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看着他,点了点头。 “喜欢画画吗?” “……喜欢。” 就这样,归零在这里过起了写写画画的日子。白天的时候,傅厉修会教他学东西,还会教他画水彩画,忙的时候会给他找一些书看。晚上的时候,会继续给他讲童话故事,教他唱歌。 傅厉修交给归零的那些歌,都是自己侄子明明学过的,也就是童谣,而且他发现,归零似乎特别喜欢唱那首《虫儿飞》。 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傅厉修给归零带回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那天,归零支起画架正拿着画笔,坐在院子里画画。忽然,归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转过身便看到傅厉修正朝他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宠物笼子。 这时的归零,已经和以前有很大不同了,经过傅厉修这些日子的努力,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虽然表情还时常忧郁,却不似以前那么阴郁,像一个安静的美少年。 “画的什么?”傅厉修站在他的身后问。 天空很蓝,归零的画也很蓝。只见原本雪白的画纸上,有大片大片的蓝色,有蔚蓝,宝石蓝,孔雀蓝……傅厉修看到归零的画,大概能猜到他的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蓝色代表沮丧和忧郁,而大块大块的各种蓝色说明归零此刻很迷茫,甚至是不安。 “先别画了,休息一下!”傅厉修取走了归零手中的画笔,将它放到了水里,蔚蓝色颜料在天蓝色水中逐渐漫延开来。 “来,我先给你看个东西!”傅厉修右手拿着宠物笼子,牵起归零的手走进了屋内。 傅厉修从笼子内取出一只黄色的毛绒绒团子放在他的双手上,那是一只半大的橘猫,它斜歪着小脑袋望着归零,泛着绿光的小眼睛很是迷茫,看起来软萌可爱极了。 看到橘猫,归零不解地望向傅厉修。 “喜欢吗?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有它来陪着你。”傅厉修看着归零手上的橘猫笑着道。 归零转头看着橘猫,然后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远处的天边乌云翻滚,破旧的巷子里空无一人,青石砖铺成的道路上灰尘漫天,突然一条看不出品种的狗出现在那里。 它很丑,真的很丑,这不仅仅是因为它本来就很丑,更重要的是脸上和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丑陋疤痕。 它的左眼早已被同类抓瞎,右眼还能勉强视物,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总能逃避孩子们追打的后腿,就在刚刚被人给打断了,使它只能瘸着腿摇摇晃晃地走着,满是鲜血的嘴里,咬着一个白馒头,那是它能给孩子们仅有的口粮。 它的父亲是一只家养的金毛,母亲是一条有狗生没人养的野狗,因此在人类和其他同类眼里,它就是一条杂种狗。 有一天,它正在觅食的母亲路过那一户人家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它的父亲,从而怀上了它。 从那以后,它的母亲就一直待在那里,任谁都赶不走它。生它的时候,它那长期饿肚子的母亲难产,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它们生了下来,最后只有它活了下来。 可是因为它太丑了,那户人家的孩子非常不喜欢它,没过多久它便被那户人家的大人们给扔了。 那时的它刚出生不久,却也懂得捡剩饭来填饱自己的肚子。慢慢的它长大了,并且见到了自己的同类。 原来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自己,孤独的它非常想要加入它们,却经常被当做异类而被咬的遍体鳞伤。 可是它想,总有一天它们会接受自己,对吗?抱着这个念头,它一次又一次尝试,哪怕是在奄奄一息的时候也绝不放弃,直到那一天它成为了一名母亲。 也就是在那一刻,它才终于明白,不仅那些人类不喜欢自己,就连自己的同类都不喜欢自己。而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很丑,是一条血统不纯正的狗。 一想到孩子,它就会变得很自豪,身上的伤似乎也不再是那么痛了,脚步变得很是坚定。因为它不再孤单,并不是一无所有,它还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 它并不知道,自从自己嘴里咬着那个“救命”的馒头,出现在巷子里的时候,就早已被盯上了。 那是一个瘦弱的男孩,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原本白净的脸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甚至忘了食物是什么味道。 他站在那面断墙的拐角处,隐匿于头发下的双眼紧紧盯着那浸血的馒头,像一个极端口渴的人最后一滴水,随时准备将它吞咽下肚。 那条狗只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他想让自己的孩子们同自己活下去。这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它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实现,将成为一名伟大的母亲,因此它变得十分有力。 所以,拼命地咬住那个男孩的臂膀,将自己破碎流血的牙齿狠狠嵌进他的肉里,企图用剧烈的疼痛刺激他的神经,好让他放下手里紧紧攥住的揉碎的馒头。 男孩吃痛地咬着下唇,想要用其他痛苦来抑制手臂上传来的伤痛,眼睛死死盯住远处的地面,让自己暂时忘记被那条狗疯狂拖拽的悲惨处境。 他艰难地举起右手,将那个馒头放进自己的嘴里,和着腥甜的血咽咽下去,而这一切那条狗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他在不经意间摸到了一块石头,然后朝着身后的狗重重砸了下去,如此反复几次,那条狗才渐渐松了口。
他将自己的手臂从狗嘴里拉出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狗。 只见那条狗脑袋上满是鲜血,摇摇欲坠的身躯凭着顽强的意志勉强支撑站立,直到那条狗将目光投向他的双手,看到那里空无一物,顿时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瞬间苍老了几十倍。 那条狗就这样呆呆望着,男孩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那条狗终于走了。 男孩想起他最后回头看的那几眼,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于是他撑起身子跟了上去。 听到声响,它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哀戚。 当看到来人是男孩后,它又缓缓低下了头,顺着它的目光,男孩看到一动动也不动蜷缩在那里的狗崽,也许就在刚刚死去了。 “……扯平了,我们……”男孩感到自己很残忍。 可是人不都是这样自私的么? 那条狗并没有听懂男孩在说些什么,它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男孩正在流血的臂膀,那是它刚刚留下的,男孩却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它了。 从那以后,男孩和狗形影不离,已经分不清是男孩跟着狗,还是狗跟着男孩了。 每次狗抢到食物,都会飞奔跑向男孩,和他一起分享,这是它最后的快乐。 男孩就站在那个路口,看着那条狗向自己跑来,嘴里咬着各种各样的食物,有时是一个馒头或者包子。 直至,那一天的到来。 “哪里来的丑狗?竟敢到我这儿偷东西吃,活得不耐烦了?”卖馒头店老板的脚像雨滴般重重落在它的身躯上。 原本噙在嘴里的雪白馒头,早已滚落在一旁沾染上了灰尘。 它不是故意要偷东西,只是因为实在是饿极了。它挣扎着想要解释,可是胖子听不到它喉咙里的呜咽,更不会明白它的意思。 但是它知道,有人明白它的想法。 于是,它朝着那边看去。虽然视线很模糊,但是它知道他就在那里。 男孩站在路中央,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乞丐,没看到我正在教训这畜生吗?”胖子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不知何时竟站在自己的身边。 他不耐烦地挥手驱赶,用脚踢了踢那条狗,“喂,别装死!” 那条狗在男孩的注视里,永远的合上了双眼。 “你,你的头发——”胖子惊恐地看到,男孩原本乌黑的头发一点一点儿变白。 “……馒头。”傅厉修听到归零嗫嚅道。 “馒头吗?”傅厉修问。 “馒头。”归零目光执拗的望着傅厉修,再次重复道:“它就叫馒头!” 归零转头望向馒头的眼里,眼中的光芒犹如星河般璀璨而温柔。 傅厉修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低下的侧脸。 归零又在画画了。 傅厉修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财经报纸正在看。馒头过来蹭他裤腿的时候,他的目光恰好撇到报纸的头条位置,那里用醒目的字体标着“谁将是傅家下一任继承人”。 “喵——”馒头轻轻用脑袋蹭着,丝毫没有感受到身旁人的目光有些冷漠。 听到馒头的叫声,傅厉修垂下了眸,长长的睫羽也随之闪了闪,不着痕迹地掩去其中的暗芒,他骨节修长的手轻轻一动,便将手中的报纸反扣在了桌面上,随之便绕过脚边的馒头来到了归零身后。
☆、那是他的眼中人
“在画什么?”傅厉修紧靠着归零,倾身看着画板。 只见画板上画着一只很漂亮的金毛,它用厚实的爪子捂住自己的左眼,右眼发出充满柔和的光芒,温顺的卧在那里,几只调皮的小金毛则围在它的身旁,本该是一副温馨而幸福的画面,不知为什么却散发着淡淡的哀伤。 听到是傅厉修的声音,归零停下手中的画笔,转头对他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 见状,傅厉修也笑了,将自己的那些想法置于脑海,声音低沉而语调轻柔: “归零画的很好,以后可要给我画一副。” “好。”归零回应道。 画里的金毛那只睁开的右眼里,泛着点点笑意。 这日,天气晴朗。 归零站在开满鲜花的花园里,水里拿着水壶,正弯着身子认真的在给那些花浇水,布满晶莹水滴的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如他那对湛蓝眼眸中的光芒。 不知何时,一大群蝴蝶竟然翩翩飞到了花园内,静静的包围了刚刚抬起头的归零。 归零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四周是散发着芳香的花,艳丽的蝴蝶在他的身旁翩翩起舞,更重要的是还有人在不远处看着你。 他小心减缓自己的呼吸,生怕惊扰了它们,轻轻的伸出手,恰好有一只蓝色的蝴蝶落在雪白的指尖上。 归零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惊喜的表情,他托住那只蝴蝶猛然转过身。 “俢哥哥,好久不见——” 远远地,他便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儿,从一辆豪华的黑色车子上跑下来,扑到了傅厉修怀里,而后者就站在那里任由他抱着,显然这种事情他们以前经常做。 “傅厉修,你看……”归零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就这么慢慢消散了,声音小到连蝴蝶都赶不走。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丝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那只蓝色的蝴蝶则一直停留在他的指尖上,好像不打算走了。 站在傅厉修身后的阿赢,刚好看见了他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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