说得挺好的，但如果你去的时候他还没死呢？就不能是你把他杀了吗？”尹萍质疑道。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我没有必要替管家洗白，直接嫁祸给他不是更好的选择？反正他都认了。”李树德说道。
“李警官确实存在嫌疑，大家都可以合理怀疑，但是我建议大家，如果能够排除他的话，那我们还是跟着警察的思路走吧。他毕竟是警察，要是连警察都不能相信了，我们还能相信谁呢？”方煜说道。
“行了，你也别说了，”邢浩森把矛头对准了方煜，“从一开始你就帮着他说话，你们仨是不是一伙儿的？”
“觉得我们有嫌疑，你大可去我们的房间搜，不过……”方煜看向他，“你们俩是不是也该解释一下这封信的由来？”
“说他一直在帮着李警官说话，你们俩又何尝不是总在挑事？质疑OK啊，拿出证据说话，你们俩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不是太大了些？”陈尧早就看他们俩不顺眼了，“我一直觉得不对劲，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们俩一个是中华科学院的，一个是中华语言大学的，还都是硕士。再看看你们的表现，有一点儿我国双一流高校学子的样子吗？”
“我就是这个性格……”林婉儿想解释，但是被陈尧打断了。
“你真的是这个性格吗？我想不是吧，你俩应该都不是，因为你们之前有些问题问的都太愚蠢了！我相信代表我国最高水平院校的学生，绝不可能会这么愚蠢。”陈尧的眼神透着锐利，“所以，你们俩，在、演、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邢浩森脸上的一丝慌张被陈尧很精准地捕捉到了。
林婉儿敛了表情，盯着他不说话。
“再冒昧地问一句，你们俩真的是情侣吗？”陈尧自然地说道，“不好意思啊，你俩真的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了，让我不得不产生怀疑。先不说情侣相处之间那些细微的地方，就连刚才你情绪崩溃扭头就走的时候，你的‘男友’都没说去安抚你欸。这是不是太假了点儿？我的女朋友情绪崩溃，独自离场，我居然还能站在人群之中听着别人说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邢浩森，问道，“你说是不是？”
“我……”邢浩森竟然还有点委屈，“我拦她了……她没理我……”
“当然了，可疑也不止可疑在这一个点上，让我真正确定你们在演戏的也是在那个时候。不知道林小姐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在你跟尹女士说‘你不配’的时候，你的状态很不一样。我认为那是一种真情流露，那个感性又冷静的女生，才是你本来的样子。我说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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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传闻
“啪啪啪。”林婉儿笑着给他鼓掌，“陈先生真厉害，这么敏锐的观察力怎么才是个作家呢？您副业该不会是侦探吧？”
“或许我写的是悬疑小说也说不定？”陈尧莞尔一笑，“说说吧，你们怎么回事？能在那个时候看到李警官上楼，想必你也是打算出去干点什么吧？”
林婉儿看了一眼旁边的邢浩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不麻烦各位去搜我们那儿了，我直接跟你们说了吧。”
“我跟他确实不是情侣，但是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跟李警官一样，我们俩也是国庆的时候收到的这封信，信的内容没看懂，但是背景里的花，我认识。”林婉儿看了一眼李树德，“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红色的菊花，那是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陈尧听说过这种花的名字，但并不知道它具体对应的是什么样子。
“曼珠沙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彼岸花，花语是生死相隔，象征着……死亡。”林婉儿说。
“这种花其实在生活中很常见，很多园林庭院里都会种来观赏，但正是因为太常见了，所以好多人都没有仔细注意过这种花。”林婉儿继续道，“它跟李警官之前说的菊花很不一样，菊花要比它大很多，而且是有叶子的。彼岸花的花型并不大，而且这种花，见花不见叶，十分奇特。”
“你们怎么会这么了解这种花？”陈尧问。
“陈先生这么聪明，还没猜到我们俩是谁吗？”林婉儿笑了一下，“我们其实已经在之前的故事里出现过了，八年前警方从邪教组织手中救出来的那两个孩子，就是我们。”
“你们是那两个孩子？”方煜看向李树德，“李警官没认出来吗？”
李树德摇摇头，“当时我负责的只是爆破，救人的并不是我。我也是后来才听同事们说的，有两个小孩儿在身上涂满了血躲在尸体堆里，因此躲过了一劫。但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听救他们的人说大概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那是2033年的春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父母关系不和，从小我的身心状况就不是很好。终于，在我15岁的这一年，他们俩闹离婚了，没人愿意照顾我，就把我送去了向阳心理康复中心。起初倒是还好，一切都挺正常的，直到有一天，我上了一节园艺课。我以为他们是教我们怎么栽培植物、修剪花草，但其实并不是。他们介绍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有的我见过，有的我没见过。他们说植物是有灵魂的，我们应该敬畏它们，并为它们所折服。我当时隐约觉得不对劲，我们为什么要被花草折服？要是说敬畏大自然那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说被植物所折服就太让人觉得奇怪了。”
林婉儿缓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只是个开始，在那之后，我又上了更多奇怪的课程，什么古生物进化论、植物社会学之类的。我感觉自己来的地方不太对，这里的人也不太对，他们对植物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情节，我能感受得到他们是把植物当作信仰、当作神明，他们甚至是在给我们洗脑，让我们也信奉植物！”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把植物当作信仰，这简直闻所未闻！
“他们说这是流传在原始部落中的古老文明，不能被现代社会所遗弃。世界上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才有幸被选中，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成为植物之神的信徒，他们要将这份信仰，传承下去。这个时候的我，还没见识到这个组织的真正恐怖之处，直到我遇见他。”林婉儿看了看邢浩森。
邢浩森接着她说道，“我是比她早一个月来到向阳心理康复中心的，跟她的经历一样，我也逐渐接触到了那些宣扬植物崇拜的课程。很快，我反应过来自己很可能是被送到了一个邪教组织，但是我那时也才16岁，年轻冲动，于是就当众跟他们闹了起来。我告诉周围跟我一样的孩子们，说这是个邪教组织，他们在害人，在给我们洗脑，不要被骗。有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随我一起反抗，但是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他们把我们分别带进了小黑屋，然后把我们绑了起来……那是我最不愿回想的一段记忆……”
“小黑屋里……发生了什么？”陈尧问道。
邢浩森把头垂下，沉默了很久。
方煜看他实在难受，便开口道，“要不你再缓缓？”
“不用……我现在说，”邢浩森重新抬起头，“我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把当年的事做个了结，如果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知道……文耀扬有多该死！”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这个组织的秘密，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邢浩森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口道，“他们把我绑在小黑屋里就出去了，再次进来的，是这里的总负责人，也就是邪教组织的头目文耀扬，不过他当年的名字叫邹济成。他跟我说，我很勇敢，但又很无知，所以我需要接受教育。他说父母把我送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我的思想不正确，他希望等我从这个地方出去的时候，能让爸爸妈妈看到一个崭新的我。然后他给我看了一组照片，照片上的就是曼珠沙华，他问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我说不知道，然后他就抽了我一鞭子。我骂他，每骂一句，他就抽我一下。”
他缓了一下情绪，然后继续开口，“他说这是曼珠沙华，是最被人忽视但却最神圣的花，它的出现意味着新生的到来，它是指引我们通往新世界的神明之花。听了他的话，我害怕极了，因为我撒谎了，我其实知道这是曼珠沙华，小时候爷爷给我讲过关于这种花的传闻。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通往新世界的花，传说中它开在黄泉路上，这分明就是通往地狱的花！他说人们对它不够尊重，神明不能成为被人随意欣赏的玩物，更不能被种得到处都是！人类践踏花朵、随意采摘、赏完即弃，这都是对神明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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