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铭问：“马坤和你关系怎么样？”
“那肯定不错啊，我们两家店离的近，又住一栋楼，都是好多年的邻居了。”曹兴元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他肯定不会做假证！”
罗铭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不管曹兴元怎么激动他都是那个表情，“我听说马坤是个宅男，很少出门。”
曹兴元点头，“他从辞职以后情绪就有些不大对，暴躁易怒，渐渐地也不怎么爱出门了。不过偶尔还是下楼买个烟什么的，这不是我家小子出事了吗，他就和我多聊了几句，聊着聊着就喝上了。”
旁边审讯室里，马坤一直低着头，说话很慢。
陆诜审视地看了一会儿，又重复问了一遍之前问过的问题，“你为什么下楼？”
马坤紧咬着后槽牙，身体绷得很紧，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陆诜又问：“你为什么下楼。”
“她今天又没回去做早饭。”马坤突然说。
陆诜还是重复之前的问题。
马坤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她居然又不听话，知道老子是谁吗，她居然敢怠慢我。”他突然站起来，在审讯室里来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词。
“操，他干嘛！”监控室里许漾吓一跳，以为马坤要动手，转身就要冲出去，见陆诜对着摄像头伸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
许漾只好深吸一口气站好。
周波也在监控室，他头上还包着纱布，小声开口，“马坤精神有问题。”
许漾也看出来了，这个马坤要么是在装傻，要么绝对不正常。
“她是谁？”陆诜问。
马坤却不回答，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动，看背影都知道他很烦躁，可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目光看着呆滞。
“马坤，我问你她是谁？”陆诜沉声问。
马坤突然停住，“你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你想控制我？不可能！”马坤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构造不一样，你比不上我。”
“这是在演戏？”苏桐目瞪口呆。
许漾没回答，神色有些凝重。
不久，陆诜从审讯室里出来，“我建议给他做一个心理评估。”
许漾说：“你的判断呢？”
陆诜：“目前来看很可能是精神分裂症。”
“分裂？他看着就像是在演戏，不像分裂啊！”许漾说。
陆诜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觉得这样的许漾傻乎乎的有些可爱，“精神分裂不是人格分裂，它主要的问题是联系线索的中断，也就是思维、语言、记忆和问题解决之间的联想破坏。主要表现为妄想、幻觉、思维或语言紊乱、情感受限、社交退缩等。”
一群人跟在听天书一样，陆诜说的好像是中文，又好像不是中文。
许漾眨眨眼，你要不要再通俗地解释一下？
陆诜扶额，“比如，马坤明明没什么能力，他言语间却表现得自己很聪明，洞察世间一切事物，这是典型的夸大妄想，错误地认为自己有强大的权利、知识或才智，这和普通的自大有本质上的区别，普通的自大仅仅是夸大自己的能力，而夸大妄想是将自己没有的能力强行附加给自己。再比如，他面部表情很少，目光呆滞，说话缺少肢体动作，看着很僵硬，而且，不管讲什么都是那个语调，这是典型的情绪受限。还有不断地走来走去，答非所问，这些都是言语和行动上的紊乱。”
周波突然小声地说：“可是这个病一般发生在大脑成熟早期，也就是20岁左右。”
陆诜温和地笑笑，“你说的没错。不过，心理学疾病有许多例外，由于受遗传，基因，药物，环境等的影响也很难有个定论。比如精神分裂，男性多在20岁左右发病，女性多在30岁左右发病。但是如果家庭有精神病史，就会大大增强发病率和提早发病时间。”
刘维鹏愣愣地说：“他又不是嫌疑人，就算有精神问题也不影响吧？”
陆诜摇头，“精神分裂其实也是一种早期的大脑退化，他的认知力会下降，还会出现幻觉，看见本身不存在的东西，或者看错东西，还会把没做过的事误认为是自己做了。这样一来，他证词的可信度就极大地降低了。”
许漾补充道：“而且，曹兴元说他们在一起边喝酒边聊股票，但是这个马坤从来没买过股票，恐怕连什么是A股都不知道吧。”
刘维鹏叹气，“这样一来曹兴元就没有不在场证明了啊。”
“那也不一定，他开小超市，周围人买烟买水都找他，安排人去走访找证人吧，应该不算太难，时间就限制在1点到1点30期间，这个时间段一般都是吃完饭要么午睡，要么出门遛弯的时间，应该印象还算深刻。”许漾说。
大家都各自去忙了。
许漾从裤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剥开后喂到陆诜嘴里，香甜丝滑的巧克力在嘴里化开，陆诜慢慢勾起唇角，小声说：“我这算不算吃独食？”
“不算。”许漾用指尖划了两下他手心，“这是老公给的。”
笑容如花朵般在陆诜脸上绽开，他也从兜里拿出一颗同样的喂给许漾，许漾惊讶。
陆诜笑道：“早晨走的时候看到你拿了，想着应该是给我拿的，于是我也给你拿了一颗。”
许漾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两个人在走廊外面一起吃巧克力，其他人远远看见，觉得自己也幻觉了，粉红色的爱心怎么满天飞呢。
许漾：“你说马锐会不会也遗传了这个病？”
陆诜一顿，笑着看向许漾，“真聪明。”他轻轻叹气，“其实我之前就怀疑他精神出现了问题，你记不记得福利院小朋友的描述，还有他那个小跟班说的，其实就是精神分裂早期的症状。只是他年龄太小，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有没有其他可能，或许只是创伤导致的不正常呢。但是今天见到马坤……”
“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许漾想到马锐好像才十一二岁，“这个病能治好吗？”
陆诜慢慢摇头，“可以控制，但不能治疗，实际上现在连个确切的病因都没找到。市面上所有面向精神病的药物都有极大的副作用，恶心呕吐还是最轻微的，有的甚至会导致肢体僵硬，影响行走和说话。但是副作用这么大，疗效却没有想象中好，一旦停药病人就会复发。可一服药就必须忍受无数副作用带来的痛苦。”
可能这也是一种命运的规律。智慧是上天赋予的，人类想强行干预就必须付出代价。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各种不可治疗的绝症渐渐地变得可治疗，唯有心理疾病的研究，有发展，却始终没有突破。
陆诜：“我得再找马锐的妈妈聊聊。”
许漾：“那走吧，我陪你去。”
两人并排往楼下走，从楼梯的窗户看到刑侦大队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哟，苏老师，真是你。”
苏莫戴着墨镜正在和岗亭的保安交涉，回头看到熟人惊喜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许漾回身指了指警车，“查案，你呢？”
苏莫先回头和保安说了“我不进去了。”又对许漾和陆诜说，“上车。”
许漾和陆诜对视一眼，无奈上车，“临川拍戏去了吗？”
苏莫目光变得柔和，“对。”有的人仅仅是被提起都能让人心里柔软。
苏莫边开车边问：“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安静点的店吗？”
许漾想他可能是有话要说，就拿出手机搜，“有家日料，有包间，行么。”
“行。”苏莫点头，“你指路。”
日料店在岔路最里面，环境很不错，不过明明快饭点了居然没什么人。许漾食欲减半，想着估计不好吃，好在一行人也不是来吃饭的。
苏莫拿起热毛巾擦手，“要是不方便回答可以不回答，你们查案的死者是不是叫游长兵？”
许漾一挑眉，“消息这么灵通？”
“还真是啊。”苏莫揉了把头发，“我助理告诉我联系不上他了，又看到那条跳楼的新闻，我想可能是出事了。”
陆诜给他倒了杯燕麦茶，又给许漾倒了一杯，“你和他有什么联系？”
苏莫喝了口茶，还挺香，“你们了解他的过去么？”
许漾点头。
“我最近在写一个新本子，主题就是想揭发这类社会问题。在收集资料时看到了他的新闻，父母是老师，自己也是老师，却向培育的花朵伸出了魔抓，不仅毁了自己的前途，给很多小朋友带来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就连他父母和未婚妻一家都受到了波及。”苏莫小口抿了口茶，说，“我辗转找人联系到他，想做个采访。本以为会很难，可是他只问了句有报酬吗？当我回答有后他就同意了采访。”
“什么时候的事？”许漾问。
“就上个月。”苏莫回答。
包间的门被敲响，几人停止说话，服务员开始上菜。
许漾看了一眼觉得卖相还不错，他尝了一口，“诶？”
他看向陆诜和苏莫，“你们尝尝，还不错。”
苏莫半信半疑，他们刚刚一路走过来，其他店的生意都很好，就这家店门庭冷落。他尝了一口鳗鱼饭，眼睛一亮，“诶？”
陆诜也吃了一口寿司，同样的惊讶。食材新鲜，口味好，颜色搭配也有讲究。
三人相视一笑，“看来我们以貌取人……取店了。”
许漾说：“那开吃吧，咱们边吃边说。”
苏莫也不跟他俩客气，也是老朋友了，不讲究那些食不语的规矩。
许漾问：“你采访过了吗？”
苏莫点头，“前后共4次，最后一次是在……大前天，在写的时候又发现其他问题，所以想再采访一次。”
陆诜问：“报酬给了多少？”
苏莫伸手右手。
“五千？”许漾问。
苏莫摇头，“5万。”
“5万？”许漾嗤笑，“他一个罪犯讲自己的犯罪故事还能挣五万？我知道的更多，要不你采访我得了，我给你打9折。”
苏莫大笑，“我倒是想，就怕你们纪律不允许。”
许漾顿了顿，拍了一下桌子，“影响我发家致富。”
陆诜握住他的手，“别捣乱。”
许漾顺势捏着陆诜的手玩，“你真给他5万啊？”
苏莫点头，“我助理和他谈的价钱，其实不算高。”
“行吧。”许漾说，“那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苏莫想了想，“这么说还真有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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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老师大家忘记他了吗？褚临川的cp，第一部第一个故事就有出场。
第84章 妄想（九）
重要节点
苏莫放下筷子，小口小口喝着茶，像是在想怎么开口，良久，他问：“陆教授，你觉得所有小孩子都是纯真善良的吗？”
乍一听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陆诜却当即就懂了，苏莫要说的那件事和小孩子有关，他想了想，尽可能客观地回答：“每个人生来都是一张白纸，父母言传身教，自己的经历，学校的教育，身边的朋友等等都会在这张纸上落下笔画，有的纸会成为一幅珍藏，而有的纸只会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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