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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锡荫无奈地追了出来，却撞见米博士一脸焦急地赶来。 一时之间，大家竟乱成了一锅粥。 — — — “怎么了？”亢锡荫越过裴攻止，不理会他，紧张地拦下米鑫博。 年迈的老人眼中饱含风霜，戴上口罩，进入了尽头的手术室。 “怎么了！”亢锡荫随便抓住一个小护士询问。 护士紧张地说不出话，另一个年长些的女人赶来帮忙，看见亢锡荫，忙道：“是莉莉不好了。” 亢锡荫没说话，也没再阻拦，只道了句：“一定要尽全力啊！” 裴攻止站在楼梯尽头，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电梯。 亢锡荫快步上前，拦下准备下楼的他，请求道：“你能不能再等一等。” 裴攻止用行动回答了他——不。 “你知道吗！米博士是当年仁寿制药研究室的特邀博士！他的女儿叫做米莉！米莉是现在唯一的活体证人！” 裴攻止的步伐慢了下来，不过他已经走下了几层楼梯，站在楼道间。 亢锡荫站于上方，俯视着他道：“你已经看过资料了不是吗？你不是觉得这一切都没发生在你的身上，离你很遥远吗？”亢锡荫顿了顿，哽咽道：“如果你不介意，再给我些时间，可以看一看那些人究竟做过多么可怕的事！” 许久许久，裴攻止都没有说话。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依旧选择了离开。 亢锡荫忍无可忍，追他而去，怒骂道：“你就是个混蛋！” 然而，裴攻止仍没有任何改变自己决定的举止。 或许他真的是个混蛋，从脱下那身军装开始，他就已经选择了另一种生活。 曾经，他保护每一个人，保护这个国家，带着一丝私欲，不断的让自己变得更强！ 而现在，他只想做一名没心没肺的混蛋，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复仇的梦想！ 参与到那些事情当中，就离死亡更进一步，那么多性命作为前车之鉴难道自己不该吸取教训吗？ 裴攻止只是想留一条命活到能够复仇的那天，有什么错吗？ 他一路沉默，亢锡荫就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响。 直到他走到大楼三层时，身后的人忽然赶上来，死死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仿佛揪着某根救命稻草，道：“有些东西，你就当我强迫你看好了！如果你看完，还能心安理得的离开！还觉得这些事距离你很遥远，或者与你无关，我就任你离开！” 说着亢锡荫竟然从墙壁间掀开一块砖瓦，从砖缝里扣出了一把钥匙。 裴攻止有些体力不支，被亢锡荫狠狠一揪，险些摔倒。 他听见一扇铁门咚咚的响，好像又回到了监狱一般。 裴攻止看见一扇铁门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锁链，此时此刻正在亢锡荫的手中缠绕。 厚重的铁索被扔在地上，亢锡荫奋力地拉开铁门，一层细细的灰尘从顶上荡下，呛得人睁不开眼。 模糊的视线中，裴攻止掩着口鼻，方才隐隐约约看向墙壁一侧白色的牌子上写着几个字——陈列室。
第76章 不等裴攻止作出反应，一双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硬生生将他拖入了陈列室中。 这里空间异常之大。 整层楼足有百平，都用来摆放一个个货架，一个个玻璃罐子。 而入目的便是一些奇怪而畸形的生物。 亢锡荫显然对这里熟悉异常，他站在裴攻止身后，声音格外空荡荡道：“看看吧！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正在发生的罪恶。” 裴攻止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从楼梯一路而下，唯有这一层在楼梯口处就被一扇铁门封锁。 铁门之后是玻璃门，然后就是全然被打通的宽广偌大的空间。 他蹙眉，看见一个玻璃罐里放着一块紫色的肉球，瓶子的标签上写着：肿瘤。 单单是肿瘤就用了整整三排货架。 他不懂医学，也不感兴趣。 亢锡荫推他一把往前，一直跟在他身后盯梢，裴攻止被动走上两步，只听身后人道：“这些标本每一个都有时间记录，从六七十年代零年到去年为止，自两千年之后，温伯伯去世，这件事就由米伯伯进行着。” 裴攻止听不懂亢锡荫在说什么，但随着步伐的缓进，越往里走，越是可怕。 肿瘤或者器官已经是寻常之物，亢锡荫在他身后孜孜不倦道：“你现在看见的东西，都是病理特征显现出来的模样，肿瘤或是那些感染疾病的坏死器官。这一排是婴儿。” 那人像个导游，非常专业的讲述着：“这些婴儿，就是在植入母体前被删除部分DNA的胚胎。有些在母体时就已经死掉，女人生下的死胎被秘密处理，温伯伯想尽一切办法弄来这样的尸体作为残忍实验的证据。还有这个！” 他指了指一个半米多高的玻璃缸，里面竟安安静静睡着一个小男孩。 男孩闭着眼睛，蜷缩着，如同在母体的样子，仿佛下一瞬间就会睁开双眼。 亢锡荫指了指标签，道：“三岁，死于HIV病毒。在他还是胚胎时被删除了容易感染HIV病毒的基因，是不是很讽刺？或许治愈HIV是件好事，但你知道吗？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为了印证这样做的正确性，在他还在母体的时候，他们就将HIV感染给他的代孕母亲。孩子出生后十分健康，在他们看来基因编辑删除实验似乎已经成功了一半。然后，那些人尝试用各种疾病再植入孩子体内，并未并发其他病症。最后……他们对他重新进行了其他几项HIV病毒感染测试，除了血液，还有一种途径，你知吧？”亢锡荫话锋一转，故意问他。 裴攻止心知肚明，却不想说出那种方式。 因为对一个三岁的孩子做那样的事，实在太残忍了。 “你一定以为是男人对吗？”亢锡荫忽然阴森森一笑，表情怪异而带着一丝恶心，看着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男孩，惋惜道：“艾滋的传染还有一种是性传播，他才三岁，就要被迫……与携带艾滋的大猩猩进行性行为。” “你说什么？”裴攻止气若游丝，他似乎有些底气不足，那是因为他的胃部有一种极度的恶心顿时而生。 亢锡荫倒像个博士，看着他，严肃的一板一眼道：“据温伯伯提供的证据显示，因为当时感染艾滋的男人没人愿意性侵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所以，那些变态的实验人员选择了猩猩。” 亢锡荫看见裴攻止的表情变化，比他自己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好得太多。 他还记得自己吐的胃部泛酸，两三天没能吃下饭。 裴攻止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大罐子里的男孩，他看起来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然而，亢锡荫为他解答了这个疑惑：“查出他感染之后，那些人就选择了让他安乐死，他活着一遭似乎就是为了做好一个试验品。这具尸体是温伯伯从火葬场偷来制成了这幅标本，所有的医学研究他能得到的一手资料都已经拷贝复印，留在了另一本厚厚的医学档案中。” “这样活生生的证据！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警方？” 裴攻止抬声质问，亢锡荫被他的态度有些惊住，但心中却感到高兴。因为这个人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这样依然不够。 亢锡荫继续前进，并邀请他道：“这还有，成人标本，不过，我没兴趣再看第二遍。” 亢锡荫的手抓住了一块蓝色围布的一角，那盖在下面的东西大的就像一座山包。 裴攻止拳头微微一紧，亢锡荫漫步向他走来，同时扯掉了那块巨大的帷布。 他没有回头，因为没有第二次走进人间炼狱的勇气。 — — — 科学的进步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人对未知之物的幻想。 比如半人半鱼的美人鱼，比如半人半鹿的科幻人物，而一切不可思议的学术研究皆由幻想变成猜想，辩证，实践，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只是裴攻止个人的认识，但绝对不包括将传说中的故事变成真实。 例如此时，他在巨大的玻璃罐里看见了一个女人，海藻般乌黑的长发，丰满的双乳，冰冷没有血色的双臂，纤瘦的腰肢……以及一尾蓝灰色的鱼尾。 腰肢以下与鱼尾衔接的地方非常粗糙，丑陋的疤痕无法愈合，因为人和鱼的身体结构有太多太多不可结合的抗力，但有人一定要与自然抗衡，认为自己能创造出崭新的生命！ 巨大的玻璃罐里满是福尔马林，罐子上有一个挂钩，钩子上挂着一纸说明，裴攻止微微发抖的手掀开封皮，里面赫然有这样一排文字：1999年11月欧洲博览会展出品。 再后面还有一份死后自愿捐献遗体供医学研究的协议书。 亢锡荫背着身，低声道：“这个女孩双腿患有疾病，在湖北第三人民医院治疗，仁寿制药研究部以给她一双崭新的双腿为名义欺骗她和她的家人签下了这份协议。最后一页内容不变，但前面两页被调换为捐献书的字样。他们偷天换日，用海鱼的尾巴缝合在女孩的下半身，将她放在鱼缸中运输至欧洲展示。那场博览会是猎奇博览会。能想象到一个女孩孤独无助，被人剥光衣服放在浴缸里的样子吗？她的肛门和尿道被接了两根软管连接鱼尾输出粪便，子宫被摘除，那场展览会的第二天她就死了，死亡原因是伤口感染。” 这是魔鬼的世界，地狱里的故事。 裴攻止凝视着这位美丽的人鱼女孩，却无法想象她死前经历的那些惊慌。 她的无助与惊恐就像大海上孤独的美人鱼所发出的低嚎，一声一声，惊起骇浪，传遍大江南北！ 裴攻止步伐沉重，轻轻放下板夹挂回原位继续向前。 他想他大概看到了一场换头术实验就在面前进行，血腥而丧失伦理。 板夹上的文件，简单记录如下—— 头部来源：51岁女富商（张某） 性别：女 身体来源：21岁无名流浪者 性别：女 特殊备注：处女。 “看到第二个了？处女。”亢锡荫显得有些想笑，道：“那个女富商听米伯伯说是个非常惧怕衰老的人，她想要新的年轻的身体，原本的身体患有肝癌，她是换头术的第一单生意，结局自然是失败了。但她可以带着一副鲜活的处女的尸体永远陈列在福尔马林里。现在不能毁灭，你知道，这是最好的证据。” “那个女孩呢？”裴攻止指的是女孩的头颅。 亢锡荫摇头，微微叹息道：“没找到。” 寂静的陈列室中，裴攻止的脚步声格外明显，他停下的时候，亢锡荫便知道他走到了哪里，正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个成型的双胞胎男孩。 之所以说一个，是因为他们是一对连体的畸形人。 “研究部对他们进行了分离手术，手术很成功。”亢锡荫顿了顿，又道：“这场手术是温伯伯主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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