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诜看了他一会儿,问:“那你觉得怎么处理才合适呢?” 周波低头不说话。 陆诜问:“你是学心理学的,你觉得严重的精神病人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吗?” 周波摇头。 陆诜又问:“那你觉得他们应该为自己行为负责吗?” 周波犹豫了。 陆诜:“换个通俗的说话吧,如果狗主人去遛狗,因为没拴绳狗乱窜时咬了行人,你觉得是狗的责任大还是狗主人的责任大?” 周波没有犹豫,“狗主人。” 陆诜说:“有部分精神病人确实有暴力行为,但是只要监护人完全履责了,就不会伤害到别人。” 周波又问:“可是他们的监护人为什么要受这个痛苦呢?谁来补偿他们?” 陆诜蹙眉,冷声问:“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波又不说话了。 陆诜走近一步,“你觉得他们没有活着的资格?” 周波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竖起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本来就是,他们除了给人添麻烦,除了伤害别人还有什么用处!你是心理学的专家,你觉得他们可能康复吗?不可能,这段时间看着正常了,遇到一点刺激又变得不正常,这对家人对其他人除了折磨还剩下什么?”他因为太激动而满脸通红。 陆诜那天给周波做心理辅导时知道了他的病因,他母亲是精神病人,给身边人添了不少麻烦,也导致周波从小受人欺负,遭人白眼,渐渐地开始拒绝和人来往,他内心变得敏感脆弱,甚至患上了社交焦虑障碍。 他能理解周波的心情,却不同意他的观点。陆诜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学心理学,而我的理由很简单,我想尽可能地帮助更多的人。诚然,很多时候我们是无力的,但是在碰到那些拼命想活,想恢复正常的人时,我希望我的专业能献上一份绵薄之力。与其去钻牛角尖,还不如想想自己能做什么。” “你是学心理学的,可以给家属提供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议。你是人民警察,你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如果做不到这两点,那你还穿着这身皮的意义是什么?”陆诜在他右肩点了点。 周波后退了一步,梗着脖子问:“法律保护了未成年人的权益,保护了精神病人的权益,那受害人家属呢?他们的痛苦和恨该怎么办?” “哟!看来社恐真的是治好了啊,声音这么大!”许漾从楼上下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周波这才惊觉周围人都在看着他,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低下头,脊背绷紧,像防备着整个世界。 许漾走过来,环视一圈说:“当然,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这个疑问,受害者已经死了啊,这时为什么还要保护加害者的权益,说实话,我也这么想。” 周波惊讶地抬头。 许漾一笑,“可是你盯着我们家陆教授吼什么呢?他是立法者吗?法律由他规定吗?还是法院是他家开的?你该不是占着我们陆教授脾气好就欺负他吧?” 周波这才惊觉他把自己的无力感全部朝陆诜发泄了,他抿了抿嘴,不安地看了陆诜一眼,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许漾拦着陆诜不许他说话,“这句对不起我就替他收下了。说真的,没能力的人才在这里瞎吼,有能力的早去人大代表大会提议去了。没看新闻么,人大代表提案降低未成年人刑责年龄。对现状不满就去争取,找不相关的人要什么说法。” 周波脸红得能滴下血来,连连道歉。 许漾直接拉着陆诜就走了,他自己连语气重一点都会心疼的人,被不相干的人吼了半天,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上车后,陆诜笑着握住他的手,“别气了。” 许漾正色道:“他那么不讲道理你居然还给他讲道理。” 陆诜认错态度良好,“我不对,下次不这样了。” “下次就要直接怼回去!”许漾说。 陆诜用力点头,“肯定的。” “啊,好气。”许漾散掉力气靠在椅背上。 陆诜轻轻给他揉着手臂,“不气不气,他过去经历让他想法有些偏执……” 许漾斜眼看他,“你居然还替他说话?” 陆诜笑笑,“我可不是替他说话,我是想安慰你。” 许漾窝在椅子上不动,说:“亲亲。” 陆诜嘴角勾起,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 …… 亲一下变成两下,两下变成三下,视线勾连,呼吸交融,双唇交叠……许漾哑声道:“别亲了,再亲我都直接想在车上来了。” 条件不具备车震是不行了,陆诜声音低哑含笑,“那现在回家。” 当然要回家啊,许漾让他赶紧系好安全带,恨不得瞬间移动回去。 他们途中要经过黎然的理发店,陆诜往窗外一扫,见到了一个熟人,许漾也看到了。黎然失魂落魄地站在人行道上,像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娃娃,稍一动就粉身碎骨。许漾看向右边,俞希和一个人并肩朝店里走,一路上谈笑风生,远看着真是一对璧人。可惜,另一位是林超,他有心尖上的朱砂痣。 情感上来讲许漾并不喜欢黎然,同性相恋很少有容易的,外界的压力、自己内心对性向的不认同、家人的反对……几乎每一个同性恋都要面对这些问题。有人选择了放弃,既是感情也是自己,从此要么找人结婚要么放浪形骸,总归都不会太幸福;有人选择了坚持,再难的路,只要走过去也能见到光明。 如果相爱的两人都选择放弃那不会有太大的不幸,可如果有一人放弃一人傻傻的坚持,那坚持的那个人一定会双倍地不幸。 陆诜说:“去看看吧,万一出事了就不好了。” 许漾叹气,靠边把车停好。 等两人走到面前黎然才发现,他眨了眨眼睛,两颗滚圆的泪珠滑落。 许漾说:“谈谈?” 黎然浑浑噩噩地点头,转身朝店里走。 直到进入店中,冷空气迎面扑来,他一个激灵才回神,“你们找冯梵吗?他辞职了。” 许漾摇头,“我们找你。” “找我?”黎然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刚刚在看俞希吧?”许漾直接问。 黎然瞳孔紧缩,戒备地看着他俩。 许漾笑笑,“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聊聊。” 黎然瞬间给自己套上了个冰冷的外壳,冷硬地说:“聊什么?” 许漾都快给气笑了,刚刚看着前男友的背影还肝肠寸断,这会儿又牛气起来的,去他大爷的,不管了算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陆诜及时开口缓和气氛,“我们是俞希的朋友,这些年他过得很不容易,不过感情的事外人实在是插不了手,你要是不想知道俞希的现状我们就不打扰了。” 陆诜等了一小会儿,见他不说话就打算和许漾离开。可他俩刚一动作,黎然仓促开口,“对不起,我只是……”他捂着脸坐下,他只是太久没和人说起俞希了,他把这两个字刻在心里,别人提一次他的心就跟着痛一次。 许漾打开店门,把牌子翻成休息,又扯过一把椅子坐下,顺便伸长腿勾了一把椅子让陆诜坐。他叹气,“你知道俞希在附近开店吗?” 黎然点头。 “那你还记得你们的约定吗?”许漾问。 黎然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 “那你把他忘了吗?”许漾又问。 忘了?怎么可能忘记,俞希是他刻在灵魂上的印记,如果有来生,他还会循着印记找到他。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外在阻力吗?”许漾问。 他父母见他这些年顽固不化早就对他不抱希望了,他一个理发店老板,也没人在意他的性向。 许漾架着二郎腿,“那我就奇怪了,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还爱,又不行动,是在等什么,等他真的对你死心,和别人在一起吗?” 黎然:“……” 许漾说:“我要是你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以前做错的我就改,以前带来的伤害我就去弥补,一天两天抹不平,余生那么长,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用一生去弥补他,我就不信那个伤好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谈谈感情。
第92章 妄想(十七) 情不知所起 俞希和黎然在最好的年龄相遇,那时他们天真烂漫,爱一个人爱得纯粹——和其他所有外在条件都无关,我爱你只是因为我爱你。 俞希是艺术生,学的室内设计,黎然是数学专业的保送生。他们在春末夏初相遇,那天俞希在图书馆查资料,呆到闭馆才离开。一出来就差点被冷风送走,外面在下大雨,他没带伞。 俞希把书包背在身前,看着雨幕认真考虑要不要冒雨冲回去,可是包里有电脑,淋湿了就完蛋了。叫室友来接?拉倒吧,那几个家伙这会儿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哪舍得分出点精力给他这个可怜人。 俞希盘算一番,似乎只有顶着雨冲回去这一条路可走了。可是电脑还是宝贝,他打算把外套脱下来盖包上。 “没带伞吗?”声音很好听。 俞希回头,说话的男生上面穿的白色连帽卫衣,下身穿的牛仔裤,单肩挎着背包,手里拿着一把格纹伞。 他摸摸头,“出门时还没下雨。” 那个男生笑了一声,“那你出门可够早,中午就开始在下了。” 俞希中午就啃了个面包,没离开图书馆,不知道雨下了这么久了。 “你住哪个园?”男生问。 俞希赶紧回答:“竹园。”并在心里祈祷顺路。 “行,走吧。”男生撑开雨伞。 俞希钻进去,伞不大,刚开始两人离得很远,都淋湿了。男生偏头看了眼,“进来些,都淋到了。” 俞希靠近了一些,闻到一股栀子花的香气。男孩子似乎和花香不太配,可是这个男生意外地很适合栀子花香。淡淡的,有点甜。
俞希找话说:“你用的什么香水?” 男生摇头,“我没用香水。”说完又低头闻了闻自己衣袖,“哦,这是洗衣液的味道,我室友女朋友给他买的,一整箱,9瓶。” “……”俞希第一次听说送礼送洗衣液的,而且一送就是9瓶,他干巴巴地说,“真厉害。” 男生笑了,笑意似乎通过紧贴着的手臂传给了俞希,俞希也跟着笑了。“对了,我叫俞希,是艺术学院的。” 男生说:“我叫黎然,是数学学院的。” 俞希张大嘴,“我靠,你是学数学的?” 男生点头。 “牛逼了。”俞希竖起大拇指。 黎然笑着问:“哪里牛了?” 俞希想了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说:“反正我数学就没上过50 。” “……”黎然顿了顿,“100分?” 俞希摇头,“150 。” “…… ”黎然想了会儿,“那也挺厉害的。” “你刚刚是不是鄙视我了?”俞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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